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噩耗
迟娜捧起周峰的手：“你看你的手，我一年到头就没见它完好无损过。”
周峰忽然好自责好自责，他那自卑心要作祟到什么时候，他怎么会产生‘迟娜嫌弃他赚得少’这种可怕的想法呢。
“不幸苦，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说这话时，周峰竟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又不认识几个字的乡下孩子跑到汉城打工讨口饭吃，他从没想到自己能有今天，在汉城这样一个的大城市，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对比这些，他手上多几道口子算什么。
“可是，我还是想你辞了那份工作，因为太危险了，若是哪一天，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和小宝。。。”
迟娜忽然说不下去了。
以前是不得已，周峰没了工作，这个家就维持不下去，所以，迟娜一直没敢说，可是她没有一天不在担心。
高空作业的坠落伤，她见的太多了。
“娜娜，别瞎想。”周峰忽然觉得好心疼好心疼，他一直以为迟娜是个心粗的，原来她不是心粗，她只是在假装。
“放心，就算是为了你和小宝，我也会非常小心的。”
“峰哥，答应我好吗，辞了那份工作。”迟娜竟哭了起来。
“娜娜。。。”周峰还没怎么见过迟娜哭，有些手足无措。
呜呜呜，迟娜小声地抽噎着。
“好吧，等眼前这个项目完成，我就不干了。”周峰真的不会哄人，只好答应了。
“真的？”迟娜猛地抬头，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笑弯了腰。
“我何时骗过你？”
mua，迟娜起身，在周峰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峰哥，你真是太好了。”
周峰身体的温度迅速被点燃。
一番云和雨之后，迟娜小猫一样地蜷在那里。
“娜娜，你说我辞了工作以后去干什么好？”周峰已经开始打算以后的日子了。
“随便干什么，只要安全就好。”迟娜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回答。
“可是除了干建筑队我什么都不会，谁愿意用我呢？”
“没人用你，你就在家呆着陪小宝。”
外公外婆不怎么喜欢小宝，小宝也不怎么喜欢外公外婆，迟娜看得出来。
说到小宝，周峰想起一个人：“哎，最近怎么不见王磊来找小宝玩？”
“他，谈恋爱呢？”迟娜咕哝一句。
“他真的谈恋爱了，和谁啊？”
周峰等着迟娜回答，半天，没声音，扭头一看，居然睡着了。
眼睛一闭上，迟娜那张脸显得更圆了，周峰看着看着不由笑了。
低头轻轻在珍爱的小妻子额头上亲了亲，周峰小声说：“娜娜，这辈子，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现在我真的心满意足。。。”
周峰本来想说‘死而无憾’的，可是想到刚迟娜都担心地哭了，那个四个字不吉利，就生生把那几个字咽了下去。
好可惜啊，那可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四字成语。
虽然忙了一天，浑身累得腰酸背痛的，可是周峰睡不着。
盯着天花板回忆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三十年。
如果不是天海，他的人生肯定是另一番景象吧。
想到这里，周峰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竟然拿起手机给天海发了条信息。
“天海，谢谢你！”
发完之后，周峰就后悔了，他可是杠杠的大老爷们，怎么能说这么肉麻的话。
正在准备撤回消息，天海回复了。
“干嘛发这么肉麻的消息耽误我办正事！！！！”
后面还跟着一堆不满的表情符。
陆平有个毛病，听到消息就必须立即看了，否则就不安心。
花费一秒，周峰明白了这个‘正事’是什么事了。
周峰：“明白了，你好好努力，赶紧把我们小宝的媳妇造出来！”
天海：“滚！！！”
长按电源键，点击关机按钮，天海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低头，看着身下的人，笑：“好了，没事了，咱们继续。”
迟娜觉得最近她的小日子过得不要太顺。
诊所没那么忙了，拿到手的工资却只增不减，小宝也很喜欢那家幼儿园，周峰的项目也快完项了，他已经和领导说了，这个项目完结就辞职。
真是看哪哪都顺啊。
要不要生个二胎，周峰如果找不到新工作的话，让他在家带娃也挺好的。
迟娜竟有了这个想法。
可是，物极必反，月满则亏，命运似乎总不乐意让一个人太顺坦。
噩耗往往来得就是那么猝不及防。
那天，迟娜还正在和陆平讨论生男生女的事。
“我听人说吃酸的容易生女孩，平平，要不要我也帮你订一箱柠檬。”
迟娜一边说一边逛某东。
陆平白了她一眼，没搭理。
这个迟娜和那个周峰不亏是夫妻，一个鼻孔子出气，都巴不得她和天海能生个女儿，然后被他们家小宝拐走。
