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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先吃饭

    正在帮大妞往肉串上撒孜然的徐佳看向校门口的瞬间双手猛地颤抖,险些将调料碗丢在了地上。俏脸由晴转阴,带着凝重的神色急匆匆跑向那名花哨青年,甚至连碗都顾不得放下。

    注意到徐佳的异常,乔子卿和程梦莹双双疑惑地望向校门口。

    只见徐佳一上来情绪就非常激动,显然是对青年的到来毫不知情。两人交谈了没几句便开始了激烈争吵,青年气愤中一把扯下墨镜狠狠摔在地上,徐佳毫不示弱,直接将调料碗砸了个稀巴烂。

    因为距离太远,乔子卿这边并不能听清二人争吵的内容,只是心不在焉地拿着大勺在锅里转圈,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过去。

    花哨青年像是被徐佳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吓到了,保持着微微后仰的动作足足十秒,随后面色由气愤转为狰狞,一把抓住徐佳的手腕就要往车上拉。

    徐佳拼命挣扎,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挣脱。然而青年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敲了敲车门高声喊了句什么,之后一名身着笔挺西装的壮汉便从商务车的司机位置走了下来。

    绕过车头来到徐佳面前,壮汉先是冲徐佳微微躬身,随即便向前一步伸出大手想要将其擒住。

    徐佳本能后退,可那壮汉像是早就知道她的下一步动作似的,大手先一步落位。如果徐佳依照惯性继续后退,那她的手臂将会刚好落在壮汉手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看似纤瘦却是带着强横巨力的手臂突然自徐佳身后探出,在壮汉即将接触到徐佳的瞬间拳头猛地撞击在壮汉胸口。

    嘭!

    咣当!!

    壮汉应声倒退,将奔驰商务的车门砸出一处巨大凹陷。

    “我说二位,不管你们来这里是什么目的,两个大男人对一个女人出手,这事儿怎么说都办得不太地道吧。”

    乔子卿手握玉臂将徐佳护在身后,目光狠厉死死盯着面前的两名陌生男人,嘴角处却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儿笑容。

    程梦莹姐弟俩也赶了过来,神色紧张得盯着两名不速之客。二虎双手架在胸前,两边各持一片还沾着泥巴的硕大鳞片,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扑上去开打的意思。

    花哨青年惊异于乔子卿的力气,稍稍呆愣了一下之后余光突然瞥见乔子卿那只一直抓着徐佳的手,一时间怒上心头,脸色涨红地咆哮道:“狗东西!快放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我姐!”

    “呃……”

    乔子卿的表情瞬间凝固,嘴角抽搐了几下转头看向徐佳低声询问道:“这是……你弟弟?”

    “嗯。”徐佳俏脸微红,不经意间挣脱了手腕,尴尬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徐俊。”

    “哦,呃……那个,不好意思哈哥们儿,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家事。那你们继续,我去做饭了……”乔子卿搔了搔脑袋,目光在西装壮汉身上停留了一会,看到对方没什么大碍,这便转身想要离开。

    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乔子卿衣角,乔子卿疑惑回头,发现徐佳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

    看到如此暧昧一幕,徐俊心中怒意更盛,抬手指着乔子卿的鼻子骂道:“狗东西!还不快滚!你想找死……”

    骂到一半突然停止,徐俊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冲徐佳问道:“姐!难道他就是你说的燕家那小子?就是因为这狗东西你才不肯离开的?!”

    “和人家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就是我自己不想离开!我喜欢这里,我就想留在这里教书!我就想一直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难道不!行!吗?!”有着乔子卿撑腰,徐佳的脾气也终于上来了,目光灼灼地怒视着自己弟弟,寸步不让。

    “不行!”徐俊回答得斩钉截铁,“你不回去咱们家怎么办?你让咱把咱妈怎么办?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

    “徐俊!!”

    随着徐佳一声怒叱,全场陡然安静下来。

    徐佳像是气急了,低着头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双臂自然下垂,十指的指甲却是险些嵌入掌心。

    乔子卿看得有些心疼,犹豫间想要出声安慰,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程梦莹不知何时已然来到徐佳身侧,修长玉手环住徐佳手臂,一言不发,只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立场。

    二虎代替了先前乔子卿的位置挡在徐佳身前,小家伙脏兮兮的小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恐惧,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老师不怕,有我在呢,他们不敢欺负你!”

    蓦地,徐佳猛然抬头,两滴晶莹夺眶而出,盯着徐俊一句一顿地说道:“你回家,告诉那两个老东西,我徐佳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嫁给李煜明那个纨绔!还有,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弟弟,我和你们徐家也再没有半点关系!”

    说着,徐佳夺过二虎手中已经打磨锋利的鱼鳞,扯开马尾狠狠割了下去。

    “刺啦!”

