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1）
两年后
------地球外环卫星轨道，E54太阳能储能区-------
地球曾是生命的象征，而宇宙代表着辐射、窒息和死亡。几百年间，太空科技的快速发展，人们终于能在太空中开辟荒野，孕育生命。
千星之城，二十二世纪末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由108个独立人造生态星构建而成，上千万个星际轨道相互连接，将地球母星牢牢地圈禁在中心。
也正是因为人类移居太空，百余年间的人类活动让整个太阳系内中充满了垃圾。
寿命已尽的卫星、废弃的太空舰船以及太空建材剩余的废料，还有无数次太空战争留下的爆炸残骸，彼此撞击后产生成千上万的金属碎片，在太空中危险地漂浮着。
星际拾荒者和轨道安全局的工人冒着生命危险清理着那些太空垃圾，他们需要躲避比子弹快上十倍的金属残骸，回收着随时可能再次引爆的放射性武器，还要小心横冲直撞的海盗舰船。
池秀斌从老旧的舰载冰箱里拿出了最后一包麻辣肥肠味压缩泡面，丢进不锈钢碗里，走到边上的热水箱边接了一碗热水泡了起来。
“系统实时雷达显示，重达2.1吨的太空垃圾重度损坏了E54区太阳能储能区编号1242巡航卫星，速度每秒七英里，目前速度稳定，建议捕捉。”舰船的人工智能接受到了外部讯号，冷静地播送着数据，同时在驾驶座左手边的全息地图上标注出了坐标动态。
“妈的，饭都还没吃。”池秀斌端着泡面坐回了驾驶座，拿起筷子快速地拨拉了两口，喝了口汤，抬起手用筷子尾拨开了自己碍事的头发，在通讯频道里说道：“喂，老秦，引擎怎么样了，差不多得了？”
那头的秦朗正在焊接引擎室里的钛合金外板，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拿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新刺的日式彩绘刺青从他的脖子一直蔓延到整个背部，上面刺满了狰狞的鬼面。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出现引擎破损，他对自己超额的工作感到十分不满：
“少催我，这个薄的跟避孕套一样的钛合金只要有一个小小的裂缝，十三秒内，你们的血液就会沸腾，不然就是被恒星辐射会把我们烧死，或者我们会得安多利疱疹，你的眼球会像爆米花一样从你的眼眶里面炸出来。”
池秀斌一杯泡面完全下了肚，打了个饱嗝，回道：
“好吧，那你加油，争取今天赚的钱够我们换一个新引擎。”
通讯频道那头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秦朗正在检查缝补好的接口，他摸了摸已经被修修补补无数次的破引擎，感叹道：
“你说咱们原来在沙漠里开破烂的时候多好，能源石遍地都是，除了虫子和海盗们多了点，平日里吃穿不缺。怎么就被老喻忽悠来这里干苦活呢？老头子的电话我都不敢接，要是被他知道我这新工作是来太空捡垃圾，他指定要把我从族谱里除名了。”
“你上个月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个月是上个月，”秦朗旋紧了最后一颗螺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要是咱每天都能像那次一样，捡到一颗全新的反物质引擎，那我愿意一辈子留在这破船上。”
“你别做梦了。”池秀斌无情地制止了对方的幻想，“我们已经断粮了，再不工作，今晚饿肚子。”
“断粮了？”通讯频道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是李怜，“不是还有最后一包泡面吗？”
“你记错了。”池秀斌活动了一下脚腕，双脚踩上了舰船的操作踏板，他检查了一下船体情况，继续说道：“总舵手说断粮就是断粮了，小诗人，不想被赶下船就好好工作。老秦，你要是还没好，我们的晚餐就要被抢走了。”
“妈的，再给我五秒。”秦朗骂了一声，加快了动作，“又是破铜烂铁号？”
破铜烂铁号是一艘中型拾荒船，船员都是一些刚出狱的莽夫亡命徒，在这片垃圾海里以野兽派的风格已经横行多年。
说白了就是靠撞，撞坏了再修，修完了继续撞，池秀斌一度认为对方是在用脚握方向盘开船，或者坐在驾驶位的人根本就是个半瞎。
两艘舰船在这片垃圾场明争暗斗了数月，对方仗着船体质量上的优势抢走了他们大部分的猎物。
池秀斌打开了舰船监控视频，检查了一下外船体上，用大红色油漆喷涂的字样。
歪歪扭扭五个大字——夕阳无限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划痕，正好划在夕字上方的位置，硬生生变成了“歹”字。
“小心幽灵，”通讯频道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池叔，你座位下面还藏了一包泡面，被我阿大缴了，通知你一下。”
【幽灵】指的是相对缓慢的漂浮在太空中的垃圾。虽然不会对船体造成损伤，但由于其数量极多且相互牵制，撞到一个就很容易引发连锁反应。
池秀斌双脚替换，单手拉动操作杆，坚硬的方块形船体以一种流动的姿态像鱼一般游动了起来。
躲避开一系列的障碍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听到女孩的后半句话，打开通讯频道道：“老喻，你不厚道。”
通讯那端的男人道：“别这样，照顾照顾伤员。”
“什么伤员？”池秀斌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眼睛又怎么了？不是上个月才换的吗？质量这么差？”
喻景山没有回答通讯那头的问题，他听到自己身后的动静，忍着酸乏睁开眼，看了一眼正试图把碗也吃进去的程婴，抬手敲了她一下：“少吃垃圾食品。”
女孩嗷了一声，放下碗，砸吧砸吧嘴，正要飘到空中活动活动，却被喻景山一个眼神制止了。
于是她委屈撇了撇嘴，重新坐回椅子，像一个瘪了气的气球。
“阿大，这里没有人会看见，我不能飘一会儿吗？”
