第三十二章 富平墨玉中堂狮13
“这位先生，你为什么打人？”中年胖子看到服务员躺在地上，一上来就板起面孔质问我和老鹏。
“因为他该打！”师傅底气十足得说道，一道冷峻的目光射向中年胖子，吓得他一愣，紧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我们来BJ的目的说了一遍。师傅本就声音洪亮，再加上多年叱咤古玩行养成的如马先生般的气场，一番话说得中年胖子哑口无言。估计是触到了伤心处，郑姨也暗自落起泪来，周围吃饭的人更是纷纷指责起服务员，还有那个躲在暗处投诉的人。
“爷们儿，跟英雄吃饭那是福分，怎么着，还想拔份呢，哪凉快哪待着吧您的。”一个操着京腔儿的老大爷拍拍倒地服务员的肩膀，摇着头示意他赶紧起来。
“就是，要走让投诉的人走，你觉得膈应，我们还觉得光荣呢，要走也是你们走，别让一颗老鼠屎，毁了咱整个儿老BJ！”
“小伙子，好样的，这孙子该打，他要敢讹你，我们给你作证，你一下没碰他！”
周围指责声越来越大，挨打的服务员如霜打茄子般傻了眼，眼巴巴望着中年胖子，其他几个服务员也早已躲进人群，只留了两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在中年胖子身边。
“赶紧起来，还在这丢人，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中年胖子瞪一眼挨打的服务员，那家伙如听到圣旨一般，一骨碌爬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捂着胸口，惊恐得看着我和老鹏。
“大家安静一下，这件事是我们工作的疏忽，给英雄家属和各位客人添堵了，我们马上道歉，并给英雄家属安排雅间，赠送本店特色菜品。”中年胖子很会平息事态，见人们指责声越来越大，先是训斥那个不开眼的服务员几句，接着拉过一张椅子站在上面，大声表明了饭店对此事态度。看人们并不买账，依旧纷纷议论着，没有散去的意思，接着说道，“今天所有桌，一律九折，算是本店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家回到餐桌就座，谢谢了，谢谢了！”说着朝四面人群各作了一个揖，人们这才纷纷散去。
“慢着！刚才有人说我叔叔和哥哥的骨函为‘盒子’、‘东西’，说要把它们扔出去，还说要废了我们，这笔账怎么算！”我斜靠在椅子上，瞪着那个不知所措的服务员，‘盒子’、‘东西’他刚才的确是说了，不过废了我们这话是不是说了，还真说不准，反正也没人去较这个真儿。听到我的话，老鹏把椅子腿儿往起拎了拎，眼里充满了挑衅。小时候打架，没理儿还得搅三分，何况现在有理，岂能饶人！
“打折我不要，该多少饭钱就多少，雅间也不用换，这人多，挺好，我就是要看看，怎么废了我们，怎么把骨函扔出去！”我故意把‘人多’两个字说的声音大，人们听到我的话，纷纷停步，又聚拢过来。
中年胖子脸上一阵儿红，一阵白，看看那个倒霉的服务员，又看看我和老鹏，估计杀了我们的心都有，可现在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小宁，小鹏，不许得理不饶人。”师傅起身说道，“这位同志，你是这的经理吧，我们同意你的解决方案，换到雅间说话吧。大家都散了吧，给老少爷们添麻烦了！”说着师傅站起身，也朝周围人作了一个揖，我和老鹏也随着师傅站起来，向周围人作了一个揖。既然师傅这样说了，我们也不能再揪着那个服务员不放，否则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看到师傅起身，中年胖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走过来，伸出双手握住师傅的手，“大叔，您说的对，对不起，对不起了，是我们给您各位添堵了。”说完赶紧让服务员安排雅间，重新上菜。
