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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风十里不如你Chapter88

    接下来的日子,纳兰宇风总会在午夜来到监牢停留片刻。

    莫颜总是躺在榻上背过身子不瞧他,他就在外面倚靠牢墙而坐,仿佛这样可以离她近一些。

    他轻轻请求她……

    呼喊她……

    她留给他的却只有落寞的背影……

    无论他如何请求……

    无论他如何呼喊……

    她都不曾回头,冷漠决绝好像无论怎样他都再也无法触及。

    她不言语。

    他就一个人轻轻诉说。

    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他把他所有的经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无奈都一点一点讲给她听,旧时的痛苦回忆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只要触及就会如噩梦般将他吞噬,可如今他将所有的伤疤揭开,只为乞求她的原谅。

    可莫颜始终沉默。

    对他,仿佛对一个陌生人。

    两个人明明只隔了一道门,却恍若隔了一个前世今生。

    一夜又一夜。

    她总是沉默。

    他总是轻声呢喃。

    他给她讲他年幼时在皇宫里是多么孤独寂寞,虽然是堂堂的南岳二皇子,可他和母亲却是备受冷落的。

    诺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两个人。母亲伤神疯癫,从来不曾理他,太监宫女看他不受宠也经常欺负他,有时甚至连肚子都填不饱。

    恍惚的白光……

    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

    那是冬天,很冷很冷,空中飘着雪花,宫殿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那一天母亲穿着白色的华服,漂亮的就像仙女一样,她变魔术一般给他变出许多好吃的。

    有桃花糕,绿豆饼,鲜花小酿……

    他兴奋地呼喊着!

    快乐地对着母亲拼命笑!

    母亲就宠溺的抚着他的头,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着……

    飘着雪花的那天……

    是他记忆里最幸福的一天……

    母亲给他变出了一个狐狸毛的大氅!

    他开心极了,把大氅高高举起披在身上,转着圈儿的让母亲看。

    所以……

    他认为母亲是很爱他的,永远不会抛弃他的……

    可雪花轻轻飘落……

    当他在母亲怀里暖暖睡着觉得很幸福很幸福的时候……

    再醒来……

    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们两个人都太冷,太孤独,所以她用所有的东西哀求宫女们换取了食物和衣服给他,可她自己却不想再继续孤独下去,抛下他一个人先走了。

    穿着厚厚的大氅,小小的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他害怕地哭了,如果时间倒流,他一定会苦苦的哀求母亲,他会很乖,他不会再闹着肚子饿,不会再闹着身上冷,以前答应母亲的事情他全部都会做到,他会很听话很听话,他可以早早起来帮母亲梳头,夜里给母亲盖被,母亲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他愿意将所有好吃的都给母亲吃,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还能跟母亲在一起……

    可是……

    娘亲走了……

    她服毒,撇下他一个人走了……

    白色的冬天里,他的小手不停摇晃着母亲僵硬的身子。

    母亲,你醒醒……

    母亲,你快醒醒…….

    你看看宇风……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母亲始终没有睁眼……

    雪,越下越大,他已经流不出眼泪,脸上皴裂的绷出血来……

    可奇怪的,他竟不觉得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渐起。

    大雪铺满了地面,白皑皑的世界。

    将自己的大氅披在母亲身上,小小的他瑟缩在娘亲怀里,又冷又饿。

    他抱紧母亲,告诉自己说,母亲会醒来的,母亲只是困了,母亲只要一醒来就会马上抱住他,像以前一样抚摸他的头……

    夜越来越深。

    雪越来越大。

    终于有巡逻的护卫发现了他,将他领到王上那里。

    他拼命厮打挣扎,他不走,他要和母亲在一起!母亲如果睡醒找不到他,会着急的……

    见到父王的时候,小小的他孤单单地坐在那里,倔强地,坐得很直很直。

    他恨他的父王,恨他对母亲和自己的冷漠,恨他听闻母亲死讯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动容,望着他无情的父王,他努力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微微仰起头,那样泪水就不会流出来……

    如果……

    不是身在帝王家……

    母亲也许不会抛下他……

    所以,他跟母亲的姓氏……

    这样就好像母亲还一直在他身边,一直在关心他是不是过的很好,有没有乖乖的吃饭……

    他一点一点回忆着,一点一点说着,脸色渐渐苍白透明……

    漆黑的睫毛濡湿脆弱,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就像在严冬的雪地里冻僵了一般,他努力将身体紧紧蜷缩。

    母亲亡故不久,他便被父王以质子之身押解昭陵,整整关了7年,当别的孩子在外面享受阳光的时候,他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别的孩子在外面享受天伦的时候,他只能在阴暗的监牢里和鼠蚁为伴。

    终于,南岳战败,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重获自由,却又差点惨遭曹鸿措毒手,是晨芙偷龙转凤救了他,他甘愿为她做暗卫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

    每个安静的午夜,他都坐在牢门外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

    每一次黯然离开,他都会凝视她的背影,说上一句:“对不起……”

    可每次他来,她都躲着,一动不动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平静。

    “……”

    她沉默着,他便兀自轻声呢喃:“……婆娘,我这一生,幼时困于皇宫,少年囚于牢笼,如今又苦于囚龙之毒。可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家,一个自由而已……”

    “……”

    “……婆娘,你来到昭陵,我不知道有多欢喜,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补偿你,可慢慢的我越来越离不开你,我喜欢你做的粥,喜欢你说的话,喜欢看你和天琪打打闹闹的样子,是你让我觉得生活明朗,万物可爱……是你让我觉得人间值得,未来可期……虽然我总叫你丑婆娘,可在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我总嚷嚷着让你娶我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抛下我。我想要娶你做我的新娘,一屋两人三餐四季,我甚至无数次想象我们两人一起老去的时候,我扶着颤巍巍的你坐在秋千上,到时候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那时候你就已经老的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动…………”

    “……”

    多少个夜晚。

    她总是沉默。

    他依旧轻喃。

    他没有放弃!他不能放弃!

    哪怕毒发时他痛的撕心裂肺,生不如死,他也坚持在午夜时分陪着她,希望能得到她的宽恕和谅解,希望她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陪着孤单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