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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预备队的奇袭

    青城的太阳爆炸前,万丈白玉柱之下,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泊外围距离万丈白玉柱最近的地方也有三十余公里,最远的地方则有七十余公里。远远望去,一整片巨大的湖泊呈现处淡淡的青色,就像一块青色的碧玉,而此处又是青城,因此被亲切地称为青玉湖。

    太阳爆炸后,爆炸的能量将整个湖泊几乎完全掀起,近处的湖面瞬间蒸腾,远处的湖面化作海啸。青城这位母亲端着一盆滚烫的沸水,忽然被人绊倒,跌了一跤,整盆沸水被泼往天空,洒落一地。

    钟鸣一行人穿过遍布废墟和瓦砾的城区,穿过被连环爆炸和火灾大片大片烧为灰烬的农田,终于赶到了青玉湖,此时气温已经降至零度以下,湖面已经开始结冰,但是冰层依然很薄,难以通行。虽然此时青玉湖剩余的水量不足丰水期的三分之一,但也有十余米,在零度左右的低温下试图游过数十公里的青玉湖,简直是痴人说梦;而身着域航服沉入青玉湖底固然也能生存,可是在湖水中漫步,无法补给营养液和液氧剂,最终也会饥饿而死或是窒息而死。

    更令钟鸣沮丧的是,他们也不能原地等待湖面结冰。厄斯托勒密学会正在通过船只和车辆运送器械,准备在湖面凝结以后,在靠近太阳废墟的内侧建起防线,筑起冰壁,修建哨卡,从而将太阳废墟团团围住。届时所有的隐蔽渗透或是强硬进攻,都将形同奢望。所有的异动都会被厄斯托勒密学会尽收眼底,不付出五倍甚至十倍的伤亡,任谁也无法突破。

    好在钟鸣不愧是钟鸣,正是在如此严密的计划中,钟鸣依然发现了敌方防御的弱点。

    在厄斯托勒密学会的组成人员中,除了专职战斗的士兵外,还有负责修筑的工兵。厄斯托勒密学会的战斗士兵,管理极严,每次出入都要核对口令。尤其是对于离群执行任务的士兵——即使是天庭或者地府的审核,恐怕也不如他们严格——一旦离群士兵的域航盔信号中断,则一律推定为叛逃或战死,重新出现时,除了需要核对前面若干天的口令,还需要与档案中的照片反复比对,并需要详细回答出档案中记录的个人资料,条件允许时甚至还需要上级军官或者同级战士相互辨认,如果刚刚调入不久,没有人能证实身份,则需查验血型和指纹。

    钟鸣虽然对于这些核验身份的细节并不完全清楚,但他通过望远镜瞭望过数次,很快就发现了厄斯托勒密学会对于士兵管理的严苛程度,并且这种严苛程度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略微减缓的迹象,他要想伪装一时,发动一次突然袭击,或许不难,但一旦与他人发生联系,尤其是想通过哨卡,几乎必定会曝光,因此他也很快打消了假冒士兵的想法。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也很快观察到了厄斯托勒密学会防线中的薄弱环节。厄斯托勒密学会将士兵和工兵分流管理,两者的活动范围被严格分流并设置了安全距离,因此学会对于负责修筑工事的工兵,管理宽松得多。在低温缺氧的环境下,大多数工兵作业都需要穿着域航服,但域航服的设计并不十分精密,很多手部的灵巧操作经常需要脱下域航服,因此域航盔暂时失去信号非常常见。而且曾经有好几个工兵在脱下域航盔的情况下通过哨卡,钟鸣冒险进行了较近距离的接触,读出了厄斯托勒密学会工兵的唇语,知晓了接头的暗号。

    钟鸣、祝槐、文斐然和马尔斯成功袭击了一个四人的工兵小队,成功混入了敌人的工兵营。

    但他们运气并不够好,才刚刚潜入,就被调往抵抗军避难所修筑工事,建造冰壁。

    这与他们试图接近太阳废墟的目标完全背道而驰。如此一来,即使并不打算与曾经帮助过他们的抵抗军发生交集,钟鸣一行人的命运不可避免地与抵抗军联系在一起。

    Q特别调查团预备队的四位队员,结结实实地替厄斯托勒密学会做了五天苦力,混合泥浆,浇灌墙体,修建冰壁;绑扎钢筋,砌砖嵌石,修建碉楼;凡是能使唤得上的地方,都被使唤了一遍。虽然打仗和行军也可以说是力气活,但学会工兵的这类苦力乃是对身体最纯粹而毫无停歇的驱使,几天下来,初次接触这类苦活的四人组都已经累得不成人形。