程婴委屈地抬起眼，她的发色比两年前深了一些，头发在无重力场里飘散开来，像一个浅金色的水母。身子上多少长了些肉，但仍旧苍白，她的骨头和肌肉密度远低于正常人，重力会让她觉得疼痛，因此她并不喜欢落地。
“你迟早要学会走路的。”
“我会走路，”程婴反驳道，她早就可以操控自己的力场，模仿正常人类走路的姿势，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但那样太累了。”
喻景山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是同意的意思。
只要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密闭空间里，他会允许程婴短暂的漂浮一会儿。
要让一个自出生以来十六年都认为自己是个高级机械的人类，去适应人类的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婴的呼吸系统、消化系统、运动系统，甚至于肌肉神经的反射弧都比正常人要脆弱——被那些研究员当鱼一样泡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这么多年，最初的几天，女孩就连五感接收到的过量信息都很难适应。
但是好在程婴的适应性非常强，或者说，她作为人的天赋很高。
喻景山不知道能够将她藏入正常人类中多久——他从未有过抚养孩子的经验，而程婴也同样没有被抚养的经验。
好在程婴是一个没有什么脾气的孩子——虽然很多时候并不理解眼前人类强加给她的条条框框，但是她都极为开心地接受并服从了。
这不知道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如果当初救下程婴的不是他，而是那些好战派的战争分子······
喻景山晃了晃头，深觉没有继续想下去的必要了。
他看了一眼程婴，女孩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捕捉手去抓舰船外的一颗高速朝他们而来的动力引擎，通讯频道里都是池秀斌高分贝的惊吼——那颗引擎的速度太快了，机械捕捉手如果正面迎上，估计会被撞的渣也不剩。
程婴在空中盘腿坐着，围绕在舰船周围，原本像薄雾一般的气场突然凝结，那颗以三马赫的速度接近的飞弹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机械手臂稳稳停在它的行进轨道上，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它。
“我靠，牛顿爬棺材了！”
池秀斌在通讯频道的另一头高声叫道，“老喻，是你用的机械手吗？这是什么技术？我刚刚眼睛好像也坏了，我靠，李怜？你看到了没有？”
李怜的声音也从通讯频道里响了起来，同样也十分惊讶：“喻哥，你是在机械手边上装了无重力场吗？这怎么接下来的？”
喻景山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岔开话题，视线一转，一旁的程婴正在操控机械手，将那颗滚烫的引擎放入了船尾的捕捉网里。
女孩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喻景山，直到看到对方有些发青的脸色，笑容一下收了，耷拉着头发落到了地上。
喻景山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不理解，对于程婴来说，操控立场本身就像是呼吸，她很难刻意去控制它，让那个高速的引擎慢下来，或许只需要简单的一个念头。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两人有过无数次的约定。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面前展现这种能力？”
程婴委屈巴巴放开了手里的操纵杆，想解释点什么，看到喻景山的神色，就又憋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喻景山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解释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你的不同的，他们会感到恐惧，甚至会因此对你产生讨厌甚至敌对的情绪。你也不想变成这样，对不对？”
“你是说如果池叔他们知道我可以操控重力场，他们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喻景山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婴抱着自己的膝盖坐了下来，把自己的卫衣帽子戴了起来，沉默地缩成了一个球。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或许是喻景山无意间的一句重话，又或许是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刚从球里出来的时候，喻景山防备且疏离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和喻景山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迈也迈不过去的坎——只要她一日不能妥协，完完全全地藏起她的异状，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那么这个坎就会越筑越高，直到有一天会将他们两个人彻底分开。
“阿大你根本就不明白，”程婴委屈地把头埋在手臂里面，小声道，“如果你明明有能力去做一些事情，但是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喻景山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明白。”
只不过句话说得太轻，缩成一团的女孩并没有听到。
------地球外环卫星轨道，E54太阳能储能区-------