十几分钟后，我们挪到二楼新腾出来的一间雅间，服务员重新上了菜，除了我们点的菜品，还赠送了四份爆肚儿、一份炸灌肠儿，还有两瓶精品二锅头。期间中年胖子特地过来道歉、敬酒，谈话间我们得知他姓冯，是饭店的经理，也是BJ爆肚儿老字号“爆肚冯”的第五代传人，刚才给我们上的四份爆肚儿，是他亲手做的，不由让我们肃然起敬，酒桌上气氛也活跃起来。
冯经理得知师傅精通古玩鉴定，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文玩布袋儿，小心翼翼得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玉蜗牛。蜗牛盈盈可握，通体羊脂般白色，只背壳处有拇指大的一块儿枣红皮子，如纯净的天空中一抹晚霞。憨态可掬，雕工精细，连蜗牛的触角、眼睛、身体与背壳连接处疙疙瘩瘩的皮纹都看得很清楚。冯经理把蜗牛放在文玩袋上，请师傅掌眼。
我心里一动，这是个圈儿里的玩家啊，知道“玉不过手”的道理。玉不过手，指的是交易玉器、瓷器等易碎物品时，不能相互之间递来递去，只能由一人放下后，由另一人拿起，以免传递时掉落摔坏，分不清责任。再讲究一些的，交流玉器时会带一块麂皮，玉器只能放在麂皮上，以免硬物划伤表面。
师傅拿起蜗牛看了看，用拇指来回抚摩着蜗牛表面，点点头，看向冯经理，“想出手，还是想断代？”
自打师傅上手，冯经理就一脸认真看着师傅，此刻看到师傅点头，脸上立时浮起激动的笑容，不过随即又收敛下去，“李老，这是祖传的玩意儿，听家里老人说，还是清末时候一位朝廷大员爱吃我家爆肚儿，经常招呼我太爷到家里现做现吃，高兴时赏赐我太爷的。”
冯经理边说边紧张得搓着手，不时看一眼师傅手里把玩的玉蜗牛，接着说道，“我们就想看看是什么朝代的，值多少钱，这不今儿碰见您老了嘛。现在家里钱紧，想给孩子买套学区房呢，要是真有合适的主儿，我们就出了。”
“家里祖传的玩意儿，你就这么随意带在身上，不怕丢了？”师傅笑着说道，把玉蜗牛放回文玩袋上。
冯经理取回玉蜗牛，脸红着低头笑笑，“李老，不瞒您说，我也挺喜欢玩儿这些东西的，不过跟您可没法比。我就是淘弄点儿手串儿、核桃什么的，这不准备出手嘛，我就天天带在身上，怕划伤，还特地买的棉布袋装着。我们这离潘家园不远，去问过几次，有说清代的，也有说更老的，有给几万的，还有就给几百的，弄得我心里也没底，今儿咱爷俩碰着了，您好歹得给我掌掌眼，我谢谢您了。”说完端起桌上的二锅头敬过师傅，一饮而尽。
“料是好料子，和田玉籽料儿，还带着皮，”师傅指指蜗牛壳上的枣红皮子，“从包浆上看，是熟料。”
“师傅，什么是熟料？”我插嘴问道。
“和田玉、翡翠等玉器，长期经人把玩，表面和人的汗液、油脂接触，会形成一层光洁、细腻的氧化膜，就像涂抹了一层油脂，温润而且有光泽，这就是熟料，要成一块好的熟料，有时候要经过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把玩。反之，刚雕琢完成或刚出土的玉器，表面生涩、晦暗，没有光泽，更没有润感，这就是生料。”师傅边摩挲蜗牛表面，边回答我，听得我们连连点头。
“那这东西值多少钱？”冯经理把脖子向前伸了伸，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师傅，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从做工上看，细致，且刀法明快，不拖泥带水。像是出自清代中晚期宫廷造办处的工，这一点和你说的它的传承相符。”师傅说到这儿，我偷偷看一眼冯经理，满脸兴奋，紧握的拳头似乎攥出了汗。想想如果是我，也会如此激动的，和田玉籽料，清代宫廷造办处制作，这得是多稀罕的宝贝啊，说不上价值连城，指定便宜不了。
师傅没有立马说出它的价钱，而是环视我们一周，缓缓说道，“你们谁知道，蜗牛代表什么寓意？”
