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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风澜起

    迷雾森林不知何方的一处洞穴中,有阵阵血腥之气不断被风吹出来。这洞幽深至极,漆黑一片,只有离近洞口的地方有一线光亮。就在这样的洞穴中,一道人影颓然依着石壁,望着棱石突出的洞顶,面露痛苦之情。那里有一滴水珠正在形成,而这人脸上细汗也如这水珠般不断渗出,显然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他身上被纱布紧紧缚着,身边残存着染红的布料,还有不知名被碾碎的草药。这人痛苦异常,解开身上纱布,又重新换了一块,却依然止不住伤口流出的鲜血。是以刚缚着的纱布,很快又被染红一层,而纱布中颜色最深的地方就是背后。

    这人就是之前出手偷袭顾林的人,让他没想到的是,看起来还未成年的顾林,在两人对视之时,竟有那么一瞬,让他忍不住恐慌!他看着衣服后被燎开的洞,始终想不出这男孩用的是什么武器、耍的是什么手段。

    想不到那些怎么也想不清楚的东西,也就索性不去想了。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靠在坚硬的石壁上,等待药草发挥止血作用。这种安静的等待让他眼前再次浮现少年的身影,尤其是那道清澈如水般的目光,好像当时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能倒映出万物景象!那一束目光凝出的光竟如刀剑,能刺痛人身。想着想着,伤口再次隐隐作痛,犹如火燎,他忍住剧痛,痛骂一声:“他奶奶的,下次再遇见,迟早要把那双眼睛抠下来!”

    骂过之后,才感觉胸中积郁之气吐了出来,他突然又好奇起,抠下来那眼睛,会不会在夜晚放光呢?可真的遇见这男孩儿,他又十分抵触,内心矛盾起来,再次让伤口发痛。嗒的一声,悬在洞穴之顶的水珠落了下来,滴在了他的额头上,混着汗珠沿脸庞滑落,他又低沉呻吟了一声。

    此时顾林回到宁海昌他们待的地方,正好过了两个时辰。宁海昌的左腿撒有伤药,缠着纱布,已经不再流血,不过脸色却是苍白的。另外两人在一旁扎着简陋的帐篷,决定在这里过夜。见顾林回来,宁海昌面露喜色,说道:“顾林,我还是低估你了。”

    顾林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那三株明心草,然后坐下,又吐一口暗红的血液。他今日连吐数口鲜血,体中血气匮乏,已是虚弱无比。不过现下没事可做,就这么静静坐着,闭目养神,等待夜的到来。

    此次探险,明心草全为顾林一人所采,另外两人随顾林一同前去,亲眼见到顾林在危险面前的无畏和果决,事后回想这个年龄不大也不爱说话的男孩儿,竟有他们也无法企及的魄力,尤其是在斩杀蠢物之时,握剑的手不曾动摇,似已是司空见惯。这不大的男孩儿有这怎样的经历呢?平日不曾默契的两人现在想的竟然一样。

    现下两人能出的力就是扎帐篷、拾干柴、燃火堆,这与他们来之前想做的完全不同。不过之前想法一生,那位拿匕首站在老虎身前的少年,总是能感到被老虎血溅到的地方,仿佛被火燎到般隐隐发痛。另一人倒也没怎么想,他连直面老虎的勇气都没有。

    分工就这样默默进行,大家都没有说话,两人忙碌的有交叉的时候才互望一眼,眼中的波动连他们都体会不到。

    入夜,火堆旁,饭饱之后,顾林依着树干,透过枝叶缝隙,看着深沉的天空。今晚夜空中没有星光闪动,不过却能清晰看到如墨的云朵。

    宁海昌靠了过来,对顾林微微一笑,说道:“夜里寒冷,火不能灭,我今晚守在外面,你进帐篷里休息。”

    顾林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这点火光格外明亮,这意味着可能会吸引别人的到来。他说:“不能把火灭掉吗?”

    宁海昌看出顾林的顾虑,苦笑道:“已经冬天了,我们来时没带棉被,如果把火灭了,夜晚的寒冷可能让我们撑不过去。你看,有时就是这么无奈。”

    顾林是修炼之人,可以不眠不食,所以淡淡说道:“好,我和你一起守在外面。”

    宁海昌嗯了一声,笑了起来:“顾林,我果然没看错人,认识你真好!若有酒,我想同你一醉方休。不过顾林,你会喝酒吗?”

