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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不归

    此天阴云不散,刹那间闪出的日光,转瞬又被乌云遮住,天地昏暗一片,天际之上,雷声滚滚,云移雾动之间,一道电光蜿蜒而下,如树杈般向四面八方伸延,在此电光之中,一道比天光还要深沉的黑色人影,凌于天空之下,在猎猎寒风中屹立不动。

    这天看似广阔,但让人抬头一望,就知道是以她为中心。

    夜之女王纤手向天所指之处,一道携带者暴风骤雨的旋涡慢慢凝现,这道利刺风暴的形成没有之前那么久,但也能看出来夜之女王耗费了大量气力,虽在冬日的寒风之中,但她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浮现,而且青葱的玉手,也染上一片殷红,甚至也没之前虚握的那么坚定果决,有轻微浮动之感。

    即便如此,这快速凝出的雷霆风暴,仍充斥着无尽威压。风暴方一形成,这天温度再次冷了几分。

    而更令人心寒的心里的惴惴不安。

    一众修炼之人,再见这道无尽威压的风暴,只觉得心惊胆战,一时之间如坠冰窟,不知有何可依。他们将目光纷纷寄附在巍峨城楼上,那道坐立不动的身影,在他们的眼中,能看到的和世俗有所差别,比如那道人影之后,浮现的山河虚影,渐渐有模糊之感,甚至摇摇欲坠,行将支离破碎。

    这点迹象已让他们看出,苏渐离已是穷途末路,而除他之外,剩下修为高深之人,似都被不同的妖族修炼者纠缠着,都在苦战之中,一时之间都拔不开身来。

    他们越想越觉得这天更冷了许多,而这时一阵悠悠萧声传来,声音中的哀凉凄绝让他们决断六欲七情的修炼者,也不免感伤起来。

    此时由黑石垒筑而成的城墙上,正有一道身着褐色华服的倩影,凌于寒风之中,盈盈伫立。她正持一玉箫,悠悠吹着,脸上有说不出的决绝之色。她秀眉之下,显出别样的英气,就连眼神,也和萧声一样,有着凄绝肃杀之意。即便没有与之对视,仅凭声音,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决绝的眼神,仿佛内藏锋利的刀光,让人心中为之一动。

    清越的萧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扰乱了一众修炼之人,一些修为低微还在临空的,控制不住紊乱的灵力,身上灵光闪动之下,差点跌落下来,好在萧声所带来的的影响只是一时,当沉浸心神之后,就再次稳住身形。不过这点时间的打断,也让这个天地之间,多了另一个焦点。

    苏渐柔正死死盯着半空之中的夜之女王,眉目之下,满是掩盖不住的杀机。她也是姿色出众的美人,此时脸上的怒意更添飒爽之姿。她就这样看着夜之女王,怔怔吹着萧声,正在蓄势做些什么。而萧声也越来越急,似暴雨急骤而下,又若倾洪而出,仿佛要将这世界淹没。

    而随之手中玉箫,其上铭刻的奇花异草、珍奇异兽也似活了过来,雕刻的纹络愈发明亮,随着萧声的急促,渐由柔和变得刺目起来,最后一团光芒将苏渐柔淹没,而她宛如一团光球,照亮整片天空,一时之间,这夺目的光芒立时夺到了夜之女王的目光。

    夜之女王看着这团光球,脸上依然有不屑之色,她心中自是知道苏渐柔在做些什么,不过这点微末道行,还不足以和她比肩对立,倒是松玄真人挥舞而来的由八灵尺幻化而出的凶禽野兽,让她不得不凝重思考一下。但她看过之后,也只是冷笑一声,虽然有萧声加持,这些灵兽愈发嗜血和疯狂,但和引动天地之象形成的风暴利刺相比,还不足以相提并论。

    在她的想象中,不过是蝼蚁的抵抗而已,而风暴落下之时,定能让此护城大阵破开,到时这八头灵兽也能轻易堙灭在风暴之中。而她心中也有所不安,可是在恒古的日子里,这种已被遗忘的感觉不知为何悄然浮现,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牵扯着她的内心,让她纤手抓起的风暴居然有所一顿,就在这刹那之间,那八头灵兽竟毫光大放,汹汹冲来。

    夜之女王冷哼一声,轻微之言,竟传到在场每一个修炼者的耳中,而后她向天伸出的五指狠狠一抓,用力向下一掷,将那道风暴利刺抓落而下,向八头灵兽以及武鸣城的方向抛去。

    顿时滚滚雷动云动之声响彻不绝,而那道风暴利刺自天际坠落,似缓实快,竟眨眼间就快触到那八头灵兽。此时才能看出,这风暴是有多么巨大,而那八头灵兽体型已被催动为庞然大物,而和这道风暴相比,竟还是如此渺小。一瞬之间,就将这八头灵兽吞噬在无尽风暴之中。

