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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联炼

    幽女嘴角泛出的浅笑里无奈中带着尴尬,她再次结出一个法印,这一次速度极快,几乎是刹那完成,下一刻,萧聪只觉时空移转,如梦似幻,周围的画面如水一般慢慢漾开,取而代之是一片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条河溪向远方蜿蜒而去,尽头是漫天红霞与如血残阳,孤鹜高飞,河鲤巧跃,河水被霞光映得好似流动的血,大块大块的幽兰花,在树叶间投下的霞光里,被镀上一层别样的神光,异香弥漫,使人闻之若饮甘醇美酒,观之欲醉于梦中,身若轻羽飘飘欲仙,化于虚无,惘时之流逝,忘喜怒哀愁,偕天地万物,感宇宙之钟秀,沧海桑田,遗立千年。

    “哇塞!好美哦,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本人亦有同感啊,想想我在这活了十几年,简直白活了!”

    冷筱凤与星流云一前一后、一唱一和,满脸尽是夸张的醉色。

    “星流云。你过来,”

    “干嘛?”

    冷筱凤温柔到让人骨头酥痒的声音轻飘飘传入星流云耳中,星流云应了一声,声音亦是温柔异常且带了些磁性,说着,他慢慢凑过来,哪知正一脸醉色的冷筱凤轻轻抬起玉腿,有意无意般踢在了星流云的小腿上。

    “嘶——”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你吃药了!”

    虽然看似力道不大,星流云却是一阵龇牙咧嘴。

    冷筱凤面不改色,甚至连头都没转,用刚才那般温柔到令人骨头酥痒的声音轻声问道:

    “疼吗?”

    “能不疼吗?你试试!”

    冷筱凤突然将小手放在嘴边,痴迷之色更甚,

    “哦,原来这是真的!”

    星流云带着一脸衰相,给了冷筱凤一个大大的白眼,低声骂了句:

    “花痴!”

    他自认为冷筱凤踢自己是夸张之举,但不幸的是,他似乎将自己在冷筱凤心中的分量估重了些。

    再转看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两人脸上亦有些淡淡的痴迷之色,只不过宇文丰都比较内敛深沉,而欧阳寻却更加肆无忌惮,

    粗鄙猥琐,春意盎然,一张大脸之上,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了,原因无他,只因为红霞残阳之下幽女那张连仙人都要为之惊艳的侧脸,霞光铺于其上,正慢慢唤醒着人内心深处埋种已久的那份本能的张皇和向往,欧阳寻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半晌,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宇文丰都将目光从幽女身上移开,转到垂悬在远方的画上,目光略有凄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努嘴,兀自低声吟道:

    “落阳残霞似画,玉人伫立细察,庸夫无奈于忆她,怎堪回首,往事如麻。

    纵曾含情相语,却别离泪眼婆娑,悲欢离合一刹那,可曾留下,几分繁华。”

    吟罢,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后,将气长长地吐出,半晌,睁开双眼,面色恢复如常。

    萧聪在不远处看了丰都好久,扁扁嘴,突然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觉很享受,又感觉很难受,想抗据,又忍不住地想去探求,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如此似乎觉得有点不太过瘾,然后,他用双手在脸上猛搓一阵,嘴里嘟囔着:

    “平心静气,守道归一,不该想的别乱想!”

    河溪对面的密林里传出一声嘹亮的马嘶,渐渐有马蹄声响起,隐隐传入耳畔并感觉越来越近,几人驻足远视,见一团白色的影子正向这边急速掠来,不出几个呼吸,已出现在河溪边,放慢脚步,踏溪而来。

    它通体雪白,矫捷稳健的兽躯在残霞的掩映下幻如披着幽兰花一般的神光,一条条曲线将每一处细节都勾勒得那么漂亮,头生独角,斜指苍穹,其上吞吐着湛蓝色的微芒,肋下双翅亦是洁白如雪,美轮美奂,那一张脸远远看上去恍若是一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子的面容,深黑色的瞳仁里,是两道坚毅深沉的目光。

    它高昂着头,望着前方,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表现着它作为一头圣兽的神气和高傲。

    但畜生,终究是畜生。

    游云踏过了河,行到幽女身旁,幽女伸出细嫩修长的藕臂环抱住游云的脖子,游云低下头轻蹭着幽女的面颊,幽女柔荑轻抚着游云雪白色的鬃毛,它摇晃着脑袋,闭上眼睛,表现出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片刻,幽女松开游云的脖子,星流云一脸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带着点痞气道:

    “嘿嘿,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游云的脑袋耷拉了些,眼神中竟泛出几分人性化的厌恶和畏惧,看似对星流云的热情一点也不感冒,它有意无意地甩动了几下脑袋,将星流云的手摆向了一边,踢踏着步子,向幽女这边靠近了些。

    “哼哼,这人品差了,连马驹儿都不喜欢!”

