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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山中湖,头顶月

    深夜的山谷月光稀薄,郑云和纪道浸漂浮在湖面上,稍有含寒意的湖水浸润全身,耳边则传来接二连三的水声。

    源源不断的神鬼古人凭空出现在他们身边,依然保持着他们在绮离诡梦中的模样,手持神鬼器具落入这方清澈湖水中。

    这个湖面积不小。

    郑云无法辨认此地方向,但却能看到几条河从身后远处绵延至此,汇聚到湖中后,又朝火光冲天的大明军营方向流去。

    回头看向身后。

    被茫茫夜色笼罩的群山间,朦朦胧胧的白色尸体点缀各处,悬挂在枯树、尖石、藤草上,随着夜风左右摇曳着。

    此前他们近距离观察过,那些尸体身上只有白色亵衣,可能都是大明军卒。

    这地方也不对啊。

    不论此地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光这副景象就诡异至极,这群山间竟然有人敢如此挑衅大明军营,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不到片刻。

    二三十个阴兵凭空显现,他们全都在现实中被淤泥淹没,手持法宝护卫四周。

    郑云此举的本意,是想防备绮离诡梦中幻化而出的邪物,但直到此刻,这个湖周围都宁静死寂,没有邪物凭空幻化。

    耳边听不到动静。

    远处的烽火像是背景。

    但视野内的一切事物都极其真实,不管是视觉还是听觉甚至是触觉,都栩栩如生毫无瑕疵,让人如临现实难分真假。

    恍惚间郑云低头看了一眼。

    要是没有人说起,他还以为自己等人是通过仙门,跨越星河抵达了航路某处。

    因为这一切都符合仙门特点。

    湖面上有微弱雾气笼罩四方,自己等人出场就在湖面上,和此前无数次经历过的跨越仙门相同,迷雾海就是这种特点。

    但脚下没有仙门。

    最起码郑云没有看到。

    这个古战场诡梦完全架空现实,除了这个湖和现实中的淤泥有一些微弱关联性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和现实相似的物品。

    “仙爷,远处似乎有些人声。”

    纪道满眼好奇的打量四周,忽然听到一些声音,直勾勾盯着大明军营方向。

    “现在不是观察这些的时候,我们先保持警惕,尝试从这个地方出去。”

    郑云摇摇头并未多言,此刻他们在现实中的身体还泡在淤泥中,通道正在坍塌,淤泥深处还有生物随时可能袭击。

    处境非常不乐观。

    稍有不慎就会在现实中出事。

    最好的选择还是先掌握进出此地的办法,确保自己可以安全离开后再探索。

    “但我们要怎么出去?”

    纪道低头看了一眼,他们进来时是通过钻入淤泥,但现在却没有淤泥可钻。

    “应该是要往上。”

    郑云奋力向上起身。

    现实中的他此刻是弯腰埋入淤泥,按正常的道理来说,只要起身就可以脱离。

    但情况却出人意料。

    郑云用尽全力向上跃起,借助游泳带来的浮力,整个上半身都脱离湖面,却只见水四溅,而自己却依然浸泡在湖中。

    情况有点不对。

    他再次尝试数次。

    无论他使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返回现实,就像是彻底陷入沉睡无法再起来。

    试着试着,郑云的表情逐渐严肃,他无法判断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体情况,原本自己是在梦游,此刻却像是无法行动。

    这个迹象之前就有过。

    他们在遗迹最上方的甬道内,曾看到一个可以俯视古战场的窗户,并且他和纪道还探出窗外,抬头看了山上的景象。

    但那只是一堵墙壁。

    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探出窗外。

    当时他们很可能站在墙壁前,现实中的身体贴着一动不动,所谓的探出窗外和窗外的景象都是幻觉,是诡梦凭空虚构。

    此刻或许也一样。

    在自己和纪道等人进入古战场诡梦后,现实中的身体进入沉睡,思维被彻底是否,哪怕原地不动也能在各处行走。

    同时也无法主动离开。

    因为他们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无法脱离淤泥。

    想到此处,郑云迅速抬头对半空凭空一指,对尚未进入古战场鬼梦的鬼将下达命令,试图直接拉拽绳子把自己拉出。

    此局几乎无解。

    梦中人难以自救。

    鬼玺则是唯一的破局希望,如果梦外的人能听到自己的指挥,在梦外对自己的人进行营救,或许他们有机会离开此地。

    但郑云也不知道,此刻这个状态下,自己究竟能不能还能对梦外的鬼将下令。

    “仙爷,声音越来越大了,好像还有马蹄声?”纪道依然盯着远处观察。

    头顶的皎白明月投入树林,杂乱无章的植物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条山间小路通往前方,而声音就沿着小路传来。