    在城楼上的松玄真人,连忙转动手势,拼命催动法诀,以使灵兽再现光芒。他浑身渐有灵光溢出,看起来催动这八头灵兽与风暴相抗也是极为费力,不过也能堪堪抵住,致使风暴不能下落,可额头密布的细汗,无风飘起的胡须,都显出已是穷途末路之举,根本不能阻挡片刻。

    见松玄真人的八灵尺,竟能抵住风暴的降临,夜之女王眉头微蹙,脸上渐有怒意,她心中有着急之事,但仍不露声色,冷冷说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竟敢挡我全力一击,你也是有点东西,就不知还能撑到几时。’说时,夜之女王五指紧紧一握,若冰雪般的肌肤上,浮现道道青筋,看起来也是用了大力。她脸上也浮现红晕,贝齿紧咬,显然这一击费了不少气力。

    只见风暴利刺,还顿在空中之时,突然旋转力度加大,威势更显,将相对之处的八头灵兽彻底淹没其中,而后风暴滚滚之声中,传出啮噬般的声音,咔嚓咔嚓的,那方才明亮的八头灵兽,在昏暗的风暴之中,光芒渐消,灵性渐失。

    而松玄真人,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维持不住保持的手势,伸手扶住胸口,压住将要涌上的鲜血,灵念之中,那以他元神温养的八灵尺,正在一点点抽丝剥茧般,切断与他的联系。他突然觉得这丝牵连,正如暴风雨中行驶而去的扁舟,联系越来越弱,甚至已断断续续,行将彻底决断,而仅存的一线关联,也是脆弱至极,禁不起任何冲击。

    松玄真人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到了迟暮的年龄,一股股疲乏之感涌上心间,他突然觉得苍老许多,连抬手都需偌大气力,而心中那渐渐空落之处,也在被疲乏一点一点填充,还好他是站在城楼之上,若虚浮在空中,定然已撑不住向下坠落了。就在这时,突然山河之影大盛,一声金石之音,响彻天地之间,半空之中,突然浮现座座山峰,顶住了即将下落的风暴。

    风暴利刺尖锐之处与山峰虚影撞击在一起,刹那间浮现万丈光芒,而苏渐离将将恢复的灵力,再次溃散开来,他坐立不住,直直倒下,双目渐渐失去光华。这时,松玄真人耳畔传来柔柔之声:“真人本命法宝想必已经被夜之女王抹去寄附在上的神念,若还能动用的话,还请真人将之自爆,待灵力极盛之时,我将动用秘法,施展最后一击,相信定能重创夜之女王,还请真人助我一臂之力。”

    松玄真人也是身负重伤,连声音传出之处都感知不到,不过声音入耳,他就知道这是苏渐柔传音过来,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仅是向自己说的话,而最后一击意味着什么,松玄真人心中自是明白,他又看了一眼倒在城楼上的苏渐离,突然叹息一声,淡淡道:“罢了罢了,苏家尽是舍生取义之辈,大难面前,我也不好阻拦,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便助你最后一击。”

    说时,松玄真人单手向天空中的风暴一指,再催身上灵光,将那与八灵尺断断续续的牵连,重新建立联系,凭一线之机,松玄真人念动法诀,再提灵力,全部倾注于这一线联系上。他发须无风自动,向后飘去,身上白袍也被吹得卷了起来,松玄真人亚种神光突然暗淡几分,但风暴之中,突然若有利刺穿过般,有夺目的白光自中穿出,且由最开始的一两束,渐渐变成从四面八方穿透而出。

    那被切断神念的八灵尺光芒大放,竟重新幻化为八头灵兽,一声声惊心动魄的兽吼之声,从风暴中传出,而后这八头灵兽灵光更盛,若骄阳般放出夺目的光芒,一时之间,仅穿透的几丝都让人无法直视。松玄真人见此,眉头一皱,于猎猎寒风中,蓦然呵出一个爆字,只见在空中停留的风暴中,那束束刺目的灵光,骤然凝聚在其中,仿佛蓄力做些什么,凝聚的风云传来雷鸣般滚滚之声,接下一股音浪突然传出。

    大象无形,大音无声,一阵刺耳的嗡鸣过后,浩瀚天地之间,突然变得极为寂静。天际中纷飞的流光也凝滞下来,时间仿佛定格一般,那刺向武鸣城的风暴突然溃散开来,风暴侧边,旋转不停地风云宛如被撕开一道大口,卷起了大片转动的乌云,在天空飘飘刹那,就消散得无影无踪。而在这刺目灵光之中,一道鸿光冲天而起,在风暴中穿梭而去,直直向夜之女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