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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巨舰

    顺着绳梯上到五牙大舰,周县尉干脆利落的来到何芳跟前,单膝而跪、拱手行礼:“江都县尉周文,见过何总管。”

    “诶~我又不是周县尉的上官,周县尉因何行此大礼啊?快快起身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何芳此时的心情再是焦灼,却也不好当前就展现在明面上。因此,在用言语不痛不痒的膈应下周县尉之后,他便双手虚抬,请周县尉起身来说话。

    而察觉到了何芳这股隐晦敲打之意的周县尉,他此时的心情,既不好说是欣喜,也不好说是担忧。只是答他一个“是”字,便起身等着何芳再次发问。

    舰队依旧在向覆龙帮大寨所伫立的东岸前进,何芳果然再次发问,并直指正题:“周县尉,你昨夜上传的军报,我倒是都看见了...军报上说的是,你们攻破了覆龙帮大寨,斩首水匪七百八十三级,生俘九十二人,可是如此?”

    周县尉拱手作答:“确是如此。”

    “啪——好——”一拍双手,何芳又问道:“既然你说确是如此,那我也就不跟你废话了...周县尉,我问你,覆龙帮有上千水匪,占据地利人和,而你江都县兵,不过只有八百员的定额,你是如何凭借这八百县兵,打进了他们大寨,并且斩杀了那么多匪兵,还仅仅损失了两成兵力呢?嗯?”说着,他身上散发出无形气场威势,向面前的周县尉压去。

    然而,不等那气场压到周县尉身上,在他后方,同样的一股威势便瞬间反扑了过来,二者达成均势。

    “嗯?”见此,何芳登时一惊,忙向着周县尉身后散发威势的那人看去。

    船是一起坐的,绳梯是一起上的,左铭在先也答应了周县尉,与他一起将这目的不明的水军总管挡回去,若是此时不出手,那他岂不是成了满口虚言、言而无信的小人吗?

    未及说话,何芳身侧的副将突然发问:“你是何人?如何敢对我家都尉行此无礼之举?”说完,他一招手,后面就冲上来两什军士,将矛头虎视眈眈的对准了左铭。

    收回气场威压,将羊皮重新披在上身,左铭口念佛号,道出自己来历:“善哉,善哉!在下乃是报恩寺的和尚,护国法师圆藏座下,法号唤作真空的就是我了。”

    副将脸色一变:“报恩寺的和尚?护国大法师圆藏座下弟子?”

    心中再次感叹便宜师父圆藏这张虎皮带来的好处,微笑浮现在脸上,左铭道:“正是,正是。”

    得到左铭的又一次确认,副将顿时茫然无措的看向了自家主子。

    其实早在小船一行人上船之时,何芳就敏锐的注意到了左铭的身影,但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周县尉信奉佛法,眼见自己昨日造下了这好大的杀孽,特地从附近哪个不知名的小寺庙里请来做法事的。毕竟,这信奉佛法,在东楚国确实算得上是一件广泛流行于各阶层之间的文娱精神活动,不是什么需要遮掩、躲藏的丑事。

    因此,他便只顾着询问周县尉,而忘记了察验左铭的来历。然而他却没想到,看眼前这个架势,好像这个被自己忽略的小和尚,才是今天自己要见的正主啊。

    何芳开口:“副将且退下吧。”

    “喏。”

    接着,何芳又摆摆手,指示身后的军士退下,然后才又摊开笑脸,对左铭说道:“不想竟然是圆藏大法师的高足,请恕在下眼拙了。”说着,他向左铭拱手行礼,算赔了个不是。

    微微退后半步,左铭连声道:“不敢不敢。”

    眼见左铭退后一步,何芳随即再次紧逼而上,问他:“敢问,真空大师不在报恩寺里静诵佛经、修行坐禅,为何要来此人间是非之地,插手此是非之事呢?难道护国大法师的弟子,就能随意插手朝廷军务不成?”最后这话已经有些威胁之意在里面了。

    “何...何总管?这么称呼可行?”

    何芳点头:“可也。”

    面不改色心不跳,左铭对着何芳和他的副将侃侃而谈:“淮南地界与金陵仅搁着一条大江相望,何总管应当知晓,当今陛下的寿诞庆典就在本月吧?”

    听到寿诞庆典四个字,何芳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某知也。”

    左铭再问:“那何总管亦应当知晓,在这寿诞庆典上,我报恩寺是要献礼演武的吧。”

    “亦知也。”

    “巧了,半月前,我便是因为在演武演习之时轻慢了师长,所以才受了责罚,要我一人来扫荡这覆龙帮。”

    听到这里,何芳来了兴趣,问道:“哦?有这种事?难道说,这次剿灭覆龙帮,竟是起自真空大师这一次受罚?”

