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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虚峰

    听着故事喝着酒,不知不觉瓶子就见了底,我酒量虽然不错,可这一斤56度的红星二锅头下肚,也开始迷离起来。正想结完账回去睡觉,饭厅的大门却被打开,又进来了三个人。

    为首是个偏分头的中年男人,身穿中山装,带着副厚厚的眼镜,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他身后跟着两个穿运动服的年轻男子,表情青涩稚嫩,似乎还没经过社会的历练。这三个人从穿着到气质都跟当前的环境格格不入,因此他们一进来所有人就停止了说话,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两个年轻男子显得十分拘束,见大家都盯住他们就更不自在,连忙把头偏向了没人的地方。中年男人则沉稳得多,他看着屋里的人,扶了扶眼镜问道:“请问有跑货车的师傅么,我这里有批货要运,哪位师傅有空麻烦跟我谈一谈。”

    他这句话说完,屋里却没人搭茬。货运也有货运的惯例,一般情况下发货都会先找配货站,他们那里货源和车辆信息集中,可以让货主省心省力,货车司机也能有效安排行程,不至于“返空车”(回程时拉不到货物)。当然像这种货主直接找车的情况也不少,可找车找到旅馆来的还真是不常见,看来对方不是生瓜蛋子就是给的活不好干找不到车,没有办法了才来这里试试运气。货车司机常年出门在外,各种各样的事情见识多了,个个都是人精,因此在摸不准情况之前谁都不愿意先出头。

    中年男人等了一会见没人理他,也觉得有些尴尬,就咳嗽了一声道:“各位师傅,我是个教师,这两个都是我的学生,我们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事情,实在不知道该去哪找车。刚才听人说这个旅馆住的货车司机多,我才想着过来问问,你们如果不是拉货送货的,那请问有没有认识的司机师傅给介绍下,或者我们该到哪里去打听?”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这确实是个生瓜蛋子。这种人没什么社会经验,更加不知道货运的价格行情,弄不好可以从他身上狠赚一笔。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接茬跟他聊聊,刚才讲故事的黑胖子已经开口问道:“你要拉什么货?有多少?从哪运到哪?”

    中年男人看终于有人说话,显得很是高兴,连忙转向黑胖子说道:“是一些帐篷、食物、棉衣被褥类的生活用品,另外还有一批设备仪器,估计能装三车,我明早要从火车站运到玉虚峰附近。”他也不问黑胖子到底是不是货车司机,就先把自己的事情都说了,看来还真是个书呆子。

    黑胖子听了一咧嘴,摆手说道:“不去不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路又难走,回来肯定得跑空车,这活干不着。”其实活能不能干的着全看价格,钱给到位了珠峰都给你送上去,黑胖子说这话无非就是拿捏对方,好开个高价钱。

    中年男人果然上钩了,他听黑胖子不愿意去,着急的搓着手道:“师傅,你再考虑考虑,咱们价钱好商量。”

    黑胖子假装犹豫了一下,就开了个价格。我听完暗骂一声,这家伙长得黑心更黑,要的价钱比行情价足足高出一倍。中年男人听了也是一愣,面露难色道:“师傅,你这个费用确实太贵了,我没有那么多钱,你看能不能便宜点。”黑胖子也知道这是漫天要价,就又自己砍了一刀,降下来20%,可这价格仍是远高于市场价的。

    中年男子踌躇了半天,最后一咬牙道:“行,就按你说的来,不过咱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对了师傅,你的车够么,刚才我说了要装三车。”

    黑胖子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了,这反倒把他将了一军,他抓着脑袋说道:“你们先到外面等等,我们商量一下。”等中年男人一行出去后,黑胖子就转头询问身边几个人,看谁愿意跟他一起去。

    他们两桌人里一桌是做生意的,自己没有货车,黑胖子这一桌也只有个年轻人明天有空,可以跟他一起去。黑胖子显得有些难堪,抬头正想说话时一下子看到了我,立刻面露喜色,走到我桌前低声问道:“兄弟,你也是跑车的么?这个活愿不愿意干?”

    我对这个价格也很动心,就假装跟黑胖子对付了一阵,最后他同意多给我5%的运费,我才点头应下这单生意。

    黑胖子便喜滋滋的出去回话了,过了几分钟他进屋说道:“两位兄弟,明天早上五点出发,咱们就在旅馆门口集合。”我做个手势表示知道,然后便结了饭钱回屋睡觉去了。这一趟的路确实不太好走,得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干活。

    第二天到火车站装货,中年男人和两个学生已经在站外等候。黑胖子装了一车生活物资,我和年轻司机则装的所谓设备。只不过这些设备都用一个个木箱子封装好了,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装车过程中我们几个互相聊天,知道了黑胖子叫郑运粮,37岁,河北霸县人;年轻司机叫陈长山,23岁,安徽怀远人。货主那边的中年男人叫许伯恩,是地质大学的教授,他的两个学生一个叫小孙,一个叫小刘,许伯恩这样称呼他们,我们也就跟着叫了。

    装好货出发时,许伯恩和小孙、小刘一人跟了一辆车,然后黑胖子郑运粮打头、陈长山居中、我跟在最后,三辆车一字长蛇的驶出了格尔木市,向南面的玉虚峰行去。

    跟在我车上的是学生小刘,开始他还比较拘束,聊了一会渐渐放开了,我才发现这小刘也是个挺话痨的人。按小刘所说,他们其实是一支科研考古队,总共有三十来个人,大概一周前来到玉虚峰附近进行科研考古。所谓科研考古,就是科研和考古相结合,既有地质、气候等方面的科学研究,也顺带考察、发掘人类文明遗迹,算是两不耽误。

    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考古队出来的非常匆忙,不光设备没带全,连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都不够用。现在虽然是6月份,可青藏高原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时有20多度,到了晚上就会骤降到八九度左右,而科研考古队因为在山上活动,海拔比格尔木这边更高,晚上有时都会到0度以下。队伍缺少棉帐篷、棉衣、棉被,一到晚上大家只好挤在几个帐篷里取暖,男队员还好说,几个女队员就显得尤其不方便。

    这次好容易等来了设备和物资,科研考古队就派许伯恩带着两个学生来取,毕竟大部分设备都是科研这边使用的,让别人来许伯恩也不太放心。只不过三个人都没什么社会经验,看到这一大堆东西就犯了难,还是许伯恩找看货场的大爷打听了一下才被指点到旅馆来的。现在问题解决,小刘显得很轻松,一路上跟我不停聊天,倒也减去了驾驶过程中的无聊。

    玉虚峰位于格尔木以南约160公里,属于昆仑山脉中段。传说中玉皇大帝的妹妹玉虚神女就住在这里,因此而得名。玉虚峰是道教名山,被誉为“神山之最”,相传每年农历三月初三西王母都会在此举行蟠桃会,邀请各路神仙来给自己过生日。

    眼下神仙虽然见不到,可玉虚峰以群山为座、矗立云表,也确实称得上气势非凡。再加上现在时值夏季,青藏高原上草青青、花点点、云朵朵、雪皑皑,正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我平常跑车都是紧赶慢赶,难得有心情欣赏沿途风光,这次接了个不算着急的活,身心放松之下边开车边看看风景,倒也惬意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