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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谈古论道,取名阿猛)

    太阳又一次收敛了他的光芒,好似一个年老的老人拄着拐杖,从西边缓缓走下。天边红彤彤的晚霞,就像是红状出嫁的姑娘,好不美丽,天上掠过几只大鸟将要归巢,满是诗情画意。

    上官飞羽再一次来到他先生的住所,开始他每天的课程,两人席地而坐,下着围棋。

    上官飞羽这几年下来,跟着先生棋术确实精进了不少,两人不缓不慢的落子,司马长撄工于心计,不动声色的给上官飞羽抛洒了一些鱼饵,引他分兵前去堵截,上官飞羽但见他先生被自己兵马击的溃散,想着将其兵力吃掉,用了很大的兵力,只顾吃子。

    司马长撄却在运营,很快上官飞羽便被引入了圈套之中,形势极其危险,上官飞羽眉头紧皱,自己身处此局之中,已经四面楚歌,到处都是杀机,这一局又是自己输了。

    司马长撄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可知你这一局输在哪里了?”

    上官飞羽看着已成为定数的棋局,眼底有不甘,有失落,有懊悔,当下起手一礼,满面羞愧的说道:“先生棋技高明,运筹帷幄,抛洒鱼儿引学生上钩,学生本有着与先生相当的兵力,想要将先生势头堵住,可几番四下围追堵截,却反被先生逼的形势大乱,前头难顾后尾,已被先生引入了圈套之中,此刻四方皆是先生的人马,学生输了。”

    司马长撄冷哼一声,冷冰冰的说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算愚蠢。本有着和我一较高下的实力,却只顾吃子,偏离了正道,倘若不懂得运营,那和江湖莽夫有何区别?没有智慧的人就不能主持用兵。天下大乱,诸侯各自为王,你身处局势之中,要正确确立联合谁,打击谁,比较双方长短远近,然后才能可进、可退、可纵、可横。”

    “兵机大事在于知己知彼,要有制胜之谋,必须审其情,定其基。掌握敌隋要快、要全,暴露给敌人的要少、要慢,阴谋与阳谋,阳谋与阴谋,方略与圆略,圆略与方略,要交替运用,不可固守一端。兵无定策,策无定形,使人无可乘之机,方可称之为鬼才。”

    “可你呢,却贪图便宜,一步步被人引入圈套,而不自知危险,你这一局就像那西楚霸王,自认为自己势头更猛,无人争锋,轻军冒进,醒悟过来时,已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败局已定。你虽然杀了我不少人,可你要知道,这天下向来是以成败而论英雄,而非自身之勇猛,杀人之多少。”

    上官飞羽被司马长撄狠狠地一番教训,只觉脸面发烫,羞愧万分。司马长撄望着上官飞羽见他已跟随了自己七年,这七年期间,他无不想着拔苗助长,让他快点成长起来,学全自己的本事,可他知道那样教出来的后果是,上官飞羽只会纸上谈兵,这样岀入江湖,身居庙堂必然斗不过比他更奸诈的人,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故而他只给上官飞羽讲授先贤生平所历之事,和其下棋论道,谈论先贤的智慧,还未正式传授他排兵布阵。而今他隐约感受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只盼望眼前人快点成才。

    “这小鬼失去了以前记忆,今后也不能总是叫他小鬼。”司马长撄心下暗想,对方有长大的一天,小鬼已经不适合他这名弟子了,当下望着少年,说道:“先生给你取个小名吧,今后你便叫阿猛吧。”

    “阿猛?”上官飞羽目露疑惑之色,心想难道是先生认为自己太勇猛了,才给自己取这个小名。

    司马长撄目露深沉,望着悠悠无尽的长空,联想到这个国家战乱,民生疾苦,心头便生出一股悲凉之情,自己已经厌倦了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他们只需谋一计,就有人流血,死于一场权利交错的斗争之中。

    特别是他妻儿死后,这种蚀骨的寂寞和孤独让他长夜难寐,而战争却会让千千万万个家庭陷于悲痛之中,多少孤儿寡母倚门远望,他们等待的夫君、父亲却早已战死沙场,他们被那份等待在无限的岁月中蔓延吞噬,继而抱憾终生。他们谋的不是荣耀,比的不是智慧,而是人命,是杀戮,是仇恨,是一切罪恶……

    或许这便是谋士的报因吧。司马长撄一时心像是被一头老鹰啄食着,痛苦无比,用丝帕捂嘴,不停的发出咳嗽之声,上官飞羽急叫:“先生!”

    司马长撄伸手制止上官飞羽起身,面色惨然,强咬着牙,说道:“我且不与你论上古尧舜禹汤众先贤,就用近处来问你,隋因何而灭?李唐凭得是什么而取而代之。”他问出这句话时,深沉的目光望着自己手帕上的血迹,如果再不能听到眼前人令他满意的答案,他就要抱憾终生了,黯然神伤下闭上了眼。

    上官飞羽对于这段历史甚是了解,不缓不慢的答道:“回先生,自文帝平定乱世以来,威加四海,减轻赋税,躬行节俭,促进农业生产,锐意进取改革,实行科举,选拔贤才,方使宇内焕然一新,法度清明,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人物殷阜,朝野欢娱,二十年间,天下无事。可自隋炀帝成袭王业一来,急功近利,一改前朝措施,增加人民赋税,不惜耗费动用数十万民力,修运河,营建东都洛阳。”