“这个20块钱一斤，这个15块钱一斤，可是这个好像大一点，选哪个呢？”
迟娜还在犹豫，“砰”，诊所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如今是十月底，天已微凉，王磊只穿着深绿色地短袖手术服就冲了进来。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手术服后面被汗浸湿了，前面沾了不少血迹。
“迟娜，快跟我走！”
王磊拉着迟娜就往外走。
迟娜慌了：“王磊，到底出什么事了？”
“快跟我去华光。”
“到底是谁出事了？”迟娜不敢猜。
一向镇定冷静的天海也慌乱了起来，难道是周峰？
手忙脚乱地找出车钥匙，天海走到两人面前：“走，我开车带你们去。”
陆平也赶紧上前：“我也去！”
天海犹豫了半秒：“好！”
从安平诊所到华光医院四五里地远，平时堵车的话，要开上一个小时，幸亏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不过用了十分钟，天海就把车开到了华光医院。
“是去手术室吗？”天海问王磊。
“是。”
天海直接把车开到地上室，停在了离手术室最近的那个电梯旁。
一路上，迟娜一直苍白着脸，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一句话也没说。
王磊虽然没回答，可是谁都能猜出来，是周峰出事了。
电梯直奔顶层的手术室，嘀，电梯的门开了，手术室三个大字就在不远的几米处，迟娜却不敢往前走了。
“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迟娜这是在问王磊。
“不知道。”
王磊的确不知道。
今天，王磊恰好急诊外科值班，一上午都挺清闲的，他还想着要不要提早订了午餐，严伟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一见是熟人，严伟直接抓住了王磊的手：“你快救救周队！”
周队？
王磊脑子‘嗡’了一下，反应过来周队是谁了。
“周峰怎么了？”
“周队他被车撞了，这边流了好多血。”
严伟朝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圈。
什么也不问了，王磊直接向门口冲去，120的人正推着周峰进来，他胸口一片都被暗红色的血染透了。
王磊试了试颈部的脉搏，已经非常微弱了。
“快去准备急诊手术！”王磊对着急诊科的护士吼。
无端被吼的护士愣了一下：“病人还没挂号缴费呢。”
“我说快去。”王磊吼得更厉害了。
护士赶紧转身给手术室打电话去了。
顺手就接过车子，王磊推着周峰直奔手术室。
手术室的人和王磊很熟，听说是王医生点名要的加急手术，麻醉师，手术房间，手术器材很快就准备好了。
“千万想办法保住他的命！”把周峰交给麻醉师的时候，王磊抓住麻醉师的手，仔细叮嘱了一句。
周峰进了手术间，王磊这才去换衣服。
换到一半王磊想到了，今天越主任休息。
王磊直接打了越主任的电话：“越老师，我的一个兄弟胸部严重外伤，您能不能赶过来？”
越主任待王磊不止一般的师徒之情，何况这是王磊第一次求他：“好，我这就来。”
王磊进到手术房间的时候，周峰竟然醒了。
麻醉师正准备麻醉。
看到王磊，周峰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王磊知道他有话要说，赶紧凑了过去。
“娜娜，小宝。。。”周峰努力地张嘴：“照顾好。。。”
王磊不想让他说下去：“你不会死的。”
“拜托。。你。。。”
周峰没说完，意识就模糊了。
麻醉师配好了药物，开始了麻醉。
“周峰，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这句话，是王磊在心里对周峰说的。
看看检测仪，血压已经降到了90/60mmHg，静脉通路早就建立了，可是明显内出血要快得更多。
“输血！”王磊对巡回护士说。
“麻醉完成！”麻醉师汇报。
“好了，手术开始！”
穿上无菌服，王磊拿起了手术刀。
如今，王磊早已可以独挡一面，很多手术都是他先预热，越主任在关键时刻才动手。
只是简单摸一摸，王磊就摸到左侧胸部，心脏的位置，有三根肋骨骨折了。
不是心脏破裂！
不是心脏破裂！
不是心脏破裂！
默默祈祷了三遍，王磊才下手划开皮肤。
皮肤划开，一排散落的小血珠冒了出来，对外科医生而言，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看着那血珠，王磊竟然开始觉得头晕，手不由得抖了起来。
手抖，外科医生的大忌。
做了几年的外科医生，第一次，王磊怯场了。
即使是当年跟着越主任给周子辰做心脏移植手术他也没怯场啊！
“王磊，我来吧。”
越主任不知何时进来了。
王磊向后退了几步，给越主任让了位置。
“王磊，去把小赵叫来做一助。”
越主任明白，以王磊目前的状态，做一助都很难。
脱下无菌服，王磊给小赵打了电话。
小赵来了，得意地扫了在一旁发愣的王磊一眼就上了手术。
王磊脑子一片空白，就一直盯着那监测仪器看。
嘀，嘀，嘀，监测仪开始不停发出警报。
