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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虞茵带着不符合当下审美观的超时空杀伤性武器,追着逃脱的天上人,赶到城门口,远远便见到祁王跪在城门外的身影。他上身微微伏低,双手呈环抱之势,像在保护什么,身下一滩滩鲜血触目惊心。

    虞茵拿着武器的手隐隐发抖,方才还在一起吃晚饭的人,提醒着她明天出发去京城走哪条路方便,路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去看去品味甚至带回家……

    “少主,就是她!”几个喽啰躲在靠山身边,快速将虞茵用神秘器具杀人的过程告诉蓝衣武帅。

    “小心她手上武器!”

    “那东西能发出彩光把人飞灰湮灭”

    “这世上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年轻的武帅挑挑眉打量虞茵,她明显无力再战,死撑着赶到这已非常了不起。

    蓝色战意放射而去,形成莫大的压力,虞茵不为所动,脚步到了祁王身边才停下。

    她低头看着他死死抱在怀里的文幸,不由得鼻尖发酸,可以想象他们遭受了什么样的伤害,可贵的是祁王死守到底。

    虞茵二话不说,抬起武器对准杜旭,几个喽啰忙不迭跳开。

    蓝衣武帅却按兵不动,没见识过武器的可怕,只看体力不支的虞茵,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虞茵只剩一次机会,除此之外,射程范围,覆盖面积,她一概不清楚,她只能预计对方逃离的路线,朝着武帅射出最后一击!

    这一下,几乎是不经大脑的,她只在动手的瞬间多看武器一眼,恰好看见武器上有一块圆形的东西,像极了白胖胖呈现给她看的系统屏幕,上面充满许多线条和不知所谓的数字。

    她懵懂,凭着印象将屏幕上时不时转动来去的圈子对准了蓝衣武帅,那瞬间,武器发出了一声奇妙的声响,似乎在告诉虞茵,它有把握了。

    杜旭紧盯着虞茵手上的银色武器,没有任何危机感,他习惯战意的威力,甚至感受得到冷兵器的杀气,但超越太多年代隔阂的武器令他麻痹。

    于是当他亲眼看见武器射出光芒,想到的不是手下们说的危险,而是要认清楚这东西怎么使用,有没有真的那么强?

    在强光接近他身体时,他猛然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反击的余地也逃脱不了,这股力量那么快又那么强悍,根本无处可避。

    五彩光芒锁定了杜旭和身后两个喽啰,他们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痛楚中粉碎。

    虞茵立即将武器转向最后一个天上人。

    那人十分机敏,一早跑到远处躲避,见到杜旭中招,再看虞茵把武器对准他,当即拔腿远去,好似被恶鬼追赶一般恐惧。

    虞茵等人彻底消失,慢慢吐出一口气,最后逃走的只是一个武士,不难对付,奈何她已浑身无力。

    “胖胖?”她低声喊了几次。

    如同白胖胖说的,没有回应了。

    虞茵有些彷徨,被白胖胖缠住这么多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摆脱他和系统的控制,而今能源告竭,她手上的武器慢慢发热,在眼前一点点碎裂消失,而白胖胖也没有声音了。

    若不是天上人,说不定此刻她要欢呼,终于不用见到白胖胖了,不幸的是神武大陆融入,带来的外来者真如白胖胖说的凶残可恶,失去了他的陪伴,她居然感到惘然。

    虞茵转头看祁王,目色渐渐悲伤,探了探他和文幸的鼻息,虞茵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泛开泪光,好在文幸还有救,祁王用身躯为她挡住了最致命的攻击。

    “文幸?”虞茵用战意覆盖文幸的身体,传送一股抚慰的力量。

    黄色的战意不是咄咄逼人的侵犯,化为涓涓不息的暖流,滋养着每一道伤口,唤醒体内的生机。

    在给予中,虞茵触摸到上升的界限,黄光中的绿意不断膨胀,绿林,《神武宝典》第三重,那是战意更高层次的体现,不再是冲击,压迫,破坏,而是复苏,生命的力量。

    虞茵心中感悟颇多,但眼下情境不适合突破,她强忍下探究的欲望,过了片刻,文幸迷迷糊糊张开眼。

    “虞茵?”见到虞茵的那一刻,文幸只觉得虚幻。

    她全身软绵绵的,像有上好的棉被包裹着,可身子有点僵硬不舒服,不像是躺在温暖的床铺上,过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紧紧抱着。

    她还在城门口,月色仍昏暗,鼻端满是血腥气味。

    “祁王?”文幸瞪大眼,发现抱着自己跪坐在地的祁王十分怪异,她想起昏迷前他说的话,怎么他们竟侥幸活下来了?