    清脆却无比刺耳的声音过后,栗色卷发尽数落地,留下的,只是一簇清爽的黑……

    徐佳的头发长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已经长出了齐耳长。此时的她泪流满面,心底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终于抛弃了所有虚荣的桎梏,曾经的千金小姐随风而去,现在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

    她叫徐佳,也只是徐佳。

    仅此而已。

    “我们走吧,该吃饭了。”乔子卿又一次拉起徐佳的手腕,这次对方没有挣脱,任由男人拉着步入学校深处。

    “姐……”徐俊呆呆地看着姐姐的背影愣在原地,嘴巴不可遏制地大张着,喉咙蠕动间却是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只是奉爸妈之命过来带姐姐回家而已,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家明明那么有钱,条件明明那么优秀,嫁给明哥有什么不好?这里明明那么脏,那么差,姐姐为什么不肯回家?难道都是因为他?因为这个乡巴佬?因为这个种地的?”

    目光聚焦在乔子卿和徐佳的肌肤交界处,徐俊的表情愈发狰狞。

    “狗东西!我要弄死你!!”

    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徐俊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咆哮间朝着尚未走远的众人猛扑过去。

    “少爷别冲动!这小子有问题!少爷……”西装壮汉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嘭!

    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后心,乔子卿踉跄了一下,险些栽了个狗吃粑粑。

    “徐俊你干什么?!”堪堪反应过来的徐佳面色惊慌,这便要折返回去上前理论,不料却被乔子卿一把拉住。

    乔子卿缓缓转身,看着满脸通红的徐俊面色平静,松开徐佳主动上前一步淡淡道:“现在满意了吗?”

    此时的徐俊显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考虑到为什么对方吃了自己全力一击还和没事人一样在这儿站着。他只想给这该死的家伙一个教训,一个终身难忘的残忍教训。他要当着姐姐的面把这家伙踩在脚底,让他像条死狗一样跪地求饶!

    “满意?我满意你大爷!给老子死!”

    嘭!

    又是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乔子卿左胸,目标直指心脏,他这是奔着要人命来的。

    然而,乔子卿依旧不为所动。

    紧接着,一拳、两拳、三拳……十拳!

    胸口、小腹、左脸、右脸,甚至喉咙。拳拳到肉,招招致命!

    乔子卿从始至终一直就这么直直立在原地,不格挡,也不反击。因为在他看来,这几记看似要命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实则和蚊子叮一下差不了多少。

    可在徐佳眼里,现在的乔子卿已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舟身上下还被硬生生凿了几个窟窿,看似坚挺却随时都有可能舟毁人亡。

    “住手!!”

    呼!

    徐俊的攻击应声停住,拳头距徐佳的俏脸仅有半指之遥。

    没想到徐佳会突然挡在自己身前,一直古井不波的乔子卿心里也狠狠抽了一下。徐俊的拳头对他来说毫无作用,但若是落在徐佳脸上,说毁容都是轻的!

    “狗东西!难道你就只会在我姐身后躲着吗?有种出来单挑!来单挑啊!”被姐姐止住攻势,徐俊怒气越发高涨,连眼白都泛起了丝丝赤红。

    “是不是只要我们打一架,你就会离开?”乔子卿绕过徐佳贴身来到徐俊跟前,一米八多的个头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张稚嫩面庞,鼻尖险些贴上了对方额头。

    徐俊下意识后撤一步,乔子卿的这个动作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自己就是被一头嗜血猛虎锁定的娇弱白兔,好像下一秒对方就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甩甩头,努力将这份异样驱散。徐俊暗骂自己窝囊,抬手迅速抹掉额角的冷汗,高声道:“好!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徐俊保证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但要是打不赢,不但你要给我磕头认错,而且我姐今天也必须跟我离开!”

    乔子卿没有回答,而是偏头向徐佳问出了一个足以让徐俊吐血的问题:“你弟平时说话靠谱吗?”

    “靠谱……”徐佳下意识回答,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又急忙阻止道:“不不不!不行!徐俊是个武痴,从小就被我爸请了好多武术大师教他功夫,而且他下手向来没轻没重,真要打起来你会吃大亏的!诶?不对呀,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乔子卿并没有解答徐佳的疑惑,兀自将围裙解下交到二虎手里,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轻笑道:“哦,原来是个练家子。呵呵,那来吧,我们现在就开始?”

    “来!”

    话音刚落,徐俊率先出手,一记狠辣直拳带着阵阵劲风朝着乔子卿胸口猛攻而去。实实在在中了自己那么多拳,他自信现在的乔子卿必然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因为身板儿稍显硬朗,以及在自己姐姐面前想要表现的那可怜的虚荣心才硬撑着没有倒下。只要这一拳命中,对方即便不死,至少也要呕出二两血来。

    面对这记在常人看来凶厉无匹的重拳,乔子卿只做了一个动作——抬手,抓。

    嘭!

    “什么?!”