蹦，好像是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一样，王磊猛地跑出了手术室。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王磊打了一个哆嗦，脑子清醒了一点。
要快去告诉迟娜。
王磊终于想到了这件事。
从华光医院到诊所有好几里地，王磊想都没想抬腿就跑。
逆着风，耳边是呼呼的声音。
娜娜，小宝，照顾好。。拜托你。。。
两只腿机械地前后交替着，脑子里全是周峰昏迷前的画面。
画面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之后，王磊那僵硬的脑袋忽然明白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周峰早就看出来他喜欢迟娜了。
一瞬间，王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因为，得知周峰出了车祸时，有那么短暂的千分之一秒，王磊脑子里竟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周峰死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娶迟娜了。
像是无法直视自己心里最阴暗的一面，王磊无法接受周峰的离世。
所以他疯了一样跑出了手术室。
他所学过的所有的知识都在告诉他，周峰没有可能挺过去，可是没有亲眼看到那个画面，当迟娜问他时，他可以回答‘不知道’。
“嫂子，嫂子。。”
严伟看到迟娜来了，红着眼走了过来。
“周队他，他。。。”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越主任和小赵走了过来。
王磊迎了上前：“主任，他。。。”
越主任看了王磊一眼，摇摇头：“是心脏破裂。”
心脏破裂，即使迟娜不是外科医生，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噗通’一声，严伟忽然跪了下来，啪啪朝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
“嫂子，都怪我，都怪我见周队要走了，非要拉着他喝酒，都怪我。。”
啪啪，严伟又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迟娜忽然觉得命运真的好讽刺，她和周峰在一起那么多年，一直担心他在工地出意外，她本以为，不去工地了，他就安全了，却怎么也没想到离开工地的那一天就是他出车祸的那一天。
“他在哪？”迟娜冷静得出奇。
“我带你去。”
王磊不要命地跑去把迟娜找过来，就是希望能见到周峰最后一面，可是，还是没来得及。
白色的布盖住了一条长长的身躯，迟娜走过去，掀开了头。
还是那张最符合她的审美的脸，只不过苍白了许多。
迟娜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好像在看一个睡着的人。
“他有没有留什么话？”
迟娜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老婆，今晚我给你做红烧肉吃。”
因为听说吃肉容易生男孩，迟娜还撇撇嘴说：“不，我才不要呢。”
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对话竟是这样的，迟娜有点不能接受，所以问了这么一句。
‘拜托你照顾好娜娜和小宝。’
王磊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了这句话，可是张开嘴，他却说：“没有。”
“什么话都没有？”
迟娜低声念道，双手捂住了脸，哭了出来。
周峰忽然好自责好自责，他那自卑心要作祟到什么时候，他怎么会产生‘迟娜嫌弃他赚得少’这种可怕的想法呢。
“不幸苦，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说这话时，周峰竟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又不认识几个字的乡下孩子跑到汉城打工讨口饭吃，他从没想到自己能有今天，在汉城这样一个的大城市，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对比这些，他手上多几道口子算什么。
“可是，我还是想你辞了那份工作，因为太危险了，若是哪一天，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和小宝。。。”
迟娜忽然说不下去了。
以前是不得已，周峰没了工作，这个家就维持不下去，所以，迟娜一直没敢说，可是她没有一天不在担心。
高空作业的坠落伤，她见的太多了。
“娜娜，别瞎想。”周峰忽然觉得好心疼好心疼，他一直以为迟娜是个心粗的，原来她不是心粗，她只是在假装。
“放心，就算是为了你和小宝，我也会非常小心的。”
“峰哥，答应我好吗，辞了那份工作。”迟娜竟哭了起来。
“娜娜。。。”周峰还没怎么见过迟娜哭，有些手足无措。