    炸毁列车的旧恨还未淡去,肉体奴役的新仇愈发浓烈,一行人心底里积满了怨气。

    哪怕是对抵抗军一点同情和感激之情也不带,他们都想把厄斯托勒密学会给掀了。

    新仇旧恨使得预备队的队员们主观能动性极强,他们将厄斯托勒密学会的布置摸得八九不离十。

    他们本来就在犹豫到底是应该悄悄遛走,还是应该给予学会士兵雷霆一击——正想瞌睡来枕头——随着局势的发展,复仇的机会来了。

    抵抗军和厄斯托勒密学会的战斗打响,三道冰壁被依次炸毁,等到抵抗军开始广播《孙悟空史札》时,整个战场顿时笼罩在可怕的广域强电磁干扰之中。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在一片混乱之中,置身局势之外的旁观者钟鸣反而敏锐地觉察到了抵抗军的特战队正在接近厄斯托勒密学会指挥部。

    钟鸣也有理由接近指挥部,而且是非常光明正大的理由,他需要知道怎么在电磁通讯系统紊乱的情况下接收指令以及指挥下属。

    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抵抗军指挥部,并且胆大妄为地等着抵抗军特战队从外围发射火箭筒攻击抵抗军指挥部。

    袭击指挥部引起了巨大骚乱,连钟鸣也站立不稳,他连忙逃出了指挥部——这样做的后果是被指挥员们无情嘲笑。外面发生了爆炸就更应该呆在指挥部里,难道出去送死吗?难道还有地方比指挥部更安全坚固吗?

    当然没有,指挥部的墙体固若金汤。这固若金汤的墙体,这钟鸣参与加固的固若金汤的墙体,正是他大胆行动的主要信心。

    当抵抗军特战队的火箭筒击中指挥部时,在这一片混乱和颤抖之中,他已经在指挥部内安装了定时炸弹。

    当钟鸣飞快离开指挥部时,第二次爆炸已将指挥部内部轰为齑粉。但是不得不承认,钟鸣一行人的工程质量可没得说,即使一外一内两次爆炸,指挥部外墙依然挺立不倒。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厄斯托勒密学会的少年参谋对于爆炸中一闪而过的身影并没有判断错,这个人的速度非常快,有萧刚那么快。钟鸣本人就是那么快。

    在指挥部被彻底摧毁后,钟鸣四人将目标转移到了可能产生广域强电磁干扰的机器。

    他们当然明白,他们所面对的科技力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这样一台机器的威力毋庸置疑,如果能够掌握更多的信息,比如知道它的质量大小、运转条件、影响范围、操作说明或是运行原理,那么毫无疑问,他们就能获取超越时代的力量。

    复仇完成的钟鸣四人很快找到了在此从事繁重劳累的苦活的意义,他们尽可能接近及侦察所有潜在的部署地点。尤其是等到萧刚击晕教授之后,整个厄斯托勒密学会的阵地对他们而言,都形同虚设。他们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所有他们在为学会劳动过程中了解到的所有隐秘地点。

    只不过最终一无所获。

    这样的失败并没有让钟鸣太过失望,要想轻易找到此类跨时代的重器可谓痴想妄想。

    在搜寻的同时,他也一直在留意抵抗军的播报,这份播报一定具有非常重的分量,才至于出动如此离谱的干扰力量。

    钟鸣原本就有录音笔,他早在僻静处放好了录音笔,全程录音。

    等到抵抗军播报完毕,钟鸣收起录音笔,他远远地眺望整个战场,整个战局与他有着极强的疏离感,他本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方。

    厄斯托勒密学会此时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钟鸣一行人也要准备离开了。

    虽然他们在初入青城时曾经被抵抗军帮助过,但将他们有限的火力投入这片战场,恐怕很难激起涟漪。

    出于职业精神,他对抵抗军前赴后继的牺牲精神表示敬畏,但他必须要向着太阳废墟进发,别无旁骛。

    不过在离开前,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送给抵抗军一个礼物。虽然看起来抵抗军已经毫无希望,但钟鸣还是决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尽管这样的帮助抵抗军可能已经用不上了,但是举手之劳,又何乐而不为?