    感受到拳头被一股巨力钳制住,徐俊奋力挣扎,竟是无法将其撼动分毫。

    不过虽然心中惊骇,战斗经验颇丰的徐俊也还是及时做出了反应,既然无法第一时间脱身,那便借助支撑飞起一记鞭腿,目标直指对方脑袋。

    看你还敢不放手?!

    于是乎,乔子卿又做了一个动作——抬手,抓。

    “力气太小,速度太慢,而且攻击时破绽百出!我想你的陪练一直以来应该都很怕伤到你吧。”乔子卿一手抓着拳头一手攥住脚踝,像是提着一只乳猪般将徐俊提溜起来,说话间瞥向不远处神色紧张的西装壮汉,目光破有深意。

    其实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出手攻击,但对方是徐佳的亲弟弟,乔子卿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虽说徐佳已经撂下狠话,但毕竟血浓于水,真要把这小子打出个好歹来,最后为难的还是徐佳自己。

    任由徐俊剩下的两只拳脚如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乔子卿双臂向前一甩,将徐俊直直送入壮汉怀中。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家的糟心事我大概也听明白了。徐老师是你姐姐没错,但首先,她是个人,是个可以自行思考的独立个体。所以不论从法律还是从情理上讲,你们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强迫徐老师去做任何她所不愿之事。

    再者,既然是家人,那么遇到问题的时候你们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去想方设法地保护她,避免徐老师受到任何伤害,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前程去搞什么恶心的家族联姻!徐老师永远都是徐老师,是那个舍弃了优渥身家甘愿来我们红谷寨吃苦受累的人民教师!才不是为了家族延续可以被你们肆意抛弃的牺牲品!”

    “你懂什么?!混蛋!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穷鬼来对我们家指手画脚!武叔你放开我!我要打死他!打死他!!”

    乔子卿一席话像是戳中了徐俊内心的痛点,这小子就像一头炸了毛的小狮子,开始在壮汉怀中疯狂挣扎。

    “算了少爷,这年轻人有问题,你打不过他的。”壮汉死死抱着徐俊的腰部竭力劝阻,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乔子卿的拳头他已经切身领教过了,他是真的怕面前这位年轻人会一气之下将自家少爷一巴掌拍死。

    “二狗别玩啦!快点过来端菜,要开饭啦!”

    正当几人僵持不下之时,乔母突然拿着锅铲从厨房那边小跑着过来。其实他们早就看到了徐俊和壮汉的到来,只因乔子卿出手太过温柔,在乔母眼中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是在和朋友玩耍罢了。

    乔子卿循声望去,发现厨房外面已经支起了一张大圆桌,另外七位未曾露面老师此时也已经在厨房进进出出地端菜了。浓郁的香气徐徐飘散而出,令得众人腹中皆是齐齐敲起了小鼓。

    “哦!来啦!”乔子卿急忙答应一声,又变回了那个笑容常在的乖儿子。“哦对了妈,门口锅里还炖着鱼汤呐,没糊锅吧?”

    “没有没有,你爸早就把柴火抽了一半出来,就等着你起锅啦!”乔母笑眯眯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头对徐俊二人道:“这是徐老师的朋友吧,哎呦正好正好,快去坐吧,我们正愁菜做多了呐。”

    “阿姨您别管他!他不饿!”徐佳没好气地道。

    “哼!我才不稀罕吃你们的东西!武叔我们走!”徐俊还是有些教养的,最起码知道在长辈面前不能再飙脏话。

    不过嘴上说着不吃,肚子却是十分诚实地抗议起来,一直“咕噜噜”叫个不停。更尴尬的是,这声音不但持久,而且还很非常洪亮,洪亮到三米开外的乔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一心想着要接姐姐回家,徐俊昨天一早就让武叔开车赶往临东省了。期间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只是昨天夜里在服务区一人吃了一桶泡面,然后就一直挨到现在。此时的徐俊不能说不饿,简直快要饿极了!

    “哎呦看你说的,饿了就要吃饭,这都到饭点儿了,哪有不吃饭的道理!走走走,阿姨领你们过去!”乔母将锅铲丢给乔子卿,走上前去一手抓住一个,不由分说地带着徐俊两人朝餐桌走去。

    饿了就要吃饭,到饭点了不饿也得吃饭,这就是乔母多年来一直信奉的真理。

    看着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枯槁手掌,徐俊最开始也尝试挣扎了一下,却是惊讶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摆脱。

    究竟是无力挣脱还是不舍得挣脱,这其中缘由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来到餐桌旁,起初西装壮汉无论乔母等人如何劝说也不肯入座,只是像个毫无感情的铁塔般矗立在徐俊左右。后来徐佳上前对他悄悄耳语了几句,这名雄壮汉子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坐下。

    经过仙元水浇灌过的蔬菜稍加烹制便会散发出一股诱人异香,更别提烹饪它们的三位大厨都是做过半辈子饭的顶尖高手了。

    徐俊本想先端一端架子,等有人给自己夹菜了再吃,哪成想菜还没上齐,第一个动筷子的就是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