“我知道，”还没等我们思考，冯经理就脱口而出，看到我们都齐刷刷看向他，胖胖的身躯向前耸了耸，“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给我们家物件儿这位大员，是个一品文官，给这物件儿的时候说过，让我太爷一步一个脚印，把生意做稳，做踏实。就像这蜗牛一样，每天都在努力前行，虽然慢，不能一步登天，但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
师傅笑着点点头，“对，蜗牛从古至今，都是一种努力前行，踏实稳重的寓意。不过这件东西无法考证究竟出自谁的手，这价钱嘛。。”师傅说着看看冯经理，用手轻轻抚摸下桌上的玉蜗牛，没再说下去。冯经理听到这儿先是一愣，紧接着额头渗出了汗，几次和师傅目光相对时又急忙躲闪着，显然他心里想要个好价钱，却不知道要多少合适。
我在心里笑了笑，“老家伙”（这个称呼只能在心里默默想想），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当初我到典当行出玉麒麟的时候，师傅不也是这种口吻吗，先拿一把再说其他的，不愧为盛德典当行的大掌柜啊。我偷眼看看老鹏，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沉默几分钟后，师傅终于开口说道，“小冯，我自己有个收藏室，平时收些喜欢的物件儿，这个蜗牛我有意要，你看多少钱合适？”
冯经理挠挠头，师傅可把他问住了，要知道多少钱，恐怕今天他也不会把物件儿拿出来让我们看了，“您看呢，您要，算是给它一个好的归宿，我们乐意，您看多少钱合适？”说到这抬眼看着师傅，“您也知道我用钱的地方，别让我们亏了就成。”
“嗯。。买学区房，需要多少钱？”师傅沉吟一下，向冯经理问道。
“一百万吧。”冯经理不假思索得答道，对这个问题他绝不陌生，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他静静等待师傅的回答。
“我给你一百五十万，这玉蜗牛，如果到拍卖行，能卖到二百万以上，但去除杂七杂八的费用，未必就比一百五十万多，等的时间还长。直接转让给个人，价钱还真不好估量，十万是它，一百万也是它，看缘分。你看，怎么样？”师傅说完，目光镇定得看着冯经理，那气定神闲的状态，俨然一位大师，不对，师傅就是大师。
冯经理瞪大眼睛看看师傅，看向师傅的眼神变得吃惊，他不敢相信，这小东西真能值一套房子，又看看我们，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给自己斟满酒杯，一口干下去，“李。。李老。。您说的是真的？”
我承认师傅说的是实话，但师傅能毫不掩饰得跟冯经理交实底儿，却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后来在回沧海的路上，我就此事问过师傅，师傅只告诉我十个字“鉴古先鉴人，做事先做人”，“古玩行，或者任一行，是尔虞我诈，但尔虞，才允许我诈。懂得亏，才做的赢。”要在这一行混下去，我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至少师傅这份德，就值得我学一辈子。
“是真的，你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到沧海找我，咱们一手钱，一手货。”师傅说完，递给冯经理一张典当行的名片，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得嘞。。得嘞。。我一准儿去，带着家人一起去！给您带爆肚儿，不是，做爆肚儿，嘿嘿。”冯经理又干一杯酒，激动得说话都开始结巴。
“啸坤，你呀，见了喜欢的东西就挪不动步，不跟菊英商量商量啦？”看到师傅收了好东西，郑姨也很高兴，不过毕竟是一百五十万，郑姨不忘提醒师傅先跟家里商量一下，菊英，是师娘名字。
“不用了，她支持我，也了解我的脾气，我做得了主。”师傅笑着说道，“来，今天高兴，接着喝酒。”
那晚冯经理又让后厨上了几个菜和两瓶二锅头，直喝的我们都口干舌燥才结束，临走时硬是不让我们结账，并约好过几天到沧海送玉蜗牛时，再接着喝一场。
