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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负俗狂士

    就在此时,那大汉又是当头一刀横劈而来,吕布强忍这胸腹剧痛使劲一仰,随后捂着胸口见骨的刀疮高喝一声,全力一戟朝着大汉扫去!

    在荡开大汉长刀之后,吕布一拉缰绳,赤兔马如同红色闪电一般窜出去,绕开张辽朝着洛阳方向就跑!

    逃了!

    吕布居然逃了!

    而且不管漫山遍野被雁门扈从追杀的部下仓惶逃走!

    刘辩看着那横刀立马的大汉张了张嘴,绞尽脑汁也不知天下有这号人物,能将吕布重伤而逃,武艺力气还在吕布之上!

    到底是谁?

    总不可能是“战神”邢道荣嘛……

    张辽也惊异的看着那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大汉,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和吕布在丁原帐下公事了两年,可以说吕布是他平生见过武艺最高的武将,没有之一。

    一杆方天画戟本就天下无敌,再加上现在那匹赤兔嘶风吼,可以说天下无一人是其对手,今日若不是仗着双马蹬的便宜,他绝不可能和吕布有来有回交手五十余合毫发无损。

    而这大汉居然将吕布重伤不说,还直接狼狈逃窜,可以说武艺高出吕布不少,甚至问鼎天下第一骑将毫不过分!至少张辽不曾见过比这大汉更厉害之人。

    “多谢义士出手相助,若无义士援手,我等今日非折于那饿虎之手。”

    策马来到大汉身边,张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致谢。

    他是真心实意的,吕布有多厉害张辽心知肚明,今日若不是关键时候大汉出手相助,估计刘辩已经死于吕布弓箭之下。

    大汉赶紧翻身下马,扶起张辽道:“吕布认贼作父,霍乱洛阳,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这位小将军明知不敌还义无反顾舍命相抗,才是真的让人佩服,千万莫要客气,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此时刘辩也带着荀彧和史阿、阿福三人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对大汉并手深鞠一躬。

    “多谢义士救我性命,不知义士是何人,却能将那吕布重伤?”

    大汉转身一看是刚才飞马箭射吕布的少年,把手中长刀一扔,赶紧单膝跪下,行礼道:“臣前洛阳北门侯黄忠,字汉升,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黄忠,黄汉升!

    原来是他!

    只能是他!

    刘辩恍然,双眼一亮,上下打量黄忠一翻,只见其身材提拔健壮,眼神锐利无比,正是一个武将的黄金年龄!

    作为季汉开国功臣,定军山阵斩夏侯渊,被刘备封为后将军青史留名的大将,此时只有四十岁!

    要知道,十八年后刘备南征长沙四郡,黄忠和关二爷激战百余回合而不落下风,要知道彼时的关羽不到五十,黄忠已然年近六十!

    而三十年后黄忠七十高龄率军与曹军麝战定军山,阵斩曹魏大将夏侯渊,名震华夏!

    若说华夏五千年历史中老当益壮者,除了廉颇,当数眼前这位黄忠黄汉升!

    四十岁正值壮年的黄忠啊!

    怪不得!

    怪不得能打得吕布重伤狼狈逃走,自己只受些许轻伤。

    怪不得一箭便能射偏吕布箭矢!

    称黄忠一句此时当世第一,过分么?

    刘辩赶紧虚扶黄忠一把,感慨道:“我在意被废半年,想不到黄壮士还当我是天子。”

    黄忠赶忙并手礼道:“陛下万万莫要如此想,陛下乃是先帝嫡长,乃大汉法统天子,得位极正,天地之承,那是些许乱臣贼子说废就能废的?天下当只认陛下之昭宁,不认伪帝的永汉。”

    昭宁便是刘辩在位时的年号,而永汉就是刘协今年的年号。

    一个被董卓挟持的皇帝,年号居然是永汉,不得不说让人听起来觉得十分不舒服。

    “我就是说你被看出来了。”荀彧笑着和刘辩道,又来到黄忠身边,轻轻鞠了一躬,道:“在下荀彧,见过黄将军。”

    荀彧!颍川荀家那个王佐之才!

    荀家的少家主居然是这弘农王的心腹,这果然如坊间传说不符,倘若真是如坊间传闻那般废物,岂能让荀家家主和这持戟小将军这般高手护卫,还能在重重包围中逃出洛阳?

    “见过荀少君。”黄忠不敢拖大,赶忙向荀彧行礼。

    荀彧此番将废天子从洛阳救出,加之幽州牧刘虞号召天下勤王,渤海袁绍首当其中呼应,等到乱臣被平,废天子重新登基,荀家就是最大的从龙之臣,想必未来取代袁家成为天下仲姓的世家也并非不可能,再看荀彧和废天子说话的语气,显然是天子近臣,所以决不能怠慢荀彧。

    荀彧毫不在意的摇摇手,再次施礼道:“黄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

    黄忠当然知道荀彧想干嘛,迟疑一下才点头道:“少君但说无妨。”

    荀彧沉声道:“朝中奸佞当道,伪帝国贼把持朝政,致使明君外逃,大汉眼看便是民不聊生,陛下乃是中兴汉室的希望,我等逃出洛阳势单力孤,若再有追兵恐不敌,将军身怀惊人武艺,可否护卫我等逃离洛阳?”

    黄忠沉默片刻,看向那口薄棺,微微一叹道:“少君,陛下,倘若是平素,末将便是拼上性命也要助陛下重登朝堂,靖平天下,可是……可是臣之独子早丧,臣实在是无心天下之事,心灰意冷,只想……”

    刘辩顺着黄忠目光想板车上那口薄棺看去,也是轻轻一叹。

    黄忠的命够惨了,中年丧子之痛确实不是常人能够承担的,况且还是独子。

    人家此时不愿出仕也实属正常,独子早丧,天大的事情也得往后稍稍不是么?

