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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破界

    迷雾森林,迷雾渐生,雾气升腾,那些飘散的微光,变成幽绿色,闪烁在林间,显得幽森可怖。林中有风在呼啸,呜咽不止,一棵棵参天的古榕树,变得恐怖异常。其垂落的树枝,突起的树干,像一只只鬼手,随风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探出。此时的雾林,有嘶嘶的声音从幽深处传来。声音重重叠叠,像是利齿在啮噬着什么东西。随后这片安静中,出现一群密密麻麻的怪虫!

    它们是大型的蜈蚣,一只只有很多触足,爬在地上游动前行,很是规整。

    在这群蜈蚣中,有两只走在队伍最后边,显得不那么合群,它们头部黑甲处有云纹标识,和其它显然不一致,而且这两只离的比较近,偶尔互相还会看去一眼。这两只步伐和前边走的也不一致,有时还会碰撞到一起,它们额头上两只触须时不时交接在一起,似是窃窃私语,在做交谈。

    这两只正是混在百足巨蜈兽群中的顾林和张凌薇!

    此时张凌薇正用传音符和顾林说道:“等会儿我们快到结界边缘的时候,你先不要动,我用秘法给你身上添一丝百足巨蜈的气息,好确保无虞能顺利穿过结界。”

    顾林正要说些什么,可发现自己发出的竟是嘶嘶之声,说不出话来。他焦急地想和张凌薇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连吐嘶嘶之声。而张凌薇也看不出顾林是要做什么,只以为顾林是为了更相似的融入兽群之中,而故意为之的动作。她以习惯顾林沉默寡言,丝毫不奇怪他的不回复,于是继续向前走。可顾林变幻的百足巨蜈却不停地用触须碰张凌薇,似是有其他事要说。

    “你怎么老碰我呀,咱俩不用离这么近,你可以离我远一点,你放心,即使远一点我这法诀也能护到你。”张凌薇显然也是烦顾林举动,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可顾林仍旧无动于衷,继续碰了她两下,依旧不断地嘶嘶鸣叫着。

    张凌薇方要生气,才突然想起来,是不是顾林不会用传音诀说话?

    张凌薇继续给张凌薇传来一道话:“你是不是不会用传音诀?是的话你摇摇触须。”

    顾林听此之后,使劲摇了摇触须,好让她知道这一路自己可不是为了骚扰她,才故意不断触碰她的。而且此时二人都是百足巨蜈的形态,看着黑黢黢的身体,和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触足,也丝毫提不起心来。顾林正在思绪纷飞,突然脑海中再起一点火光,这次火光没有变为声音,而是扩散为一个个文字,然后在脑海中跃动排序,变为一篇传音法诀。

    顾林快速读阅,方一读完,火焰文字如燃柴不足一般,这篇文章就凭空消失。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片刻之后,明了这传音篇的诀窍。作为修炼之人的一点小法术,自是不难掌握,而且张凌薇为了让他快速掌握,把古籍中的传音诀删繁就简,用极为白话的词语,甚至很形象的语言来描述出来,但凡对修炼有点常识之人都能参悟。

    顾林尝试着寻找传音诀中连着二人之间的细线,然后默念自己想要说的话:“你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这时,张凌薇神念之中,传来一丝丝稚嫩的声音。这声音和顾林音色相差很多,声音传来之时嘶哑、细微,甚至语速也有点缓慢,像百足巨蜈那嘶嘶之声,嘶出来了人话一般,很是怪异。不过二人算是有了交流,不至于让再发出怪叫之声。

    张凌薇的声音是很清晰的,传入顾林脑海之时,和正常说话无异,她笑道:“我能听到了,你不用问了,顾林,你说话声音很奇怪,是还没有掌握传音诀的要领吗?你在触摸灵力中那根细线之时,动用些灵力再试试,传音之时就能清晰一点了。”

    顾林听不到自己声音,他找到传音诀中描述的那根细线,然后在心中默念自己想要说的话,他也不确定声音是否可以传过去,也不确定自己声音传过去会是什么样?传音诀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法术,但也会消耗些微灵力,而此时顾林最缺的就是灵力。随着时间流逝,他已感觉腹中暖暖,灵力有再生之感。不过丹田之中似是有无穷巨洞,炼化的灵力都传进去,仍填不满。饶是顾林也想传的声音清晰一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突然想起怀中还有几件带有灵力的法宝,比如清福流云佩,其上蕴含的灵力能不能驱动一下传音诀。

    顾林试着用意识牵引清福流云佩,将其蕴含的灵力传到自己体内,然后自己再触摸到那根看不见的细线,说道:“你听,我现在说话声音清晰了一些吗?”