    顾林回想起之前在沙漠中喝过一次,不觉得那东西有多好喝,但此时负伤的他竟然怀念起。他望着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的夜空,仍然觉得有层如水般的光芒铺洒大地。他也笑了起来对宁海昌说:“你尽管试试。”

    宁海昌突然觉得自己问这句话真是多余,还未去试就生退缩之情,但话已说出,也不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道:“回武鸣城后,定要拼酒试试。”

    随后就这样不断的对话,直到宁海昌忍不住睡去,顾林倒没有丝毫倦意,他运起长春诀,回补已消耗尽的灵气。

    修炼时的顾林总是没有时间概念,当刺目的光线射进眼睛之时,才微微睁开。这时宁海昌他们已然睡醒,不过眼睛依旧惺忪,掩饰不住倦意。

    八株明心草已可以抵挡这次的付出,甚至还能余下很大一笔,足够度过这个冬天了。宁海昌见好就收,在晨光熹微之时就准备回城。虽然一晚歇息,但他走起路来仍旧一瘸一拐,同样受伤颇重的顾林却是没事一般,走起路来沉稳、有力。这让他在心中也不禁好奇起,但他知道顾林不想说的东西,最好不要去问。

    这也是种无奈,这种无奈让他只能感叹人比人气死人。

    回城的路并不意味着相安无事,先前来时已察觉有人蛰伏在这条道路,等待着满载而归的狩猎者们。

    四人没有挑大道走,他们在林间小心翼翼的穿梭,尽量不惊动一草一木。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就在离出这片森林不远的地方,又有一队人马深入迷雾森林。他们和顾林这年轻的队伍完全不一样,他们全是已成年的、身材魁梧的壮汉,个个人高马大,显然进去迷雾森林执行的任务是不简单的。

    见到宁海昌这支年轻的队伍,为首的一人特意堵在他们面前。那人脸上有道伤疤,腰间别着半月弯刀。他身材魁梧,身上披着盔甲,看起来不是俗物。而他看着宁海昌,眼中有轻蔑的神采,但又有精芒,绝对不会让人以为他只是孔武有力而已。

    宁海昌见到后来人堵在身前,脸色一下变得不好,一抹阴翳比之前受伤的苍白之色还要深。见大汉不肯让路,甚至讥笑地看着他们,眼中火热之情连遮掩都不愿做,宁海昌低沉地说道:“武靖祺,你想干什么,把路让开!”

    那名叫武靖祺的壮汉笑着说道:“你这杂种,是不是太长时间没尝皮肉之苦,竟敢这样对我说话!把你们在迷雾森林中找到的东西交出来,然后就可以滚开了,别不听话的自找苦吃。”

    宁海昌笑起来说:“城主府的巡检就是这样目中无法吗?你不怕我回去之后告诉城主大人吗?”

    武靖祺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你要能见到城主,我不介意你怎么说,不过现在你不交出东西,就别想回去了。”

    宁海昌脸色难看之极,仿佛风雨来临之前阴翳的天空,他的手止不住颤抖,最终却还是没有动作,片刻后才异常艰难的从怀中取出三株明心草,给了武靖祺,道:“就三株,若还是纠缠,就是拼死,也要让你也见见血。”

    武靖祺一把夺过,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不过你也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看在这三株明心草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敢这样看我、和我这样说话,定要好好教训你!”

    宁海昌冷笑道:“下次你再敢抢我东西,我拼死也要在你脸上再留几道伤疤。”

    熟悉武靖祺的人都知道,他脸上的伤疤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被对方惩罚留下的。当下痛楚被重提,武靖祺眼睛骤然睁大,手中半月弯刀抖动起,做劈斩之势。他看着宁海昌怒道:“你!”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狞笑着说了声“好!”就不再理会宁海昌,继续向迷雾森林深处走去。在擦过宁海昌身体的时候,故意狠狠的撞了他一下,让腿受着伤的宁海昌脚步趔趄,差点摔倒。

    宁海昌却是沉气,稳住身形,站立不动。这让武靖祺的脸色变得难看,但也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走了。他可放不下脸面再次撞一下。

    待武靖祺那一队人走后,一人低声说:“昌哥,欺人太甚,这气怎么能忍。”

    宁海昌看着他,无奈说道:“不忍又能怎样,真的去拼死吗?那可是城主府中的巡检,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得罪的。”

    那人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可没有拼死的勇气,只道:“这……”

    三株明心草被抢,此行快一半收获没有了,宁海昌心情不好,生气说道:“走吧,回城。”就向前走,头也不回,也不等他们,那一瘸一拐的身影格外落魄。

    顾林却看着武靖祺的背影,眼中灵芒不断闪动。方才斩妖一直握在手中,却没能挥斩出去。不是说他怕了武靖祺,而是宁海昌等人在,若主动攻击,之后报复的肯定是宁海昌。但此刻他们走后,顾林不介意单独行动,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他走到宁海昌身边,淡淡说道:“你们先走,我去一趟。”

    宁海昌想抓住顾林的手,却没抓住,见顾林再次深入林中。他大喊:“顾林!”声音中有着格外怒意,但顾林身影已然消失,连头都不肯回一下,这才体会到顾林平静话语中潜藏不住的怒意,就像爆发前的火山一样。而顾林对他说这话,本就没打算征求他同意,只是告诉他一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