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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多年以后叶秋雨才知道了自己名字的来由,一个满是悲伤阴暗的名字。

    回到家中,母亲依旧在窗前眺望。她在等待,等待了那么多年,可那个人还会再出现吗?

    “妈妈。”叶秋雨叫住了叶生欢。“回来了。”她这才回过神来,枯槁的脸这才有了光彩。“我想报这里的大学,到时候就可以经常回家陪你了。”叶秋雨道。

    “不!”叶生欢突然抓住她的手,“秋,你去英国好不好?”叶秋雨瞬间僵住,那个地方有必要再去吗,尽管那段时间的记忆她早已遗忘。

    “为什么?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两人依偎在一起,这些年叶秋雨始终不能分担她的苦楚。沉默在两人间维持了许久,“你该休息了。”她搀扶着她上床休息。

    “秋,外面下雨了,对吗?”叶秋雨为她盖上被子,叶生欢突然道。“下了吗?”叶秋雨疑惑。

    “下了!那么多年,我就是这样在窗前盼着盼着,等啊等啊,直到外面下雨,一下雨我就懂了。”

    “今天是晴天,下一阵雨就过去了。”叶秋雨走出房门,保姆正现在门口。“你早点睡吧,吴阿姨!”

    “外面打雷了,恐怕要下雨,我关了窗先。”“刚刚天气还那么好,怎么就下雨了。”叶秋雨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脑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叶秋雨跳下床跑到母亲房间……

    妈妈去世了,死在了秋天,在无尽的等待中,逐渐凋零,死亡对她而言或许是种解脱吧。存在和拥有永远只能是短暂,消失才是永恒。

    叶秋雨捧着骨灰从殡仪馆走了出来,大舅帮忙捧母亲的遗相。“秋,你怎么都不哭呢?”二舅沉着脸说。叶秋雨永远一脸平静,是想哭哭不出来吗?

    “你外公留下的房产、现金四分之一归你母亲,她所有的财产全由你继承。”三舅上前说。“我们三兄弟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哦。”她淡淡应了一句,外公只有妈妈一个亲生的孩子,舅舅们都是过继的。外公留给妈妈的财产绝不止这些,可她不想去计较这些。佛曰:

    一切皆空,世间万物,皆是化相。

    黑暗,她的世界只剩黑暗,永远只有她一个人面对……

    处理好后事,叶秋雨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抬起头看看天空,接下来的路在哪里呢……

    英国,伦敦。

    叶秋雨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只是她不会再去寻找,寻找那个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

    她的生活只剩下沉闷的学术钻研,即使到了周末叶秋雨也要去学搏击术。穿过校园的长廊,一歌声悠扬传来,她忍不住去探寻。隔着明亮的玻璃窗窥探,一少女正忘情吟唱。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静如湖水的音调,深如暗夜,自有无底的力量吸引众生。宁静柔和,歌声撼人心魂。叶秋雨忍不住驻足,趴在窗户聆听——她的生活规律般重复,只有这歌声是个例外。

    歌声戛然而止!

    叶秋雨这才发现里面的人正看着她,“对……对不起!”慌乱间她用上了中文。“你也是中国人?”她面带微笑道。“嗯,不过我有一半的英国血统。”

    “以后都可以过来听,我也需要知音。”她像是遇到久别的友人。“以后有时间我就过来听!我得去上课了。”叶秋雨朝里面的人微微一点头。

    自此每个周末叶秋都会去往那个音乐室,唱歌的人叫许欣依,也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叶秋雨不是很懂音乐,却沉醉在她的歌声里。

    “可以跟我说会话吗?”今天的音乐室没有了以往的乐声。“怎么了?”叶秋雨问。“我有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人,爸妈都希望我们在一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那你们在一起开心吗?”叶秋雨问道,“我其实在感情方面也是一片空白。”她转念一想又说。

    “你肯听我说一说就行了,我跟他在一起还算开心,就是总觉得没到那个地步,这是爱情吗?明明我们两家条件都好,彼此也有多年的情谊。”

    叶秋雨听着陷入沉思,“也许你们会觉得我想太多,拥有却不懂珍惜。”许欣依望向窗外的足球场。

    “每个人对感情的定义都不一样,你现在有个很合适的人,如果你们在一起,必定会过得不错。”叶秋雨道。她的妈妈何尝不是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却香消玉殒呢。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叶秋雨在心里不停念叨这句话。

    “可人生不单单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啊。”许欣依叹了一口气道。“我得走了。”叶秋雨这才想起她还有课要上。“嗯,今天我不唱歌了。”

    诺大的音乐室,一片死寂,许欣依不由自主走到钢琴前。玉手轻挑,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风快的弹奏着。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所有的情愫,在指尖清晰地铺展开来……

    一曲毕,许欣依仍沉醉着,仿佛置身荒凉的古堡,心有种被撕裂的窒息感。她爱弹巴赫的曲子,刚才却弹了勃拉姆斯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可以听我再弹一曲吗?”许欣依突然开口。