    张凌薇感到莫名好笑,一个简单的传音诀,愣是被顾林郑重对待的像是学了什么仙家秘法。张凌薇把因传音诀打乱的思绪重整理下,再次叮嘱道:“可以了,能听清了。等下快到结界,先停一下,我给你再加一道百足巨蜈的灵力波动,好让法阵以为咱们真的是百足巨蜈。”

    顾林已适应传音诀,感到能正常和张凌薇对话,于是好奇问道:“好的,那是怎么添加的呀,你能解析出来百足巨蜈的灵力波动吗?”

    他不懂阵法之道,但也知道,若是这结界只对百足巨蜈生效,仅仅有其形是不够的,最主要的是要有百足巨蜈的灵力波动。结界说到底也是个死物,只要能解析出来其运转规则,再构造出它容纳的形和灵力波动,应该就没什么问题。顾林饶是想,可这样想来似是阵法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他读的书中仅简单提起过,没有专门研究,就想的简单些了。

    毕竟不和灵器一样,结界布置之后,没人施法也能运转,分辨的方法只能看灵力了。他也试着用意念探索,只能微微感受到,具体是如何,根本不可参透。于他而言,模仿出这灵力波动,第一步就是解析,然后再做塑造,而能有此造诣,可不是他这半吊子出家且没学过阵法之道的修炼者能参透的。

    张凌薇没看他,声音自来:“若想完全知道百足巨蜈的灵力波动,以我修为一时半刻也解析不出来,不过大概的灵力波动还是能模仿出来。方才杀了这么多的百足巨蜈,要穿过结界之时,用它们的血液覆盖全身,然后尽可能遮掩自己的灵力波动,试试能不能穿过去。”

    说到隐匿灵力波动,张凌薇看了变成百足巨蜈的顾林一眼,然后道:“哦,对,你现在没灵力波动,那待会别呼吸就行,不显出人气。”

    顾林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已经没灵力了,剩下的就是人气,这点人气还被身上符篆法宝隐匿着,若不用眼睛看,神念扫过,如一方枯石,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没什么顾虑,现下在这雾林中,来去自如,唯一遇到的烦恼就是,林中太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这兽群给吃掉。

    顾林看着变成蜈蚣的张凌薇,发现变成百足巨蜈之后交谈,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和别扭。好在张凌薇有传音符,说话不需要发出声音就能听到,可有一些习惯还是改不掉的,比如顾林每次说话时都要看着张凌薇,用那两只小眼睛盯着看,看的眼中都能放出光来。

    张凌薇虽是蜈蚣的模样,不过气势依在,看着她的眼睛,虽然又小又红,可那一片冰冰冷冷,却是怎么都藏不住。她好像从进入迷雾森林之后就变得格外认真,而且话语少了很多。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要比顾林成熟许多。在张凌薇面前,顾林感到很温暖,有一种姐姐的感觉。

    可是他从来没有过姐姐呀。

    自幼在沙漠中长大的他,和父亲相依为命,生活虽苦,可苦中有乐,那个时候,父亲是他唯一的依靠,在他面前,顾林听话懂事,性格活泼开朗。可从那晚之后,他就变得阴郁,沉默寡言,没有人知道,在没有灵力的时候,他是多么的痛苦。那种钻心之痛,切肤之疼也只有他能感受到。但也是从那晚之后,他开始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他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遐想,而且有灵力加持,内心变得坚强起来。可眼前种种,都是假象,一旦灵力耗尽或消失不见,那种痛苦又会袭来。撕心裂肺,如有刀绞,而此刻,和张凌薇在一起,他没有了这种感受,情绪异常平稳。张凌薇看不到,顾林和她传音之时,脸上始终浮有笑意。

    再往前走,顾林渐渐感觉腹中有痒痒的感觉,似是什么正拔苗而生。这种感觉正像之前,可没误食妖丹时来的那么猛烈,也没有在武灵殿时那种灵力缓缓攀升的昂扬之感。现在灵力的恢复,如沐春风,徐徐而来,特别温和。不过当下,顾林倒不希望灵力到来,这样就不好出结界了。

    他一边想一边随百足巨蜈们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百足巨蜈好像穿过一层薄膜,只见空气中泛起一层层的涟漪,接下过去的百足巨蜈就消失不见,连神念都勘察不到。

    此地应是结界边缘,景色与周边别无二致,依旧是茂盛的古榕树。

    这时,张凌薇声音传来:“这里应该就是出去结界的地方,我先送你出去,你到另一边后等我。”

    虽不懂张凌薇为何这样安排,但他能做的,就是乖乖听她的话。

    待前边的百足巨蜈都走完,二人离近这处边缘,张凌薇变成的百足巨蜈,额前两只触须朝顾林一点,即有墨绿色的汁液凭空浮现,在半空中凝成一团,有生命般不断蠕动着。阵阵腥臭的气息传来,让顾林一阵反胃,尔后这团汁液竟往下直落,把顾林浇个正着,把化为百足巨蜈的身躯每一个地方都覆盖住,顾林还没来得及反抗,这墨绿色汁液一闪,竟沿着躯壳缝隙钻入体内,转眼就消失不见,紧接着便听张凌薇道一声:“可以了,你过去吧!”