“因为他该打！”师傅底气十足得说道，一道冷峻的目光射向中年胖子，吓得他一愣，紧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我们来BJ的目的说了一遍。师傅本就声音洪亮，再加上多年叱咤古玩行养成的如马先生般的气场，一番话说得中年胖子哑口无言。估计是触到了伤心处，郑姨也暗自落起泪来，周围吃饭的人更是纷纷指责起服务员，还有那个躲在暗处投诉的人。
“爷们儿，跟英雄吃饭那是福分，怎么着，还想拔份呢，哪凉快哪待着吧您的。”一个操着京腔儿的老大爷拍拍倒地服务员的肩膀，摇着头示意他赶紧起来。
“就是，要走让投诉的人走，你觉得膈应，我们还觉得光荣呢，要走也是你们走，别让一颗老鼠屎，毁了咱整个儿老BJ！”
“小伙子，好样的，这孙子该打，他要敢讹你，我们给你作证，你一下没碰他！”
周围指责声越来越大，挨打的服务员如霜打茄子般傻了眼，眼巴巴望着中年胖子，其他几个服务员也早已躲进人群，只留了两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在中年胖子身边。
“赶紧起来，还在这丢人，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中年胖子瞪一眼挨打的服务员，那家伙如听到圣旨一般，一骨碌爬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捂着胸口，惊恐得看着我和老鹏。
“大家安静一下，这件事是我们工作的疏忽，给英雄家属和各位客人添堵了，我们马上道歉，并给英雄家属安排雅间，赠送本店特色菜品。”中年胖子很会平息事态，见人们指责声越来越大，先是训斥那个不开眼的服务员几句，接着拉过一张椅子站在上面，大声表明了饭店对此事态度。看人们并不买账，依旧纷纷议论着，没有散去的意思，接着说道，“今天所有桌，一律九折，算是本店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家回到餐桌就座，谢谢了，谢谢了！”说着朝四面人群各作了一个揖，人们这才纷纷散去。
“慢着！刚才有人说我叔叔和哥哥的骨函为‘盒子’、‘东西’，说要把它们扔出去，还说要废了我们，这笔账怎么算！”我斜靠在椅子上，瞪着那个不知所措的服务员，‘盒子’、‘东西’他刚才的确是说了，不过废了我们这话是不是说了，还真说不准，反正也没人去较这个真儿。听到我的话，老鹏把椅子腿儿往起拎了拎，眼里充满了挑衅。小时候打架，没理儿还得搅三分，何况现在有理，岂能饶人！
“打折我不要，该多少饭钱就多少，雅间也不用换，这人多，挺好，我就是要看看，怎么废了我们，怎么把骨函扔出去！”我故意把‘人多’两个字说的声音大，人们听到我的话，纷纷停步，又聚拢过来。
中年胖子脸上一阵儿红，一阵白，看看那个倒霉的服务员，又看看我和老鹏，估计杀了我们的心都有，可现在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小宁，小鹏，不许得理不饶人。”师傅起身说道，“这位同志，你是这的经理吧，我们同意你的解决方案，换到雅间说话吧。大家都散了吧，给老少爷们添麻烦了！”说着师傅站起身，也朝周围人作了一个揖，我和老鹏也随着师傅站起来，向周围人作了一个揖。既然师傅这样说了，我们也不能再揪着那个服务员不放，否则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看到师傅起身，中年胖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走过来，伸出双手握住师傅的手，“大叔，您说的对，对不起，对不起了，是我们给您各位添堵了。”说完赶紧让服务员安排雅间，重新上菜。
十几分钟后，我们挪到二楼新腾出来的一间雅间，服务员重新上了菜，除了我们点的菜品，还赠送了四份爆肚儿、一份炸灌肠儿，还有两瓶精品二锅头。期间中年胖子特地过来道歉、敬酒，谈话间我们得知他姓冯，是饭店的经理，也是BJ爆肚儿老字号“爆肚冯”的第五代传人，刚才给我们上的四份爆肚儿，是他亲手做的，不由让我们肃然起敬，酒桌上气氛也活跃起来。