    前面似乎有人要来。

    搞不好就是大明军队。

    但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在这场古战场诡梦中,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出乎意料,没有任何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郑云只是看了前路一眼,便静静看着头顶的夜幕半空,等待来自鬼将的回应。

    哗啦。

    忽然一道水声响起。

    纪道在第一时间低头看去,起初没看清声音来源是什么东西,仔仔细细在身下寻找一圈后,忽然表情惊讶地开口道:

    “仙爷,那触手也进来了。”

    “触手?”郑云当即低头,顺着街道的手指方向查看,在湖水深处果然有一个黑色的朦胧影子,游荡漂浮在他们下方。

    隔着昏暗湖水观察其身体轮廓,不像是刚才见到的触手,但大致相差无几,可能是在古战场诡梦中,也产生了幻化。

    但基本可以肯定,此物十有九成是刚才在现实中,卷走两个阴兵的罪魁祸首。

    “它怎么进来的?”

    纪道拔出长刀惊疑询问。

    “或许它一直都在梦中,又或许它根本不在梦中,我们也无法分辨此事。”

    郑云摇摇头。

    他们身边的阴兵也都在梦外,但同样可以出现在古战场诡梦,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分辨,只能提高警惕在心里留个心眼。

    因为这触手的攻击性很强。

    一旦自己的人被它卷住,立刻就会被它拖向淤泥深处,难以找寻出路。

    “仙爷,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原本我们根本就看不到它,但此刻淤泥幻化成湖水,反倒能看得一清二楚。”

    纪道用视线追踪那影子。

    没能看出这个湖到底有多深,只知道触手距离他们大概有百米左右的距离,也符合现实之中他们和触手的位置关系。

    “一清二楚?”

    郑云隐隐有些发现。

    古战场诡梦似乎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特点,这里的视野极其辽阔,同时不受现实影响,在山上可以眺望方圆几百里。

    搞不好是古人刻意为之。

    这里的一切都和纪道说的一样,是古人做出的样套戏,但不清楚用途是什么。

    仙术确实是这样的。

    作为古人的智慧巅峰,仙术的精妙程度超出想象,使用方法也五八门千奇百怪,谁也想不到古人用诡梦做了什么。

    哗。

    忽然一声闷响。

    郑云感觉身体忽然悬空,一股向上的力把他直接从湖水中拔起,仿佛仙侠小说中的仙人,从水中纵身一跃凌空而起。

    与此同时。

    纪道也原地起飞。

    哗啦。

    眼前画面骤然变化。

    视野猛然收缩,光线忽然黯淡,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这片漆黑却拥有薄厚不匀的纹理,轻薄处还有微光。

    又回来了。

    郑云伸手擦擦眼睛,抹去眼前的淤泥,却见自己和纪道深陷淤泥,头顶远处的通道断口上,鬼将手持灯笼俯视自己。

    它俩笑容永远诡异。

    看着感觉阴森森的。

    “仙爷,鬼爷把我们拔出来了?”纪道头朝下悬浮在半空,愣了一下道。

    “是的,但情况不明。”

