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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旱情

    今年麦熟比往年提前数天,大部分田地的收成,却只有往年的五成。

    割过麦子,只剩下麦茬儿的田地,在烈日的暴晒下,炸开了口子。

    干旱的土地,使得庄户人家熬愁起来,田地这副光景,即使播下秋收的庄稼,怕也是白白浪费种子。

    但若是不播种,就没了收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在这般焦虑之中,又等候十几天。

    老天爷还是没有要落雨的迹象,眼瞅着播种季节已过,无奈之下,庄户人家就把宝押在了,抗旱早收的谷子上。

    整理了干裂的土地,播种下耐旱的谷物,只希望老天爷哪天开恩,下场透雨,播下的谷物能拔出苗儿来,这已是庄户人家最后的希望。

    董家的两块田地,多亏了有两口井支撑着,麦子的收成,虽说不如往年,却也还说得过去。

    忙完了麦收以后,老李来找董善政,商量播种秋粮的事情。

    依照往年的惯例,收割了麦子以后,是要播种秋收的棒子,只是今年旱得邪乎,播种不抗旱的玉米,浇水便成一大难事。

    指望人工担水,浇灌几百亩田地,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

    因此,老李建议播种耐旱的谷子;

    “即使到下半年雨季,老天爷还不落雨,咱自己组织人手,浇几水,谷子的收成也差不到哪去。”

    “但要播种不耐旱的棒子,那可就难说了,弄得不好,绝产都有可能哩!”

    董善政知道,老李说的这些都是实情,提起茶壶给他倒上茶水,道:

    “李叔,您看着咋弄好,就咋弄,不必过来问,侍弄庄稼,俺是个外行。”

    “要不是有那两口井,即便是耐旱的谷子,咱也不敢播种哩,白白糟蹋种子。”

    “嗯,今年旱得邪乎,李叔跟伙计们要辛苦些了。”

    老李摸出旱烟袋,装着烟叶,随口说道:

    “辛苦算个啥,能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

    “李叔你放心,有我一口吃,就少不了你和伙计们的。”

    “就算是地里欠收,哪怕是绝产,咱也不辞人,工钱照发,你回去和大伙儿言语一声,让他们安心。”

    听了董善政这话,老李很是感激,但他不是为这事儿来的,知道董善政理会错了他的话意,感叹一声,说道:

    “俺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是想起了一句老话儿,‘饱暖思**,饥寒起盗心。’

    “你叔都这把年纪的人了,啥事儿没经历过,遇到灾年,必然盗匪四起,这世道怕是要乱。”

    “以前曾经见到过那些,‘吃大户’的灾民,聚众闹事、抢劫粮食……很不好对付,咱得有所防范才行。”

    闻听此言,董善政陷入沉思,点头不语。

    老李将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起身走出了院子,董善政还在琢磨着他说的那句话,‘饱暖思**,饥寒起盗心。’

    ……

    耐旱的谷子播种下去以后,县城附近的村庄,已有村民社团,自发的组织起来,前往关帝庙祈雨。

    县城西面的关帝庙,顿时热闹起来。

    尚家村祈雨的香社还没走远,李家庄的香社,紧接着又到了……

    这般一个香社接着一个香社,关帝庙整日香火鼎盛,烟雾缭绕,日夜不绝。

    祈雨的仪式大同小异,祈雨的祭文,也是千篇一律的相似。

    丁戊之年麦薄,万民皆无奈何,

    实想秋天多种,以顾眼前生活,

    不意侍奉一夏,干旱犹如火着,

    晴天并无片云,红日足有半月,

    不见露水润地,只见狂风吹坡,

    早秋曲而不伸,晚秋枝黄叶落,

    是苗半生半死,望雨如饥似渴,

    吾辈小民无奈,祈祷关圣神佐:

    速速报知玉帝,早早打破天河,

    时而行雨嘁嘁,今而流水嚯嚯。

    董善政和吴先生也去参加了,本村香社组织的祈雨活动。

    两人返回贵和堂,刚刚在堂屋里坐下,赵四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姐夫,你找我有事儿?”

    董善政让赵四坐下,问道:

    “你送去于掌柜那里的粮食,咋个回事?”

    “不是说要囤粮吗,咱也弄了五百石。”

    “怎么五百石,于掌柜账面上,只收你三百石。”

    吴先生听了,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于掌柜的库房满了,放不下,乡下老宅院里还放着两百石。”

    吴先生‘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而董善政更关心的,却是收购粮食的价格,于是就问着赵四;

    “你那些粮食,几两银子一石进的?”

    赵四提起茶壶,给几人满上碗茶水,自己也倒了一杯,这才说道:

    “就按现在的市价,一石一两多银,和银洋两块左右。”

    “这次去省城,一石粮食已经涨到二两多银,和银洋三块有余。”

    赵四连忙接过话茬儿,嬉笑着说道:

    “那我这五百石粮食,就折合一千五百银洋好了!”

    “你小子倒是会做买卖,一点亏也不肯吃。”

    “亲兄弟明算账,你总得让我赚点不是!”

    “年底粮价还会上涨,你不等到那时候在定价。”

    “俺这人不贪,挣点就行,以后上涨多少,都算柜上的进项。”

    “那行,五哥也在这,给你划一千五百银洋过去。”

    吴先生一本正经着说道:

    “一千五百银洋,这笔账给他记下了。”

    正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铜锣的声音,嘡嘡……

    随后是地保扯着嗓子,在庄里走街串巷的吆喝,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是为了祈雨的事情。

    地保吆喝着,要求各家各户,严禁各种污秽物品暴露天日。

    即日起,所有村民斋戒三日,三日后到县城集合,新任知县金老爷,将要亲临城西关帝庙祈雨,各家主事儿务必参加,每家征集资费,杂粮一斗。

    董善政听得真切,随口说了一句;

    “新任知县亲自祈雨,这次的动静,怕是小不了。”

    吴先生笑着说道:

    “只是这金知县,运气欠佳,刚刚上任,就赶上这么个大灾之年。”

    赵四摆着手,接过话茬儿;

    “光绪小皇帝才叫倒霉,这才登基几年,龙椅上的屁股,都还没坐热……”

    “你住嘴,这样的混账话也敢说出口,是要杀头的。”

    董善政打断了赵四的话,而他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嘟囔了一句;

    “明摆着的事儿,还怕人说。”

    董善政还要数落赵四几句,吴先生便连忙岔开了话题;

    “不知这新任父母官,又是何许人也?”

    “新任知县金犹大,是个南蛮子,浙江秀水人,祖上有荫德,世袭龙骑尉,喜欢名家字画,古籍善本,游览名胜古迹……”

    赵四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董善政瞪了他一眼,道:

    “这些你倒是了解的很透彻。”

    赵四听了,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不无炫耀着说道:

    “就咱县的这些个,历任父母官,无论谁咱都了如指掌,姐夫不信可以随便问,听俺给你一一道来。”

    董善政被他气得笑了,调侃一句;

    “你看看,刚刚说你胖,自己就呼哧呼哧喘上了还。”

    赵四端起茶碗,喝了个底朝天,随即起身告辞;

    “没啥事儿,我就先回去了,那二百石粮食,存放在王庄那处宅院里,随时可以装运,需要时言语一声,俺找人给送过来。”

    董善政留他吃饭,道:

    “粮食的事儿不急,先放那里就行,你吃了饭再回。”

    “还是算了,你们这里斋戒祈雨,估计也没啥好吃的,我还是回吧。”

    赵四这样说着,起身离开,出了贵和堂大门,跳上马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