冯经理得知师傅精通古玩鉴定，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文玩布袋儿，小心翼翼得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玉蜗牛。蜗牛盈盈可握，通体羊脂般白色，只背壳处有拇指大的一块儿枣红皮子，如纯净的天空中一抹晚霞。憨态可掬，雕工精细，连蜗牛的触角、眼睛、身体与背壳连接处疙疙瘩瘩的皮纹都看得很清楚。冯经理把蜗牛放在文玩袋上，请师傅掌眼。
我心里一动，这是个圈儿里的玩家啊，知道“玉不过手”的道理。玉不过手，指的是交易玉器、瓷器等易碎物品时，不能相互之间递来递去，只能由一人放下后，由另一人拿起，以免传递时掉落摔坏，分不清责任。再讲究一些的，交流玉器时会带一块麂皮，玉器只能放在麂皮上，以免硬物划伤表面。
师傅拿起蜗牛看了看，用拇指来回抚摩着蜗牛表面，点点头，看向冯经理，“想出手，还是想断代？”
自打师傅上手，冯经理就一脸认真看着师傅，此刻看到师傅点头，脸上立时浮起激动的笑容，不过随即又收敛下去，“李老，这是祖传的玩意儿，听家里老人说，还是清末时候一位朝廷大员爱吃我家爆肚儿，经常招呼我太爷到家里现做现吃，高兴时赏赐我太爷的。”
冯经理边说边紧张得搓着手，不时看一眼师傅手里把玩的玉蜗牛，接着说道，“我们就想看看是什么朝代的，值多少钱，这不今儿碰见您老了嘛。现在家里钱紧，想给孩子买套学区房呢，要是真有合适的主儿，我们就出了。”
“家里祖传的玩意儿，你就这么随意带在身上，不怕丢了？”师傅笑着说道，把玉蜗牛放回文玩袋上。
冯经理取回玉蜗牛，脸红着低头笑笑，“李老，不瞒您说，我也挺喜欢玩儿这些东西的，不过跟您可没法比。我就是淘弄点儿手串儿、核桃什么的，这不准备出手嘛，我就天天带在身上，怕划伤，还特地买的棉布袋装着。我们这离潘家园不远，去问过几次，有说清代的，也有说更老的，有给几万的，还有就给几百的，弄得我心里也没底，今儿咱爷俩碰着了，您好歹得给我掌掌眼，我谢谢您了。”说完端起桌上的二锅头敬过师傅，一饮而尽。
“料是好料子，和田玉籽料儿，还带着皮，”师傅指指蜗牛壳上的枣红皮子，“从包浆上看，是熟料。”
“师傅，什么是熟料？”我插嘴问道。
“和田玉、翡翠等玉器，长期经人把玩，表面和人的汗液、油脂接触，会形成一层光洁、细腻的氧化膜，就像涂抹了一层油脂，温润而且有光泽，这就是熟料，要成一块好的熟料，有时候要经过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把玩。反之，刚雕琢完成或刚出土的玉器，表面生涩、晦暗，没有光泽，更没有润感，这就是生料。”师傅边摩挲蜗牛表面，边回答我，听得我们连连点头。
“那这东西值多少钱？”冯经理把脖子向前伸了伸，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师傅，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从做工上看，细致，且刀法明快，不拖泥带水。像是出自清代中晚期宫廷造办处的工，这一点和你说的它的传承相符。”师傅说到这儿，我偷偷看一眼冯经理，满脸兴奋，紧握的拳头似乎攥出了汗。想想如果是我，也会如此激动的，和田玉籽料，清代宫廷造办处制作，这得是多稀罕的宝贝啊，说不上价值连城，指定便宜不了。
师傅没有立马说出它的价钱，而是环视我们一周，缓缓说道，“你们谁知道，蜗牛代表什么寓意？”
“我知道，”还没等我们思考，冯经理就脱口而出，看到我们都齐刷刷看向他，胖胖的身躯向前耸了耸，“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给我们家物件儿这位大员，是个一品文官，给这物件儿的时候说过，让我太爷一步一个脚印，把生意做稳，做踏实。就像这蜗牛一样，每天都在努力前行，虽然慢，不能一步登天，但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