    这团汁液没入身躯,一股腥臭的血液之气,粘稠犹如实质般侵入顾林嗅觉之中,回想起来,像是之前被顾林斩杀的百足巨蜈的血液。见张凌薇催促,他强忍这难闻气味,跟在百足巨蜈的身后,开始穿过这层结界。

    会不会有危险,能走过去吗?

    顾林心生怯意,对这秘法抱有怀疑,不过当下不是仔细思考之时,他们已经被困在结界中很长时间了。索性什么也不想了,顾林来到结界前,两根触须试着向前探,然后眼睛一闭,径直走过。

    方向前迈出一脚,蜈蚣的身体百余只触足开始爬动,每一只触足划动着坚硬的泥土,都能留下深刻印记。他不想太多,怕会犹豫,产生太多的感受,所以加快脚步,在预计的距离内,闭目穿过。

    一刹那,好像从水中而过,一层薄膜包裹着他的身躯,带着些微阻力,不过接下就如泡沫般破灭。前边无遮拦,顾林走过,踏入另一方天地。

    他睁眼,只见前方有一大口渊池。

    已经是过来了!

    回首再看,四周仍是青翠的古榕树,高大挺直,一望无尽。渊池四周也是古榕树,和结界中的一般无二,高大、参天,华盖遮掩,密不透风。在古榕树周围,有微光环绕,这些微光和结界内的微光不太一样,这些微光宛若萤火,游动在半空中,煞是好看!

    若一片星河璀璨的夜空。

    他沉迷一阵,立刻拔出思绪,环顾四周,却发现看不见张凌薇的踪迹。从踏入结界之后,她身影就看不见了,看来这才是此行应来之地。

    这时,百足巨蜈爬行密密麻麻的声音传来,顾林注意才转移到百足巨蜈去处。那些百足巨蜈在进入这方天地之后,像受到什么牵引一般,皆向朝渊池内爬去。

    张凌薇说让顾林出结界之后等他一下,可是心中充满的好奇,迫使他走近看看渊池下是什么。顾林小心翼翼跟着百足巨蜈继续走去,临近渊池之时,顾林停下脚步,方想伸头看看渊池,突然间,有数道黑线从中伸出,有灵性一般,看准漂浮的荧光,然后黑线迅疾向荧光缠去,裹挟着拉入池内。

    这些荧光被缠到后,立刻光芒大放,像是在挣扎一样,把缠着黑线灼出黑烟来。可这黑线似是无穷无尽,方被灼化,又有黑线从渊池飞出,再次冲上去缠绕荧光,然后如有大力,绷直把这些荧光缓缓卷入渊池。直到把附近的荧光都消磨化掉或拉入渊池,这些黑线才不急不缓回去。

    突然的异动把顾林吓了一跳,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急着向后退去。

    可这时,一道黑线似乎注意到这只怪异的百足巨蜈,如有灵性般,盯着顾林细细地瞧。

    顾林立刻站定,不动声色。可这些黑线似要过来,向其缓缓逼近。见其不妙,来不及多想,顾林立刻后退。

    这些黑线突然直直冲去,顾林措手不及之下,被这道黑线缠绕卷起,向后狠狠拉去。他变幻的百足巨蜈,立刻挣扎起来,拼尽所有力气,所有触足牢牢抓住地面,一只只尖锐的脚直刻入土壤,却还是抵不过这黑线的庞然大力,被硬生生拉下渊池。

    他发出惊恐的喊叫,却发现和百足巨蜈一样,仍嘶嘶的声音,只是变得尖锐一些。紧接着,一种强烈的离心之感传来,眼前之景变得虚幻起来。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渊池古老颓破的峭壁化为一片青色,如走马观花,各种景色刷刷从眼前闪过。还未及害怕,就发觉天旋地转,然后身体一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直把他摔得七荤八素。落地之时,升起一阵烟雾,连真身都摔出来了。他又变为一个人形,然后一团墨绿色汁液,从天而降,狠狠浇在他身上。

    顾林觉得太疼了,而且这气味太难闻了,浑身都是,一时之间,竟昏阙过去。

    眼睛闭上之前,好像看到一片嫣红,朝他慢慢开展过来。

    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那一片姹紫嫣红,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