地球曾是生命的象征，而宇宙代表着辐射、窒息和死亡。几百年间，太空科技的快速发展，人们终于能在太空中开辟荒野，孕育生命。
千星之城，二十二世纪末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由108个独立人造生态星构建而成，上千万个星际轨道相互连接，将地球母星牢牢地圈禁在中心。
也正是因为人类移居太空，百余年间的人类活动让整个太阳系内中充满了垃圾。
寿命已尽的卫星、废弃的太空舰船以及太空建材剩余的废料，还有无数次太空战争留下的爆炸残骸，彼此撞击后产生成千上万的金属碎片，在太空中危险地漂浮着。
星际拾荒者和轨道安全局的工人冒着生命危险清理着那些太空垃圾，他们需要躲避比子弹快上十倍的金属残骸，回收着随时可能再次引爆的放射性武器，还要小心横冲直撞的海盗舰船。
池秀斌从老旧的舰载冰箱里拿出了最后一包麻辣肥肠味压缩泡面，丢进不锈钢碗里，走到边上的热水箱边接了一碗热水泡了起来。
“系统实时雷达显示，重达2.1吨的太空垃圾重度损坏了E54区太阳能储能区编号1242巡航卫星，速度每秒七英里，目前速度稳定，建议捕捉。”舰船的人工智能接受到了外部讯号，冷静地播送着数据，同时在驾驶座左手边的全息地图上标注出了坐标动态。
“妈的，饭都还没吃。”池秀斌端着泡面坐回了驾驶座，拿起筷子快速地拨拉了两口，喝了口汤，抬起手用筷子尾拨开了自己碍事的头发，在通讯频道里说道：“喂，老秦，引擎怎么样了，差不多得了？”
那头的秦朗正在焊接引擎室里的钛合金外板，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拿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新刺的日式彩绘刺青从他的脖子一直蔓延到整个背部，上面刺满了狰狞的鬼面。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出现引擎破损，他对自己超额的工作感到十分不满：
“少催我，这个薄的跟避孕套一样的钛合金只要有一个小小的裂缝，十三秒内，你们的血液就会沸腾，不然就是被恒星辐射会把我们烧死，或者我们会得安多利疱疹，你的眼球会像爆米花一样从你的眼眶里面炸出来。”
池秀斌一杯泡面完全下了肚，打了个饱嗝，回道：
“好吧，那你加油，争取今天赚的钱够我们换一个新引擎。”
通讯频道那头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秦朗正在检查缝补好的接口，他摸了摸已经被修修补补无数次的破引擎，感叹道：
“你说咱们原来在沙漠里开破烂的时候多好，能源石遍地都是，除了虫子和海盗们多了点，平日里吃穿不缺。怎么就被老喻忽悠来这里干苦活呢？老头子的电话我都不敢接，要是被他知道我这新工作是来太空捡垃圾，他指定要把我从族谱里除名了。”
“你上个月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个月是上个月，”秦朗旋紧了最后一颗螺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要是咱每天都能像那次一样，捡到一颗全新的反物质引擎，那我愿意一辈子留在这破船上。”
“你别做梦了。”池秀斌无情地制止了对方的幻想，“我们已经断粮了，再不工作，今晚饿肚子。”
“断粮了？”通讯频道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是李怜，“不是还有最后一包泡面吗？”
“你记错了。”池秀斌活动了一下脚腕，双脚踩上了舰船的操作踏板，他检查了一下船体情况，继续说道：“总舵手说断粮就是断粮了，小诗人，不想被赶下船就好好工作。老秦，你要是还没好，我们的晚餐就要被抢走了。”
“妈的，再给我五秒。”秦朗骂了一声，加快了动作，“又是破铜烂铁号？”
破铜烂铁号是一艘中型拾荒船，船员都是一些刚出狱的莽夫亡命徒，在这片垃圾海里以野兽派的风格已经横行多年。
说白了就是靠撞，撞坏了再修，修完了继续撞，池秀斌一度认为对方是在用脚握方向盘开船，或者坐在驾驶位的人根本就是个半瞎。
两艘舰船在这片垃圾场明争暗斗了数月，对方仗着船体质量上的优势抢走了他们大部分的猎物。
池秀斌打开了舰船监控视频，检查了一下外船体上，用大红色油漆喷涂的字样。
歪歪扭扭五个大字——夕阳无限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划痕，正好划在夕字上方的位置，硬生生变成了“歹”字。
“小心幽灵，”通讯频道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池叔，你座位下面还藏了一包泡面，被我阿大缴了，通知你一下。”
【幽灵】指的是相对缓慢的漂浮在太空中的垃圾。虽然不会对船体造成损伤，但由于其数量极多且相互牵制，撞到一个就很容易引发连锁反应。
池秀斌双脚替换，单手拉动操作杆，坚硬的方块形船体以一种流动的姿态像鱼一般游动了起来。
躲避开一系列的障碍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听到女孩的后半句话，打开通讯频道道：“老喻，你不厚道。”
通讯那端的男人道：“别这样，照顾照顾伤员。”
“什么伤员？”池秀斌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眼睛又怎么了？不是上个月才换的吗？质量这么差？”
喻景山没有回答通讯那头的问题，他听到自己身后的动静，忍着酸乏睁开眼，看了一眼正试图把碗也吃进去的程婴，抬手敲了她一下：“少吃垃圾食品。”
女孩嗷了一声，放下碗，砸吧砸吧嘴，正要飘到空中活动活动，却被喻景山一个眼神制止了。
于是她委屈撇了撇嘴，重新坐回椅子，像一个瘪了气的气球。
“阿大，这里没有人会看见，我不能飘一会儿吗？”
程婴委屈地抬起眼，她的发色比两年前深了一些，头发在无重力场里飘散开来，像一个浅金色的水母。身子上多少长了些肉，但仍旧苍白，她的骨头和肌肉密度远低于正常人，重力会让她觉得疼痛，因此她并不喜欢落地。
“你迟早要学会走路的。”