    荀彧刚才看到刘辩那闪烁的眼神,便知道刘辩是看上了这员勇冠天下的骁将,但他也知道,所谓孝道,无后便是损孝,黄忠独子夭亡,算是绝了后,怎还有心情出仕辅助刘辩?虽然丧子不如父母新亡那般需丁忧守孝,但是即便刘辩还是天子,遇到臣子丧子而辞官者,也得成全,这是为君之仁。

    不过荀彧是谁?他当然知道刘辩此时求贤若渴的心情,只见荀彧微微朝着黄忠一礼道:“请问黄将军欲往何处去?”

    黄忠叹口气道:“自是扶灵回南阳老家……”

    “我等经洛水下颍川,黄将军南去南阳也需经过颍川,何不随我等走水路?一来能够快些,而来也能护卫陛下一段路程。”

    黄忠闻言微微迟疑片刻,这才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也担心那董卓再派人来。”

    几人说定,打扫了尸体马匹,收集一些甲胄武器和战马,这才快速朝着码头奔去。

    没了吕布这等的袭扰,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便来到了洛水东岸的码头之上,因为董卓这段时间在洛阳大肆屠杀士族,兵乱席卷洛阳,来往码头的商船并不多。

    码头之上便醒目的停着两艘百料双层楼船,船舷两边各四杆大桨,船头还有纤绳可让纤夫拉扯前行,标准的内河平底沙船,远远看去,穿上全是穿着皮甲的武士。

    “陛下,速速带着皇妃上船!”

    一行人不再耽误,人马飞奔上船,随后大船杨帆而起,木匠翻飞,顷刻间便驶离了码头。

    刘辩直到上船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洛水自西北往东南而流,水道中并无太多船只,是故顺水而下速度极快,非马匹能够赶上,外加上荀家这些武士两船莫约有个三四百人,皆是带着弓弩轻甲的,寻常人也靠不进船支。

    不过……一个荀家居然能有三四百带甲持弩的私兵,便可知自朝廷式微到了何等地步。

    要知道弩弓和甲胄皆是朝廷违禁之物,除军队外,私藏者形同造反。

    但是自从中平元年黄巾大乱,朝廷军队屡屡败于黄巾之手,无奈汉室朝廷只能发诏书号令天下豪强世家出团练而御敌剿匪,天下世家有能力的在黄巾之乱中赚足了军功,也拥有了一群私兵,没能力的至少是训练乡勇自保,导致除司隶外天下军权旁落。

    可以说到了刘辩登基的时候,天下除了司隶和雍州,基本都是听宣不听调任的状态,政令下达出不了京城,谁还在乎什么私藏甲胄弩弓之事呢?

    可以看到,天下已经糜烂,士族膨胀至何种地步。

    但是毕竟刘辩不是傻子,士族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要想名正言顺的在天下站住脚,没了士族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所以不过是笑眯眯不动声色。

    但是刘辩的暗自皱眉还是被人敏锐的发现了,其一便是一直持剑护卫刘辩的剑侠阿福,另一个却是穿着深衣躺在船头喝酒的青年。

    其实刘辩一上船便看到了那个青年,那青年不梳发髻,披头散发犹如女子,身上一件麻布深衣,也不系腰带,酒壶送到嘴边,消瘦的胸腹便坦露出来,让唐柠和珠儿马上转过头去。

    失礼!

    极度的失礼。

    要知道在汉末这种恪守周礼的时代,莫说是坦胸露乳,便是在人前披头散发也是极为失礼的一件事,若是正式场合有人如此,主家可斩杀之,那是对主家折辱的表现。

    看到了刘辩女眷的表现,张辽也是眉头一皱,握着战戟的手紧了紧。

    荀彧赶忙走过去,伸手把船头青年的衣服拉好,有些恼怒道:“你这人,平素不注意礼节也都罢了,天子面前何以失仪?”

    那人斜眼看了看刘辩,哈哈一笑道:“文若说什么呢,天子?这里哪里有甚么天子,明明只有一个年纪尚幼的丧家之犬罢了。”

    “好贼!天子面前居然敢口吐狂言,看我杀你!”

    刘辩在张辽心中早就亦主亦友,此时见那狂士出言侮辱,不禁勃然大怒,倒提战戟就要上去杀他。

    “慢!”

    刘辩一手拦住张辽,饶有兴趣的上下扫视了那人一眼,道:“虽然难听了些,但是倒也不算错,我天子被废,此番也是仓惶逃出洛阳,丧家之犬倒也不算侮辱。”

    那青年口吐折辱天家的话语,也让荀彧吓了一跳,喝道:“住口!平素你狂妄些,不与俗流为伴也就罢了,今日在天子面前不得无力,要不然我也不保你!”

    说完,又把那人护在身后,朝着刘辩深深鞠了一躬,苦笑求情道:“陛下万万赎罪,此人乃是彧之好友,亦是彧请来支援陛下出逃的帮手,已然带船队在马头等了半个月,他不过藐视俗流,平素所言也算是狂妄,但绝非心无君父的叛逆之徒,望陛下看在其救驾有功的份上,不予计较。”

    刘辩摇头道:“没事没事,我都说了,我本就是一个要外逃夺回家乡的丧家之犬,这位倒也并无说错。”

    张辽却是死盯着那人道:“陛下不怪你是陛下仁厚,但是吾却盯着你,陛下乃天子,天家威严不可犯,倘若你再口吐狂言,看我不斩你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