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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谎言

    李绣书苦劝无果,只得听命。

    在将李稷安顿好后,李绣书立刻随同云天一起赶往皇宫。

    此时,静静躺在床上,被云天握成一团的信笺,正缓慢展开。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轻轻抚平信笺的褶皱。相信用不了多久,已然揉成纸团的信笺,就能再度恢复如初。

    而这仿佛拥有记忆,只要没被撕成碎片,就可以恢复如初的特性,正是金帛纸昂贵远胜黄金百倍的原因所在!

    邻近皇宫,宫门近在咫尺,云天却有些犹豫了。

    自古常言,天家无情,皇宫更是血染地。

    无数阴谋鬼蜮,在这方寸之地施展层积。

    富丽堂皇之下,那金红之色或许本就是鲜血染就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其下埋葬的,又何止万骨?

    不过,这些年多次进出皇宫,云天却没有过多的感觉。

    无他,只因这雕栏玉砌之所,有云玦。

    只要有他在,即使是鬼蜮之地,亦有别样温情。

    只是斯人已逝,生者又该如何?

    这皇宫,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皇宫了。

    “绣书,皇宫暂时不用去了……”

    云天疲倦地出声道。

    自从云玦利用姜国帝玺,将姜国国运灌输到他的体内。那个灵阵,似乎冥冥之中解开了什么枷锁。

    那种初次晋入神髓境的压抑感觉,瞬间为之一空。

    即使现在只有区区聚气一阶的修为,但是于云天而言,整个身体就像重获新生一般。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就像是这方天地,终于对云天张开了怀抱!

    云天握了握左手,之前被金帛纸划破的道道伤口,已经停止渗血。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伤口内里的血肉,已经接近愈合。只剩下表层的皮肤,留有深深的划痕,证明着这只手曾经受伤过。

    如果,要是有一位精通医术的大夫在这里,告诉他这些伤口,仅仅是半个时辰以前划破的。

    相信这位大夫必定会嗤之以鼻,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愈合速度?

    要知道,即使是普通白纸,就可以割伤手指!

    更不用说,昔年曾经被一名神偷当作特殊暗器的金帛纸了!

    像云天那样把金帛纸握成一团,要是搁普通人身上,估计那只手早就废了。

    这样的伤口愈合速度,即使是当年身处神髓境巅峰的云天,也不曾感受过。

    “不去皇宫了?可是,五皇子他……”李绣书听到云天的命令,迟疑地道。

    “容儿……他终归要学着长大,这也是云玦的期望!”

    一想到那个三天前双亲尽失的孩子,云天不由得眸光一黯。

    居其位,守其职!

    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肩负着云玦莫大期望的云容,更加不能例外!

    “这样对一个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

    李绣书暗自叹息,同时吩咐调转车头,背对宫门,缓缓驶去。

    早早等候在宫门外,苦守一天一夜的云容近侍,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呆呆看着云天的车驾慢慢驶远,过了许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他迈开苦苦等候,早已麻木的双腿,想要追赶上云天。

    “扑通!”

    可是,双脚不听使唤,近侍刚迈出一步,就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关心则乱,近侍已然忘了,他已经不吃不喝,苦等一天一夜了,他的体力早就到了极限。

    “王……爷……”

    近侍沙哑着嗓子,手向前伸着,双腿在地面上用力挪动,像是在呼唤云天停下,只是声若蚊蝇,传不出几丈远的距离。

    滴水未进的他,已经很难发出一句完整的声音。

    “内侍大人,你怎么了?”

    值守宫门的侍卫赶忙上前,准备搀扶近侍,却被近侍陡然间生出的力气狠狠推开。

    近侍焦急地指着云天逐渐驶离的车驾,沙哑的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距离越来越远,趴在地上的近侍挣扎着撑起身体,双手合十,卑微地恳求侍卫,希望他快点拦住车驾,甚至不惜蜷起双膝,就要向着侍卫叩头!

    侍卫连忙侧过身,不敢受皇子近侍的大礼。

    “内侍大人!你我身份有别,万万不可如此,卑职承受不起啊!”

    侍卫想要将近侍扶起,却被他抵住双手,难以如愿。

    近侍空出一只手,指着远处,焦惶失措。

    侍卫明白近侍的意思,却不敢照办。

    待到终于用力将近侍扶起来,侍卫赶忙躬身道:“大人!擅拦王驾是大罪,恕卑职不能从命。”

    近侍看着侍卫一脸为难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凄凉无力。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推开侍卫相扶的手,一步一挪的向着内宫踱去。

    步履维艰地走了很久,近侍终于看到了云容的寝殿。

    不出意外的,那个苦命的孩子依旧抱着双膝,坐在最底层的台阶,一言不发。

    近侍收拾心情,又拍了拍身上早已仔细拍干净的衣服,挤出一个笑脸,忍着痛,故作平常地走上前去。

    看着小小的人儿,无神的大眼睛,枯木般盯着前方白玉砖上的花纹。

    近侍迟疑地伸出手,在云容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一下。

    许久,云容哭得红肿的大眼睛,才看向早已矮下身子的近侍。

    “阿阑,你说父皇是不是又去边疆,御驾亲征了?”

    “陛下他……他已经……”

    近侍明明想故作轻松地告诉云容,云帝只是如同往常一样,与冠军王一同赶往西疆稳定战事,不久就会回返。

    到时候,不但两位皇子的亲王兄会回来,他的叔父——冠军王也会一同回来看他。

    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阑,你说叔父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也不来看我?”云容的一双大眼睛依旧无神。

    “王爷他……”

    “是不是父皇不在了,叔父便也不愿意到这清冷的皇宫里来看我了?”云容的双眼有了一丝波动。

    “殿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近侍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云容面前,凄楚彷徨,泪如雨下。

    看着往日如同钟天地灵气而生的五皇子,如今却像是被提动四肢的木偶一般,毫无生气。被圣帝云玦赐姓的云阑,不由得对那位冠军王大人陡然生出一丝恨意!

    明明都到了宫门外,为何就不愿进来看望一下五皇子,哪怕只是安慰几句?

    近侍捂着胸口如刀绞般的疼痛,强忍着低下头,不去看云容。

    明知无用,他却还是天真地以为,只要不入眼,便不会入心,那心中的苦痛就可以减缓几分了。

    近侍抬起清秀的脸庞,泪痕犹然,看向皇子寝殿通往宫门方位的层层玉阶,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眼神却突然变得比宦海沉浮数十年的权臣,还要晦暗阴沉……

    纵然是当年被风光无限的恭王生母——杨妃,以容色妖冶,雌雄难辨为由,当众鞭挞五十,差一点性命不保,云阑也从未怨恨过自己的命运。

    如果不是姜国大军奇兵突出,大军突然逼近云都,云玦神兵天降,率军回防。

    云天军最终守住了云都的同时,云玦回返后宫恰好救了濒死的云阑。

    那么此刻的皇子近侍,早就无端死于杨妃的嫉妒之下了。

    可即使当年以莫须有的罪名,云阑差点被活活打死!他的眼中,依旧不曾生有阴霾。

    而今,陪伴多年的五皇子,明明才九岁,却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

    云阑不禁对这个世道,头一次心生质疑……

    天道为公,是否只是一句欺骗世人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