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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列车进站

    初春的料峭寒风卷起桂花树上的一片暮叶,步入末路的它给新芽让出位置,颤颤巍巍的脱落枝头,飘过杏仁核高级中学的牌匾,落在破碎砖石的水洼上。

    在这一方水天如孤舟泛湖的桂叶,未等涟漪平息,就被一只球鞋踩碎了平静。

    在隐约传来的归家铃声中,标志着社团活动时间结束,学生蜂拥而出,吵嚷着冲散雨后的寒意,注入热情与生气。

    乌宰背着半人高的琴盒,从人群中走出,耷拉着脑袋,穿过马路,对身边三五成群的光景视若无睹。他曾经也试过融入集体,试图从他人的目光中寻求独特的自我,但最终获取的也不过是些乏味、庸俗的标签,得到他与他们并无二致的结论。

    他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为了塑造个性、寻求自我,他去接触各种团体,去了解各种知识,去学习各种技能……然而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在这贪婪无度的索求下,最后能被手心握住的,似乎也就只剩下背后的琴盒了。

    “哟!少年,怎么愁眉苦脸的。”

    左肩被人拍了下,清脆欢快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乌宰抬头看向旁边,映入眼帘的是名洋溢着活力的少女,即便是米色卫衣加百褶长裙搭配也掩盖不住她的青春靓丽,乌黑的马尾辫在脑后晃悠着就像见着蝴蝶的猫,好奇而多动。

    “就像有人欠了你百八十万一样。”苏新蝉快走两步越过他,露出点缀着蓝紫色绣球花的背包,侧脸过来观察乌宰,暗红色的眼眸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蓬松的短发,清秀的脸庞,百无聊赖的神情中却带着一股漠然的通透感,看谁都不带情绪,就像是自以为看透世事的少年人般,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伤春悲秋。

    红灰相间的卫衣配黑色的休闲裤,连书包都不带,整天就背着个琴盒却从没见他弹奏过,就像只是为了区别他人才弄上的特立独行的标签。

    “是啊是啊,又被你看穿了。”乌宰随口敷衍道。

    “哦~”她微眯起眼睛,“你要是干了什么坏事,我可以听你倾诉哦?”

    “不是别人欠我钱吗,怎么就成我干坏事了?”

    “因为你能有那么多钱借人,怎么想这些钱都是不义之财吧。”说到这,她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乌宰,坏笑道:“难不成,你去当小白脸了?”

    乌宰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当小白脸,那早就经济自由了。”

    “这么自信?”苏新蝉笑得眼睛都眯成缝。

    这时,苏新蝉眼角捕捉到一样事物,指过去说:“或者你要是不想跟我倾诉,去‘告解亭’诉说也可以。”

    乌宰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在不起眼的街角坐落着一座电话亭,只不过和普通的电话亭样式不同,它色泽漆黑,带着金色的花边,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同样漆黑带金的座机和座椅。

    那是“告解亭”,它能直连当地教堂的告解室,有修女二十四小时待命接听,帮人排解苦恼、指点迷津。按下开关还能降下卷帘,给告解者营造一个密闭、隔音的舒适空间。

    那些咒文般的金色花边据说还有驱魅避邪的功效。

    忽然,有温热的吐息随着轻声细语在耳边传来:“你以后要是想当小白脸,可以找我。”

    乌宰猛然转过头,发现苏新蝉已经蹦跳着走开,她伸出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脸蛋,揶揄道:“你脸红了。”

    乌宰下意识抬手摸向脸,忽然反应过来停了动作,看到少女一脸计划得逞的笑意,他顿感无语。

    少女站在路口,挥挥手:“拜拜,明天见。”然后就嬉笑着跑过马路,留下满头黑线的乌宰。

    看着苏新蝉远去的背影,乌宰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望向阴云密布的乌沉天空,边沿已开始镀上一层昏黄日光;几只鸟雀从枝桠飞起,顺着它们的身影能看到远处大卖场显露的冰山一角,将近九层高的它是七枝区的标志建筑,在周边普遍五六层高的楼房中鹤立鸡群。

    交通灯闪烁着亮起通行的绿光,学生们叽叽喳喳越过他,街道上也开始出现上班族骑着单车或者摩托车穿梭的身影,间杂着几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过。

    不多时,一辆公交车驶入站台,上班族鱼贯而下,乌宰迈步进入,把零钱塞进收费箱,选了一个空位坐下。

    八分钟后,乌宰下了车走过一段路再沿着阶梯上了电车站台,在门口买票进入后发现月台上候车的人并不多,也就零星五六个。

    电子屏幕上显示下班车进站是17:22,还剩三分钟。他随意找了张长椅坐下,壁挂的显像管电视正播报着新闻。

    “昨晚,在安然区潮上大街发生了燃气爆炸,导致一栋居民楼坍塌,相邻两栋楼房被牵连受到程度不一的损坏。

    “此次事故有两人身亡,多人受伤,受伤人员已及时送医救治。经警方调查,此次事故的起因系屋主疏忽忘关煤气……”

    昏色如戳破的蛋黄般在灰色的天空蔓延,直至满溢滴落人间,把整个车站包裹在暖洋洋的溏心中。隐约的呼啸声从远方传来,轨道开始轻微震动。

    一辆蓝白相间的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门在气动声中打开,浓郁粘稠的“蛋黄”从中流泻而出,包裹着人类肢体——就像一个将要下锅的鸡蛋,却在打开外壳后发现里面意外成型的胚胎,鲜红而畸形。

    “……这是冷樁市今年第二起煤气爆炸事件,各位居民一定要zhu?&用闺范,安~使?ranqi丝——”新闻播报声逐渐变调扭曲,最后完全变成雪花屏。

    那流泻到站台上的金黄色浓稠液体带着股清新的馨香,即便是排泄物和血腥味也难以掩盖其芬芳。

    “这、这是什么?!”

    “邪魅,一定是邪魅袭击!”

    “呜哇啊——!!”

    候车的众人注意到列车的异状,先后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发出悲鸣逃离现场。

    徒留乌宰坐在原地,像是被吓傻般看着停靠站台后就寂静无声的列车——只有那如同列车胃液般物体的细微蠕动声传来,本应熙攘的人群皆已化为被其消化的内容物。

    “看来买不成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