师傅笑着点点头，“对，蜗牛从古至今，都是一种努力前行，踏实稳重的寓意。不过这件东西无法考证究竟出自谁的手，这价钱嘛。。”师傅说着看看冯经理，用手轻轻抚摸下桌上的玉蜗牛，没再说下去。冯经理听到这儿先是一愣，紧接着额头渗出了汗，几次和师傅目光相对时又急忙躲闪着，显然他心里想要个好价钱，却不知道要多少合适。
我在心里笑了笑，“老家伙”（这个称呼只能在心里默默想想），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当初我到典当行出玉麒麟的时候，师傅不也是这种口吻吗，先拿一把再说其他的，不愧为盛德典当行的大掌柜啊。我偷眼看看老鹏，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沉默几分钟后，师傅终于开口说道，“小冯，我自己有个收藏室，平时收些喜欢的物件儿，这个蜗牛我有意要，你看多少钱合适？”
冯经理挠挠头，师傅可把他问住了，要知道多少钱，恐怕今天他也不会把物件儿拿出来让我们看了，“您看呢，您要，算是给它一个好的归宿，我们乐意，您看多少钱合适？”说到这抬眼看着师傅，“您也知道我用钱的地方，别让我们亏了就成。”
“嗯。。买学区房，需要多少钱？”师傅沉吟一下，向冯经理问道。
“一百万吧。”冯经理不假思索得答道，对这个问题他绝不陌生，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他静静等待师傅的回答。
“我给你一百五十万，这玉蜗牛，如果到拍卖行，能卖到二百万以上，但去除杂七杂八的费用，未必就比一百五十万多，等的时间还长。直接转让给个人，价钱还真不好估量，十万是它，一百万也是它，看缘分。你看，怎么样？”师傅说完，目光镇定得看着冯经理，那气定神闲的状态，俨然一位大师，不对，师傅就是大师。
冯经理瞪大眼睛看看师傅，看向师傅的眼神变得吃惊，他不敢相信，这小东西真能值一套房子，又看看我们，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给自己斟满酒杯，一口干下去，“李。。李老。。您说的是真的？”
我承认师傅说的是实话，但师傅能毫不掩饰得跟冯经理交实底儿，却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后来在回沧海的路上，我就此事问过师傅，师傅只告诉我十个字“鉴古先鉴人，做事先做人”，“古玩行，或者任一行，是尔虞我诈，但尔虞，才允许我诈。懂得亏，才做的赢。”要在这一行混下去，我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至少师傅这份德，就值得我学一辈子。
“是真的，你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到沧海找我，咱们一手钱，一手货。”师傅说完，递给冯经理一张典当行的名片，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得嘞。。得嘞。。我一准儿去，带着家人一起去！给您带爆肚儿，不是，做爆肚儿，嘿嘿。”冯经理又干一杯酒，激动得说话都开始结巴。
“啸坤，你呀，见了喜欢的东西就挪不动步，不跟菊英商量商量啦？”看到师傅收了好东西，郑姨也很高兴，不过毕竟是一百五十万，郑姨不忘提醒师傅先跟家里商量一下，菊英，是师娘名字。
“不用了，她支持我，也了解我的脾气，我做得了主。”师傅笑着说道，“来，今天高兴，接着喝酒。”
那晚冯经理又让后厨上了几个菜和两瓶二锅头，直喝的我们都口干舌燥才结束，临走时硬是不让我们结账，并约好过几天到沧海送玉蜗牛时，再接着喝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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