“我会走路，”程婴反驳道，她早就可以操控自己的力场，模仿正常人类走路的姿势，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但那样太累了。”
喻景山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是同意的意思。
只要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密闭空间里，他会允许程婴短暂的漂浮一会儿。
要让一个自出生以来十六年都认为自己是个高级机械的人类，去适应人类的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婴的呼吸系统、消化系统、运动系统，甚至于肌肉神经的反射弧都比正常人要脆弱——被那些研究员当鱼一样泡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这么多年，最初的几天，女孩就连五感接收到的过量信息都很难适应。
但是好在程婴的适应性非常强，或者说，她作为人的天赋很高。
喻景山不知道能够将她藏入正常人类中多久——他从未有过抚养孩子的经验，而程婴也同样没有被抚养的经验。
好在程婴是一个没有什么脾气的孩子——虽然很多时候并不理解眼前人类强加给她的条条框框，但是她都极为开心地接受并服从了。
这不知道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如果当初救下程婴的不是他，而是那些好战派的战争分子······
喻景山晃了晃头，深觉没有继续想下去的必要了。
他看了一眼程婴，女孩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捕捉手去抓舰船外的一颗高速朝他们而来的动力引擎，通讯频道里都是池秀斌高分贝的惊吼——那颗引擎的速度太快了，机械捕捉手如果正面迎上，估计会被撞的渣也不剩。
程婴在空中盘腿坐着，围绕在舰船周围，原本像薄雾一般的气场突然凝结，那颗以三马赫的速度接近的飞弹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机械手臂稳稳停在它的行进轨道上，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它。
“我靠，牛顿爬棺材了！”
池秀斌在通讯频道的另一头高声叫道，“老喻，是你用的机械手吗？这是什么技术？我刚刚眼睛好像也坏了，我靠，李怜？你看到了没有？”
李怜的声音也从通讯频道里响了起来，同样也十分惊讶：“喻哥，你是在机械手边上装了无重力场吗？这怎么接下来的？”
喻景山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岔开话题，视线一转，一旁的程婴正在操控机械手，将那颗滚烫的引擎放入了船尾的捕捉网里。
女孩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喻景山，直到看到对方有些发青的脸色，笑容一下收了，耷拉着头发落到了地上。
喻景山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不理解，对于程婴来说，操控立场本身就像是呼吸，她很难刻意去控制它，让那个高速的引擎慢下来，或许只需要简单的一个念头。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两人有过无数次的约定。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面前展现这种能力？”
程婴委屈巴巴放开了手里的操纵杆，想解释点什么，看到喻景山的神色，就又憋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喻景山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解释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你的不同的，他们会感到恐惧，甚至会因此对你产生讨厌甚至敌对的情绪。你也不想变成这样，对不对？”
“你是说如果池叔他们知道我可以操控重力场，他们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喻景山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婴抱着自己的膝盖坐了下来，把自己的卫衣帽子戴了起来，沉默地缩成了一个球。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或许是喻景山无意间的一句重话，又或许是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刚从球里出来的时候，喻景山防备且疏离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和喻景山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迈也迈不过去的坎——只要她一日不能妥协，完完全全地藏起她的异状，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那么这个坎就会越筑越高，直到有一天会将他们两个人彻底分开。
“阿大你根本就不明白，”程婴委屈地把头埋在手臂里面，小声道，“如果你明明有能力去做一些事情，但是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喻景山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明白。”
只不过句话说得太轻，缩成一团的女孩并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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