    “民生困苦不堪,而帝竟不自知其祸横生,穷兵黩武,频发战争,西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滥用民力、穷奢极欲,以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终是一死,无有活路,只得纷纷揭竿而起。刘霸道、孙祖安、张金称、窦建德起义势力日益壮大,官兵无法扑救星火,起义已成燎原之势。隋炀帝失道寡助,隋朝大业竟似朝夕之间广厦倾覆,天下大乱,诸侯割据,百姓生于水生火热之中,城内饥民争相残食。”

    “豪杰并起,城镇无以为守,江都兵变之后,隋炀帝终为宇文化及叛军所弑。究其覆灭原因,杨广有弑君之嫌,夺太子之业,宗室贵族未必真心相附,任用权臣,大权旁落,国君丧失权威,不惜民力,不怜百姓之苦,横征暴敛,失其民心。唐高祖,太宗父子承以天命,以关中克群雄,获民心,兴社稷,安民众,用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经国治世之才,方有唐之盛世,万国来朝之气象,天可汗之尊荣。”

    司马长撄听闻这番话,内心虽喜,脸上却无表情,长叹一声道:“哀哉,隋炀帝虽为一时暴君,然对后世有不没之功,奠基李唐天下之基业。玄宗重用李林甫,杨国忠等奸佞之臣,排除异己,迫害忠良。今日之乱世,实系于玄宗本人,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以致安史之乱横发。”

    “唐逢盛世,明皇时期,国家长期生于安乐,闻安禄山叛乱,朝业动荡,人心惶惶,兵士皆由集市商贩组成,仓皇之间拿出绫罗绸缎,召募兵卒。哥舒翰本可将敌军据守在潼关之外,只待朝廷各方人马出动,安禄山必败无疑,却因玄宗专权独断,指挥失策,社稷崩溃。安禄山本因他一手提拔,使其势力做大,一日反叛,沿途无城不克。玄宗自悔识人不明,想要及时镇压反叛,以定社稷,以消心头之怒,则命大将主动迎击,安禄山士气正盛,锐不可当,哥舒翰反而败阵被俘,玄宗与贵妃仓皇出逃。”

    “呜呼!玄宗前为英主,有振兴社稷之功,威震夷邦,万国遣使朝贡,政启开元,成古今未有之盛世,而此基于太宗,武后两代治世,于自身重用贤才,纳姚崇之十策。”

    “此十策为:武后执政以严刑峻法治天下,而今当行仁政;安定青海边关,不再穷兵黩武;对于亲信之臣,不法行为严加制裁;否认宦官参政;租赋之外,不收大臣公卿之礼;否决亲属出任公职;对臣下以敬肃,尚合礼仪;许大臣“批逆鳞,犯忌讳”;禁造佛寺道观;以汉王莽乱天下引以为戒,禁止外戚、内宠专权。如此十策,以治天下,尽除弊端,方成开元之治,万邦来朝之气象。”

    “哀哉,而自玄宗沉醉于歌舞,不理朝政,亲信李林甫,杨国忠等奸党,而奸党又排除异己,使朝廷无正直敢言之人,无可用之才,酿成安史之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家家皆槁素,百姓易子而食,惨绝人寰,皆为玄宗安于享乐,不辨奸邪。之所以唐不灭,始兴于李泌之谋,郭子敬平乱之功,肃宗英明,坚毅宏远,人心向唐。”

    “古来盛世在得贤,成由勤俭败由奢。万事万物发展到了极致,便会由盛转衰,此也为大唐气数之所在。再经黄巢农民起义军爆发,前者发动的安史之乱,使人民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社会动荡不堪。黄巢更是攻克长安,使帝车撵出逃,黄巢自立为帝,虽有李克用,朱温等勤王兵马,攻克黄巢,然皇帝大权旁落,被宦官把持,蕃镇势力做大,皇帝无力遏制蕃镇势力。”

    “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朝廷动荡,无不像西晋时期,五胡乱华以来,中央政权衰弱,豪杰并起,群雄割据。先生之所以给你取阿猛为名,便是希望你能够身逢乱世,像先秦朝期王猛那样,把握时机,因时而生,辅佐英主,克复中原,还百姓以太平。明法严刑,禁暴锄奸,不畏权贵,雷厉风行,在“有罪必罚”的同时,还能力求做到唯贤是举。”

    “王猛!”

    上官飞羽想起这个人了,他是前秦时期大臣、政治家、军事家。王猛出身贫寒,寄居魏郡,好读兵书,善于谋略和用兵,文武双全。与东海王苻坚一见如故,成为苻坚的股肱大臣。任职十八年,鞠躬尽瘁,综合儒法,选拔廉明,励精图治。政治上,抵制权贵,整肃吏治,强化中央集权。军事上,军纪严明,平定五公之乱,统兵攻占前燕都城,都督关东六州军事。经济上,劝课农桑,开放山泽,兴修水利,实现田畴开辟,仓库充实。执政期间,北方呈现小康景象。

    上官飞羽心想:原来先生取名蕴意是让他做王猛这样的人,而非勇猛。

    [注·王猛(325年~375年6月),字景略,北海郡剧县(今SD省寿光市)人。于建元十一年(375年)六月病逝,享年五十一岁,追赠大将军、冀州牧,谥号为武。名列“唐朝武庙六十四将”。]

    司马长撄站起身来,望着上官飞羽目露亮光的说道:“且稍作休息,从今日起,先生便要教你排兵布阵了。”

    上官飞羽目**光,一脸的惊讶看去先生,自己才刚刚掌握棋道,他身前之人就要教他阵法了吗?心下暗道:“先生与我对弈的时候,常常对我说兵法与棋道相通,如今教我阵法,是认可了我的棋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