    耳畔传来冷筱凤的无情嘲弄,星流云面色一阵涨红,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在游云耳边乞求道:

    “喂,兄弟,给点面子好不好,怎么说咱俩也是一起玩大的不是,好了,以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但今天这面子,你可得给足我啊!”

    他再次伸手拂向游云的鬃毛,这一次游云倒是没有任何抗拒,只是滴溜溜的大眼睛里依旧有些不情愿。

    星流云一脸贱笑,得意地拨弄着游云的鬃毛,扭头向冷筱凤春意盎然地挑了挑眉毛,冷筱凤重重地剐了一眼他淫贱的模样,气呼呼地走了过来,用她的纤纤素手温柔地抚摸着游云长长的面颊,无比惋惜地道:

    “唉,多可爱的小马驹儿啊,你怎么能跟这个人渣同流合污呢,孩子,你这样会被带坏的,以后离他远一点吧。”

    听了冷筱凤一番“痛心疾首”的劝诫后,游云竟跟听懂了似的,将英俊的马头略微低了低,眼神中流露出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的羞愧,它踢踏着蹄子,紧靠向冷筱凤,又离星流云稍远了些。

    见到这一幕,冷筱凤不禁喜形于色,她猛地搂过游云的脖子,欢喜地问道:

    “咦!小马驹儿,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游云马头轻点,接着又高高扬起,似是在为它作为灵兽的高傲作证明。

    此刻星流云又按耐不住了,

    “废话!游云可是一级圣骑,你当是你们家那头傻大个呢!”

    “呸!闭上你的臭嘴,霸天才不是傻大个,霸天最听我话了,霸天再蠢、再笨,也比你聪明!”

    说着,她将头扭向游云,道:

    “小马驹儿,咱们走,不要理这个人渣!”

    冷筱凤轻轻拍了拍游云的后背,游云还真就跟着冷筱凤这么走到了萧聪身边,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星流云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二人一马,神色幽怨,他怔了好一会,突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吧唧吧唧嘴,翻着白眼轻哼一声,看上去竟有些傲娇。

    萧聪仰着小脸看着静立在一旁的游云,精致的小脸在游云月白色的光里被映出分外清晰的轮廓,他就这么笑着,浅浅的酒窝里溢出几分孩童般的可爱,似乎此时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变得那么自然,这是一种美,一种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美。

    他轻轻抬起小手,弯曲的四指,用手背轻轻拂过游云的鬃毛,游云长长的面颊,然后,他将手转过来,蜷曲的手指,指尖轻点向游云的额头,慢慢往下移动,向下滑,向下滑,一直滑到游云的鼻尖时,游云刚好轻轻闭上眼睛。

    自游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月白色的光华愈加璀璨而凝实,像一轮坠落在林中的圆月,将一人一马罩在里面,此时,萧聪也闭着眼睛,一丝轻微的能量波动以光团为中心,向四面扩散而去,轻轻漫过其他几人的身体。

    “这是……联炼……”

    幽女望着前方,不禁惊呼出声,声音虽然是一如既往的轻,但却清晰可闻。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银辉渐渐敛去,一人一马也慢慢睁开了双眼,游云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而萧聪的双眼,依旧那样清澈,只是似有一种柔和伴随着其气息透体而出,在外人感觉来,是一种稳定和心安的感觉。

    天边那片绚烂的绯红慢慢变成暗红最后归于黑暗,一轮新月渐渐升上树梢头,如一硕大的夜明珠,莹白的光将周围的景物照亮,一切都变得静谧而深邃,接着,虫鸣与水声渐渐清晰,共同协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悠长清脆,委婉动听。

    在溪边铺满月光的碎石小径上,几人默然而立。

    “我去,这小子的亲和力也太强了吧,这才一个照面,就跟游云来了这么一次亲密接触,感觉这小子也没比我帅多少啊。”

    星流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着,声音微不可闻。

    但一旁的冷筱凤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呸!你能不能不扯淡啊,多向人家小聪学习学习,看见了吧,人品好了,连马驹儿都喜欢!”