    钟鸣四人悄悄来到了南面冰壁外的一座危楼,而危楼中的指挥官仍然一无所知。

    危楼中的指挥官感恩于命运,是命运使得他拥有这么好的一个差使,只用远远地注视着战场,然后决定是否要按下手中的按钮。这样轻松的工作就可以使他躲开前线上的厮杀混战,真是命运的礼物。

    如果在这场血腥的战役中评选最幸福的人,他认为他可以排得上名次。

    起码截止到此时,是这样的。

    但是很快,他就不再是了。

    他的身躯被子弹贯穿,他还未转身,就已然丧命。

    钟鸣夺过他手中的按钮,轻轻按下。

    整个南侧冰壁外的区域中接连不断地发生了爆炸,一浪连着一浪。

    这种连锁爆炸钟鸣曾经见识过。

    调查团的列车就是被这样一浪接着一浪的爆炸摧毁的。

    这道火光,映入莫尝的眼帘,使他备受鼓舞,他在一道道希望的光辉下簇拥着死去,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莫尝阵亡的战报经由侯赐的手送到了萧刚手上。

    医生就在旁边,他完全相信萧刚,但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萧刚血气上涌,或是悲伤过度,他就赶紧给萧刚上麻药。

    萧刚读完战报,只是瞳孔比平常时候睁得更大一些,他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责备什么,只是对着传令兵嘱咐道:“莫尝喜欢说‘入土为安’,我们得将他好好埋下去。”

    传令兵郑重地点着头,准备投入战场。

    萧刚让侯赐帮他从衣服最里面的兜里拿出一张纸条,他说道:“请辛苦我们的播音员再广播一下这张纸条。这份战报也请一起交给她。”

    战报和纸条都由侯赐交给了莫尝的妻子。

    她并没有离开临时广播台,她刚刚喝过水,正在吃半片面包。

    她将战报和纸条左右摆好,正准备播报,很快她就意识到,左边的战报不需要播报。

    眼泪倏地流成两条线,她用衣袖挡住泪水,以免扰乱她广播的清晰度和流畅度,她不断眨着眼,在晶莹的泪花中看清了右面那张字条的内容,她完全读完纸条之后,便一字一顿开始播报。

    “各位听众您好,现在追加一条特别广播。如果您没有理解‘孙悟空’的世界,我们为您总结了一些要点,向您阐述抵抗军是如何通过孙悟空理解世界。”

    抵抗军竟然还要进行广播!而且还是播报总结后的要点!

    学会士兵已经距离避难所足够近,即使开着各种各样的噪音,他们也能将播报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下面我将对播报要点进行提示。第一个要点,孙悟空的世界中太阳从何处诞生?有什么规律?有什么特点?在世界中处于什么位置?与人类又有什么联系?”

    厄斯托勒密学会的士兵们纷纷愣住了,第一个问题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围。虽然学会主张对于知识的持续探索和发现,但有关太阳本身的议题从未有人公开而充分地讨论过,学会鼓励探索的知识实际上是有界限的。

    “第二个要点,更进一步地,孙悟空的世界是否真实存在?是完全虚构,或是部分真实,又或是完全真实?孙悟空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有何相同之处?有何不同之处?又有什么联系?”

    当关于世界本身的问题被接连砸出来,厄斯托勒密学会的会员们不由得远眺大地,遥望星空,星辰流转,岁月变迁,世界本身在知识中处于什么位置,知识与人类又有什么联系?

    可以明确的是,这类议题在学会内一直有人在私下研究。学会的成员们也早已在朦朦胧胧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当他们已经对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习以为常,这些秘密似乎只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正常得不能更正常的问题。他们聚焦于知识中那些更功利的部分——更强大的动力、更强大的能源以及更强大的武器。

    他们被提示着去直视世界。

    而直视世界的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了教授的容忍范围。

    事已至此,要让士兵重新带上域航盔,已经形同掩耳盗铃。

    没有人会坚决堵住自己的耳朵,所有人都能听懂抵抗军的播报,他们听到的不再是久远的、陌生的、光怪陆离的、玄幻离奇的神话故事,他们听到的是人类对于世界的根本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