呜呜呜，迟娜小声地抽噎着。
“好吧，等眼前这个项目完成，我就不干了。”周峰真的不会哄人，只好答应了。
“真的？”迟娜猛地抬头，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笑弯了腰。
“我何时骗过你？”
mua，迟娜起身，在周峰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峰哥，你真是太好了。”
周峰身体的温度迅速被点燃。
一番云和雨之后，迟娜小猫一样地蜷在那里。
“娜娜，你说我辞了工作以后去干什么好？”周峰已经开始打算以后的日子了。
“随便干什么，只要安全就好。”迟娜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回答。
“可是除了干建筑队我什么都不会，谁愿意用我呢？”
“没人用你，你就在家呆着陪小宝。”
外公外婆不怎么喜欢小宝，小宝也不怎么喜欢外公外婆，迟娜看得出来。
说到小宝，周峰想起一个人：“哎，最近怎么不见王磊来找小宝玩？”
“他，谈恋爱呢？”迟娜咕哝一句。
“他真的谈恋爱了，和谁啊？”
周峰等着迟娜回答，半天，没声音，扭头一看，居然睡着了。
眼睛一闭上，迟娜那张脸显得更圆了，周峰看着看着不由笑了。
低头轻轻在珍爱的小妻子额头上亲了亲，周峰小声说：“娜娜，这辈子，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现在我真的心满意足。。。”
周峰本来想说‘死而无憾’的，可是想到刚迟娜都担心地哭了，那个四个字不吉利，就生生把那几个字咽了下去。
好可惜啊，那可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四字成语。
虽然忙了一天，浑身累得腰酸背痛的，可是周峰睡不着。
盯着天花板回忆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三十年。
如果不是天海，他的人生肯定是另一番景象吧。
想到这里，周峰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竟然拿起手机给天海发了条信息。
“天海，谢谢你！”
发完之后，周峰就后悔了，他可是杠杠的大老爷们，怎么能说这么肉麻的话。
正在准备撤回消息，天海回复了。
“干嘛发这么肉麻的消息耽误我办正事！！！！”
后面还跟着一堆不满的表情符。
陆平有个毛病，听到消息就必须立即看了，否则就不安心。
花费一秒，周峰明白了这个‘正事’是什么事了。
周峰：“明白了，你好好努力，赶紧把我们小宝的媳妇造出来！”
天海：“滚！！！”
长按电源键，点击关机按钮，天海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低头，看着身下的人，笑：“好了，没事了，咱们继续。”
迟娜觉得最近她的小日子过得不要太顺。
诊所没那么忙了，拿到手的工资却只增不减，小宝也很喜欢那家幼儿园，周峰的项目也快完项了，他已经和领导说了，这个项目完结就辞职。
真是看哪哪都顺啊。
要不要生个二胎，周峰如果找不到新工作的话，让他在家带娃也挺好的。
迟娜竟有了这个想法。
可是，物极必反，月满则亏，命运似乎总不乐意让一个人太顺坦。
噩耗往往来得就是那么猝不及防。
那天，迟娜还正在和陆平讨论生男生女的事。
“我听人说吃酸的容易生女孩，平平，要不要我也帮你订一箱柠檬。”
迟娜一边说一边逛某东。
陆平白了她一眼，没搭理。
这个迟娜和那个周峰不亏是夫妻，一个鼻孔子出气，都巴不得她和天海能生个女儿，然后被他们家小宝拐走。
“这个20块钱一斤，这个15块钱一斤，可是这个好像大一点，选哪个呢？”
迟娜还在犹豫，“砰”，诊所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如今是十月底，天已微凉，王磊只穿着深绿色地短袖手术服就冲了进来。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手术服后面被汗浸湿了，前面沾了不少血迹。
“迟娜，快跟我走！”
王磊拉着迟娜就往外走。
迟娜慌了：“王磊，到底出什么事了？”
“快跟我去华光。”
“到底是谁出事了？”迟娜不敢猜。
一向镇定冷静的天海也慌乱了起来，难道是周峰？
手忙脚乱地找出车钥匙，天海走到两人面前：“走，我开车带你们去。”
陆平也赶紧上前：“我也去！”
天海犹豫了半秒：“好！”
从安平诊所到华光医院四五里地远，平时堵车的话，要开上一个小时，幸亏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不过用了十分钟，天海就把车开到了华光医院。
“是去手术室吗？”天海问王磊。
“是。”
天海直接把车开到地上室，停在了离手术室最近的那个电梯旁。
一路上，迟娜一直苍白着脸，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一句话也没说。
王磊虽然没回答，可是谁都能猜出来，是周峰出事了。
电梯直奔顶层的手术室，嘀，电梯的门开了，手术室三个大字就在不远的几米处，迟娜却不敢往前走了。