    冷筱凤嘴下毫不留情,一阵奚落似欲要倾尽对星流云所有的鄙视。

    一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星流云怎会在这等嘴皮子上的功夫上示弱,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以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迎锋而上,道:

    “什么?人品!拜托,人品是内敛滴,帅气是凸显滴,人们是有眼滴,但看到的是表面滴!懂了么?”

    星流云剑眉轻挑,星目迷离,扯着脖子,一副满腹韬略的说道者模样,但怎么看都有点面目可憎和自以为是。

    冷筱凤两片美腮泛起桃红,皓月银辉中在她洁白的娇靥上显得格外明显,又格外喜人,这当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气愤,任谁都不愿跟星流云这种挂着公子头衔却实是市井小痞子的坏种一般计较,更不愿大费唇舌,但又不能示弱,

    “我的天哪,这世间还有公德与道理吗?就您这副尊容,帅气这两个字也好意思说出口,幸亏这是晴天,要是雨天,一记天雷还不得劈死你啊。”

    冷筱凤小嘴一张一合,声如细刃,字字珠玑,星流云面部扭曲,貌似冷筱凤一席话让他有点接不上来,但不出片刻,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整顿士气,重新迎了上来,

    “多谢冷大小姐一番提醒,想我星流云一介凡夫俗子,再看一眼你冷大小姐‘人见人走开,鬼见鬼投胎’的不世仙容,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说着还不忘猛一抱拳,闭眼低首以示满心的“惭愧”。

    星流云越是这样,冷筱凤越是生气,她掐着小蛮腰,尚未完全发育的胸部一起一伏,想那星流云竟敢如此形容她,于是她轻轻平复了一下呼吸,操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口气回怼道:

    “呦,还知道自己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难见天日呐,星二少爷的自知之明还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呢!但怎么不赶紧找块破布把脸遮起来,摆在这儿吓唬谁呢!”

    …………

    冷筱凤巧舌如簧,连讽带刺,星流云亦是半步不让,反唇相讥,一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足足持续了近小半柱香的时间。

    萧聪感到一阵头大,怎么这小俩口一言不合便要恶语相向呢?难道王府里的礼仪道德都是这么教的吗?怎么看这几个家伙中除了幽女,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反观欧阳寻,一脸贱笑中倒显得饶有兴致,而宇文丰都则直接选择了无视,他摇摇头,突然感觉有点无所适从。

    幽女款款走到萧聪身边,眼神中流转着异色,仔细打量着身前的少年,贝齿轻启,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

    萧聪神色腼腆,手指没入蓬松的头发里,轻轻挠了挠,没头没脑回答道: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浑身上下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挺舒服。”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应该是……联炼吧。”

    幽女柳眉轻挑,嘴角泛出几丝浅笑,用似乎与人寻常聊天的口吻,赞许道: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还真不少哩,日后姐姐若是有事请教于你,还望你不吝赐教哦。”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日后姐姐若是有所疑问,小聪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姐姐就提前谢谢你了,也提前恭喜你。”

    说着,幽女双手合十作揖,俏皮地上下摆了两下。

    “嗯?”萧聪显得有点诧异,“恭喜我什么?”

    幽女见状忍俊不禁,轻笑道:

    “连联炼这等奇事都发生了,看来游云今日定是非你莫属了。”

    萧聪再次挠了挠头,憨笑几声,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一角天空,那里虽是漆黑一片,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着,但落在他眼里,似乎成了另一番情景。

    天道翁曾告诉过他,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坐骑所代表的意义不只是一个装饰或是一副脚程,在更多时候,他所在表的是一位伙伴,甚至是一位相依为命的战友,对于坐骑这件事,是万万大意不得的。

    “或许,我还没到该有一头坐骑的时间吧……”他在心里想着。

    “你怎么了?”幽女轻声唤道。

    “嗯?”

    萧聪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

    他看着幽女迷人的眼睛,欲言又止。

    “嗯?”幽女歪了歪脑袋,样子有点难得的俏皮。

    萧聪突然咧嘴一笑,道:

    “事无绝对,听天由命吧。”

    说完,扭头向游云走去。

    站在一旁的欧阳寻看着萧聪转身离去的身影,又看看幽女脸上略带些疑惑和失望的表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低声暗赞道:

    “呼~好小子,够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