    郑云心中稍安,既然能通过这种方法自由进出古战场鬼梦,那就给他们的探索创造了安全条件,不至于没有退路可走。

    但他还是分不清。

    鬼将拉动绳索的行为,是因为自己刚才下达的命令,还是很单纯的因为,鬼将看到自己和纪道被淹,主动出手援助。

    如果是前者那就更好,但后者的嫌疑也不能排除,因为鬼将可以做出此事。

    自己都被淤泥埋了,鬼将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看着?它们肯定要进行营救才对。

    “坍塌似乎也停了,仙爷,我们现在怎么办?”纪道环视四周迅速询问道。

    爆炸产生的震动只是瞬间,通道的坍塌也无法持续太久,此刻场中虽然是一片狼藉,但坍塌的势头已经逐渐平稳。

    本就存在断口的通道,坍塌了大概一百多米,到处都是碎砖和大片墙体,通道残骸呈四十度角陷入淤泥后变得缓慢。

    他们此刻在通道中层。

    沿着倾泻通道残骸往前爬一爬,就能抵达鬼将所在安全处,那里的通道只下陷了十几度,整体保持着安全和平稳。

    “还没完全停,先上去再说。”郑云抬手让鬼将把自己二人彻底拉上去。

    淤泥没有实底,终归是要不断往下陷,即便要进入古战场诡梦探索,此地也不是一个好选择,环境不够稳定。

    纪道点点头。

    二人拉着绳索往上爬去,在踏上断口后回身,开始营救淤泥中的二百阴兵。

    多数阴兵都紧紧抓着绳子,此刻只需要往上拉,就能把他们从淤泥中拽回尚未断裂的通道,在水中洗去全身淤泥。

    “这地方真够奇怪的,就像是淤泥深处的一片淤泥海,中间居然是空的。”

    纪道站在断口边缘,扶着断裂砖墙朝外看去,只见外面的淤泥表面,刚刚溢出通道小腿距离,其他地方则是空的。

    倒也不是完全空。

    空的地方其实是水。

    就像是在淤泥深处有一片湖一样,在夹层中积蓄了足有一米高的水流层。

    “应该是个地下河,或是有一些岩层存在,古人使用某种办法在地下河空间内搭建通道。”郑云迅速得出结论。

    沼泽生态的淤泥深处,也不全都是非常湿润的淤泥,达到这种深度之后,很可能存在某些特殊岩层,垫出许多空旷区。

    过了一段时间后。

    多数阴兵被营救上岸。

    二百阴兵损失了十几个,坠入淤泥深处,哪怕使用求生装置也难以营救,郑云别无他法只能放弃,让它们永眠于此。

    探索本就危险重重。

    郑云出山以来还没有经历过队友死亡,但从拉缅因镇的黑哥们开始,每次探索都会死人,能用阴兵代替已经不错了。

    “仙爷,再下去看看?刚才我听到有动静往湖边走,不知道再进去之后还有没有,如果遇到梦中古人就能询问情况。”

    纪道蹲在断口旁向下看去。

    “找个好地方吧,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该结束了。”郑云点点头同意。

    寻找一阵后,他们找到一个最适合探索的位置,不必担心被现实所打扰。

    郑云对鬼将下达命令,让他们每隔一刻,就从淤泥中拉起自己或纪道,以免他们遇难无法出来,然后和纪道再次出发。

    二人带着数十阴兵潜入淤泥。

    在绮离诡梦那难以察觉的幻化中,眼前画面极其丝滑流畅地进行转化,仿佛他们刚才只是眨了一下眼,就回到了湖中。

    夜风习习。

    暮色朦胧。

    湖中死寂宁静,前方火光冲天,后方群山诡异,一切都和刚才没有区别。

    “声音还在,我们出去转转?”

    纪道在显现后的瞬间便侧耳倾听,然后看向周围的郑云和几十个神鬼古人。

    他们的阵容很豪华。

    几十个神鬼古人都是仙术级,最差都是镇妖司主镇八王,几乎所有精锐都被他们带走,没有给通道内的鬼将留一人。

    因为他们也不需要。

    他们就在梦外,连梦里有什么都不知道,绮离诡梦也奈何不了他们丝毫。

    而几十个镇妖司主,再加几十种仙术在身,虽然他们只有区区四五十个人,但战斗力却极其骇人,不次于大明军营。

    这些神鬼古人,本就是各个时代的孽首,手段也都是杀伤力大的妖门鬼法。

    任何一道仙术出手。

    都能在瞬间屠掉一座敌城。

    “循着声音往前。”郑云下令,众人朝湖边游去,但速度却比现实更快。

    因为他们不必受限于现实,神鬼古人的种种手段能随意施展,区区游泳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甚至还有手段可以加速。

    只是一个上岸。

    郑云就看到,手下有数个阴兵使用了秘法,甚至有一人是直接飞到湖岸边。

    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好消息是,这些神鬼邪物的能力彻底释放,再也没有任何一丝限制,只要纪道的想象力够强,他们甚至能原地成仙。

    坏息则是,郑云也不清楚,古战场诡梦中是否会幻化邪物,而那些邪物又是否更加骇人,以及诡梦核心究竟是什么。

    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团圆,长生不死至少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