    杜旭呢?其他人呢?文幸有好多疑问,却没再开口,被抱得密不透风的她不自在地挣扎,一下子就挣脱开祁王的怀抱。

    她顺势坐起,看祁王自然而然地倾斜滑倒,他的双臂还维持着伸展开的动作,身子在落地时彻底躺平了。

    文幸傻傻看他,再看周围,“没错呀还是原来的地方。”

    可敌人呢,怎么只剩虞茵坐在一旁与她四目相对?

    夜风冰凉,文幸冷得慌,等着虞茵开口说些什么,好打破这一刻古怪的静默,但虞茵眼中含痛,那张很少有波动的脸竟有哭过的痕迹。

    文幸彻底慌乱起来,再低头看祁王,月亮总算从黑云缝隙中透出一点光,恰恰打到祁王身上,他背上一片深可见骨的伤和身下一地的血迹那么刺眼,文幸不由得浑身发抖。

    “贺晴云?”她小声叫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上祁王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刺激得文幸脸色愈发苍白,赶紧求救似的望着虞茵。

    虞茵无奈。

    文幸傻愣愣地告诉她:“祁王受伤了,要赶紧找人救他。”

    虞茵却摇摇头,眼中的遗憾比夜色更沉重。

    文幸心往下沉,瞪着祁王沾满污血依然俊秀的脸。

    这才多久,她昏迷不过片刻,怎么她护在怀里的祁王就死了……文幸咬了咬嘴唇,泪如雨下。

    (╯‵□′)╯︵┻━┻

    又是一场满目疮痍的伤痛在江城上演,这一次失去了祁王,绝望如黏稠的沼泽,困住满城的人。

    虞茵离开的计划被打断了,身为当前武力最高人,江城的百姓和残留的官员视她为主心骨,然而她心里清楚,各地的武师逐渐增多,武帅的出现势必引发新的危机,面对更高层的战力,没有系统和武器,她能力有限。

    虽说世间早有江湖草莽,时常以武犯禁,但影响到国土安危,干涉国家朝政运作的毕竟少之又少,天上人的行为却彻底坏了规矩,用强大的武力肆无忌惮地摧毁当地的秩序,让所有人将希望都寄托在武力上,虞茵隐隐看到了时代的崩坏无可避免地展开……

    哪怕像白胖胖希望的,收集能源,兑换可怕的武器,以暴制暴,反屠杀天上人,可世人已懂得战意,即使没了天上人也不会回归当初的安宁。

    “虞小姐。”午后,王府的总管找到虞茵,禀报:“京城来使,说会安排人主持祁王的丧事,您要去见见吗?”

    “徐总管,我不是掌权人。”虞茵无奈道。

    祁王的主要心腹不是死于上一次云城被夺,就是伤在这一次江城遇袭中,没有站起来撑场子的人了。

    虞茵不得不出头,帮着解决许多事务,但太过越界的,她还是尽量避开。

    “安王那里还没有消息吗?”她一早派人去向安王求助,等人来了得尽早放开手上权力。“若真找不到能出面的,总管你自行处理吧,终究王府大小事都是你在管。”

    当权人必须承担许多责任,事情如何处置,会有什么好的坏的结果,今后能不能负担起来……从没学过治世之道的虞茵十分疲劳,她完全不是这块料。

    徐总管悲叹:“王爷的亲信都惨遭不幸了,上天实在不开眼,世上如此多祸害活得好好的,我们王爷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叫他遇险了?”

    虞茵一想到祁王的死,心又沉重得喘不过气了。

    “文幸……回来了吗?”