    旁边的教室,隔着厚厚墙壁,许欣依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聆听。整整一年,他都在只是旁边听着,她也洋装自弹自赏。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从不敢打扰。

    许欣依缓慢呼吸着,生怕错过了什么,然而却是久久的没沉默。蓦地她站起来,“为什么?每个音符都是直击心灵的忧伤?”低沉的男声传来。

    “那…得…问钢琴了!”许欣依苦笑道。“下个星期你还会再过来吗?”她试探性问道,朦胧间竟听到他转身离开的声响。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许欣依放声歌唱,一墙之隔的人这才驻足。“你,还在吗?”“下周我应该还会再来。”男人道,随后气息便完全消失在另一个空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两人默契地一个演奏一个聆听,只这一次有了交谈,仿佛这个人并不属于她的世界。

    “秋,你相信有时候突然间就会有你想要的感觉吗?”许欣依忍不住诉说。“你…难道有喜欢的人了?”“如果他对我也是那样,我可以不顾一切。秋,我不敢对身边的朋友说,只能跟你说。”

    “除非很有把握,否则不要放弃最合适的那个。”叶秋雨冷静道,她做不到不顾一切。“秋,你相信爱情吗?”许欣依问,随后又回答道,“我相信!”

    我也相信,只是觉得不会落到自己都身上,叶秋雨在心里说。

    许欣依早早来到音乐室等待,他应该会过来,四周依旧明亮,他都是夜晚才会过来。

    天渐渐黑了,许欣依没有像以往弹起钢琴,眼巴巴看着前面的墙壁。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或许他不会来了,可是她还是会等到深夜乃至天明……可等待是多么磨人啊!

    突然,一阵清脆的琴弦声响入耳边,许欣依会心一笑。空间的另一边他拨着琴弦走到她身边,她的灵魂游走在剑和弦之间,似来自黑夜神秘莫测的召唤……

    许欣依竟猜不出他所弹的乐器,“你弹得真好!”对面依旧是许久的沉默,或许她们之间永远只能维持这样的关系。

    “是乌德琴。”陌生又熟悉的男声响起。“我也去学学看这个乐器。”“我得走了。”他又说。属于两人的只有音乐交集。(乌德琴,是中东及非洲东部及北部使用的一种传统弦乐器,有“中东乐器之王”之称。)

    每次分别许欣依都期待着下次的相聚。“秋,他应该不是英国人。”她托着下巴思索。“要不然我躲起来,替你偷看他的长相。”叶秋雨饶有兴趣道。

    “不,这样多不好。”许欣依稍低头道。“他应该是隔壁桑赫斯特军事学校的学生。”叶秋雨分析道。“我只看到过一次他的背影,只是我们一直就这样相处着。”许欣依陷入遐想,叶秋雨看着她的表情,多像母亲当初的神情。

    周末许欣依照常坐在音乐室中央,夜色逐步笼罩过来。她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动,谱成勃拉姆斯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这一次她的音乐不再悲伤,而是蕴含着深深的感情,像炙热的岩浆,隐藏在深深的海洋里,随时要迸发……

    “最后两个键怎么弹错了?”寂静了许久才响起声音。“我…不想弹完,慌乱间就弹错了。”许欣依苦笑道。

    “有开始就会有结束。”男性沉稳的声音。许欣依突然想起叶秋雨常说一句的话来——佛说一切皆有因果定数,该离去的终将离去。

    “你可以进来吗?”叶欣依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她们像相识了一年,又像从未相识。

    黑暗笼罩的夜晚,仿佛什么都没有,过了许久他说:“男女有别,况且现在已经很晚了。”许欣依倍感失望,“那下次吧,下次早点过来。”“我得去德国服役一年。”他轻声道。

    “那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许欣依绝望道,有些缘分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也不一定。”他说罢起身要走。“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许欣依立刻说。

    “赛义德。”

    他走了,彻底消失在许欣依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出现过的痕迹。偌大的音乐室里,钢琴依旧摆放在正中央,许欣依却不愿意再去弹奏。

    “怎么连歌都不唱了?”叶秋雨看着她呆呆坐在那里。“他以后不会再来了。”许欣依惆怅了许久仍未平复。

    “知音难求,过段时间就好了。”叶秋雨说。“他从未出现在我的世界,我却知道他叫赛义德!他去德国服役了。”许欣依难免失魂落魄。

    “他是阿拉伯人!”叶秋雨说,“那里跟我们简直是另一个世界。”许欣依只剩下沉默,“我也要跟你道别了。”

    “你也要走?”她不敢置信道。“这边的学业已经完成,我要去苏格兰。”叶秋雨早就习惯迁徙一般的生活。

    “那你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许欣依问。“我在这里有房产,到时候还会回来。”“到时候记得再来找我。”

    “到时候我回来了,你可要再弹琴给我听。”叶秋雨笑道,自从那个人走后,她便没有再弹琴。“要是以后还能再见,我一定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