    夹在两人中间的周县尉起身发话了:“若是照总管这么说,到也不是不行。”

    眼中神色难以捉摸,何芳说:“愿闻其详!”

    “真空大师既独身一人北来淮南,受的还是剿灭覆龙帮这样危险的差事,那当然不能只凭一腔勇武,便莽撞的去凿覆龙帮千人镇守的大寨。机缘巧合之下,他又结识了在下家里的那个不肖子...于是我二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便定下了内外夹击覆龙帮的筹划。”

    听完周县尉一席话,何芳脑中豁然开朗:“内外夹击?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此时节气候虽燥热,雨水却也同样说来就来,不大可能起不明不白的大火,原来是真空大师在覆龙帮里做内应,点起的这把大火。”

    周县尉点点头,说道:“覆龙帮总共千把来人,在这一把大火之下,就不知烧死了多少匪徒,真空大师此举,算得上是功德无量啊!”

    摇摇头,左铭接话:“小僧惭愧。”

    而本应该在这时接句奉承话的何芳,在搞清楚此战的来龙去脉后,听着两人之间的来往奉承,却是一个标点符号也说不出来了。

    几人说话间,飞速行进的舰队已然来到了大寨的位置。

    唤过副将,一边让他派人下船去查验大寨里的情况,另一边,何芳则邀请左铭与周县尉进船楼上吃宴:“剿灭覆龙帮,属实是一件难得的大功...今日我来的匆忙,还未请下幕府的赏赐...这样,咱们去船舱内,为真空大师摆宴庆功可好?”

    摇摇头,左铭道:“这...还是不必了吧。如今覆龙帮已灭,小僧还要忙着赶回寺里回复师命呢,摆宴置酒太过繁琐,我就不在此地叨扰何总管了。”

    “诶~大师有所不知,咱们这五牙大舰上,粮食、酒肉皆是有准备、现成的,随时都能开宴,是一点也不繁琐,一点也不叨扰。真空大师从来,不求名、不求利,只为附近百姓生计着想,便成就了这好大功业。若就这么走了,连口酒宴也吃不上,那我才是当真过意不去呢!副将,传我命令,顶楼摆宴!”

    “喏。”急忙答应一声,副将便转头上了船楼,去准备宴席。

    左铭心想,自己虽在这淮南地界折腾了半月,但相对于人家这地头蛇来说,仍旧只能算是初来乍到的,他也搞不懂这位何总管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非要请他去吃宴。但是人家行动真切、言语诚恳,他要是再不卖人家这个面子,那就显得有些得罪人了。

    “何总管若是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哈哈哈——”豪爽的笑声往四面传开,惊走了水里浮起的游鱼和沙鸥,何芳笑道:“好,好!从命好!走,真空大师,咱们上楼,开宴!”

    “善。”

    ……

    稳稳坐于五楼上,在夏日吹着难得的爽风,左铭这时才得以看清脚下这庞然大物的全貌。

    “五牙”在早前的船只上,实际是指的船只总共有五层结构,这五层结构,包括了底舱、隔舱、甲板,还有两或三层船楼。但是时间来到了汉末,在这天下三分的局势面前,这种往昔的“五牙大舰”就不大够看了。所以,在这水运往来极度繁荣的东南楚国,它又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发展变革。

    眼下,这列装东楚国水军的改进版五牙大舰,船身长二十丈有余,高约百五十尺,前后左右各设垛台、箭塔,各桅杆周边设着辘轳、巨石。不算底舱、隔舱,仅仅是在甲板之上的船楼,便有五层之多,上限更是能容纳一千三百人生活、作战,十分符合它“五牙大舰”的名号。

    原本建造这种大舰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皇帝在检阅诸水军时,能有个像样的、看得入眼的旗舰,不落了他天下至尊的面子。可是后来,到了北齐、东楚两国之间的第二次淮南大战,除淮南二郡之外的江北国土全部陷落,这种威行江海之间的大舰,就格外被楚国朝廷重视起来,以致其成为了当今楚国水军部队里最高规格的主力战舰。嗯?怎么听得好像有些烂大街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淮南渠在东楚国境之内、淮南地界上,是既不需要应对北面齐军的浩大攻势,也不需要劳心东海之外到处扎堆、聚众千万的海盗军阀。他们的任务,仅仅只是维护好运河上来往行船的安全,并扫荡运河沿线周边地区不成器的水匪流寇,是没有必要装备这么一条庞然大物的。但是尽管如此,他们又为何还是装备了这么一条巨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