    徐总管抹着泪,“没有,听说还坐在城门外,唉……”

    那个活泼好动大大咧咧的女孩,事发后一直坐在城门外流眼泪,好几次虞茵将她打晕了带回来,用不了多久又会被她跑掉。

    她的伤还未愈,像吓坏了的小孩,话也说不出来,整天呆在城墙下像一座石雕,冷了饿了开战意,不到必要绝不移动。

    虞茵明白她心里的悲伤。

    文幸和虞娇一样,受尽家人宠爱,没吃过苦头,自信骄傲,大伙亲眼看到她对祁王的喜爱,就算那感情还未深刻起来,这座城和城的主人都是她拿着真挚心意,热情付出的……结果毁于一旦。

    城毁人亡,那人还是为她而亡,文幸心上的伤怕是好不起来了。

    虞茵又一次来到城门外,脚步停在文幸身后,四周经过的人仿佛行尸走肉不言不语。

    这座城的经历,让所有人都陷在痛不堪言中。

    “别哭了,吃些东西。”虞茵把打包好的点心放到文幸身边,“徐总管说这些是你平时爱吃的。”

    文幸没听见似的目视前方,若仔细看,可以见到她脸上泪痕未干。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却是第一次不为目的去付出,单纯喜欢着一个人,情窦初开,只觉得明天还长……她其实没有多重视江城,没有多爱那个人,只是现下脑子里,全是他保护自己的情景。

    他张开的手臂,后背密密麻麻的伤洞,那时她安安稳稳被护在他怀里。一个她认为弱得没她仗义相助就活不下去的男人,至死都在护卫她。

    文幸的泪水如阵雨时断时续。

    虞茵默然,不懂安慰,她只有被抛弃的经验,没有被守护到死的体验,更不知祁王当时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与文幸相识的日子不算长……虞茵不禁庆幸这两人还未两情相悦。

    她已在江城停留十多天,重建继续,许多人却心如死灰,才辛辛苦苦抹去伤疤,期待一切会好转,哪知敌人再来一手又毁去希望。

    安王应该会出手,可如今到处都缺武力,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心血送到外头没长点见识,反倒可能白白送人头,安王又能撑多久?

    虞茵又焦虑了,没有能源,没有白胖胖,没有时间,只有不断死去的同胞,她坐在文幸身旁,说不出话。

    “幸儿,是你吗?”远处,传来一声疑问,用的是天上人的话语。

    虞茵蓦地抬头,见一群人从行道上走来,虽隔着一些距离仍瞧得清人数众多,且一个个面带喜色,他们正望着文幸,有几个年幼的还向她挥手。

    文幸没听到一样,眼睛明明看着前方,却只有眼泪在掉。

    “我看是她,你们瞧那脸都没变。”

    “等等,她是在哭吗?”

    “看见我们高兴傻了?”

    这群人欢欢喜喜一拥而上,把文幸和虞茵围了起来,其中有人朝虞茵点头示好,更多人贴着文幸欢笑。

    “别哭了傻妹妹,我们来了你该高兴啊!”

    “听人说文家在这放出消息,我们还猜测是谁,没料到你那么有本事啊,孤身一个人离家不仅手脚健在还有地盘了。”

    “当初见你失踪我们担心得饭都吃不下了,结果你倒来占好位置了。”

    文幸被兄弟姐们团团抱住,模糊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耳边是关切的话语一声声触动了她的心,霎时间,她的泪水更加汹涌。

    “小幸呀?”

    “你到底怎么了?”

    家人们被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扎疼了心,一个个紧张得不得了。

    那浓烈的亲情像温柔的手抚慰着她的创伤,久别重逢,总算见到隔世的家人,应该高兴的她不懂心中为什么还是痛得厉害。

    “呜呜——哇啊——”她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家人都慌了,家里最受宠爱的女孩,确实是娇气的,但也很骄傲,从来不会哭得这样难过。

    “谁欺负你了?”

    “幸儿?”

    文家人纳闷地瞅向虞茵,有几个冲动的脸色都不好了。

    下一刻,哭得不能自抑的文幸终于动手扑向家人。

    “你们怎么才来呀?为什么现在才来啊?”她边哭边问,好像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再也讨不回来。

    虞茵叹了叹,紧绷的心慢慢放松开来,不管文家人的到来有什么变化,至少在家人的陪伴下,文幸会好得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