“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迟娜这是在问王磊。
“不知道。”
王磊的确不知道。
今天，王磊恰好急诊外科值班，一上午都挺清闲的，他还想着要不要提早订了午餐，严伟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一见是熟人，严伟直接抓住了王磊的手：“你快救救周队！”
周队？
王磊脑子‘嗡’了一下，反应过来周队是谁了。
“周峰怎么了？”
“周队他被车撞了，这边流了好多血。”
严伟朝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圈。
什么也不问了，王磊直接向门口冲去，120的人正推着周峰进来，他胸口一片都被暗红色的血染透了。
王磊试了试颈部的脉搏，已经非常微弱了。
“快去准备急诊手术！”王磊对着急诊科的护士吼。
无端被吼的护士愣了一下：“病人还没挂号缴费呢。”
“我说快去。”王磊吼得更厉害了。
护士赶紧转身给手术室打电话去了。
顺手就接过车子，王磊推着周峰直奔手术室。
手术室的人和王磊很熟，听说是王医生点名要的加急手术，麻醉师，手术房间，手术器材很快就准备好了。
“千万想办法保住他的命！”把周峰交给麻醉师的时候，王磊抓住麻醉师的手，仔细叮嘱了一句。
周峰进了手术间，王磊这才去换衣服。
换到一半王磊想到了，今天越主任休息。
王磊直接打了越主任的电话：“越老师，我的一个兄弟胸部严重外伤，您能不能赶过来？”
越主任待王磊不止一般的师徒之情，何况这是王磊第一次求他：“好，我这就来。”
王磊进到手术房间的时候，周峰竟然醒了。
麻醉师正准备麻醉。
看到王磊，周峰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王磊知道他有话要说，赶紧凑了过去。
“娜娜，小宝。。。”周峰努力地张嘴：“照顾好。。。”
王磊不想让他说下去：“你不会死的。”
“拜托。。你。。。”
周峰没说完，意识就模糊了。
麻醉师配好了药物，开始了麻醉。
“周峰，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这句话，是王磊在心里对周峰说的。
看看检测仪，血压已经降到了90/60mmHg，静脉通路早就建立了，可是明显内出血要快得更多。
“输血！”王磊对巡回护士说。
“麻醉完成！”麻醉师汇报。
“好了，手术开始！”
穿上无菌服，王磊拿起了手术刀。
如今，王磊早已可以独挡一面，很多手术都是他先预热，越主任在关键时刻才动手。
只是简单摸一摸，王磊就摸到左侧胸部，心脏的位置，有三根肋骨骨折了。
不是心脏破裂！
不是心脏破裂！
不是心脏破裂！
默默祈祷了三遍，王磊才下手划开皮肤。
皮肤划开，一排散落的小血珠冒了出来，对外科医生而言，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看着那血珠，王磊竟然开始觉得头晕，手不由得抖了起来。
手抖，外科医生的大忌。
做了几年的外科医生，第一次，王磊怯场了。
即使是当年跟着越主任给周子辰做心脏移植手术他也没怯场啊！
“王磊，我来吧。”
越主任不知何时进来了。
王磊向后退了几步，给越主任让了位置。
“王磊，去把小赵叫来做一助。”
越主任明白，以王磊目前的状态，做一助都很难。
脱下无菌服，王磊给小赵打了电话。
小赵来了，得意地扫了在一旁发愣的王磊一眼就上了手术。
王磊脑子一片空白，就一直盯着那监测仪器看。
嘀，嘀，嘀，监测仪开始不停发出警报。
蹦，好像是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一样，王磊猛地跑出了手术室。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王磊打了一个哆嗦，脑子清醒了一点。
要快去告诉迟娜。
王磊终于想到了这件事。
从华光医院到诊所有好几里地，王磊想都没想抬腿就跑。
逆着风，耳边是呼呼的声音。
娜娜，小宝，照顾好。。拜托你。。。
两只腿机械地前后交替着，脑子里全是周峰昏迷前的画面。
画面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之后，王磊那僵硬的脑袋忽然明白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周峰早就看出来他喜欢迟娜了。
一瞬间，王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因为，得知周峰出了车祸时，有那么短暂的千分之一秒，王磊脑子里竟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周峰死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娶迟娜了。
像是无法直视自己心里最阴暗的一面，王磊无法接受周峰的离世。
所以他疯了一样跑出了手术室。
他所学过的所有的知识都在告诉他，周峰没有可能挺过去，可是没有亲眼看到那个画面，当迟娜问他时，他可以回答‘不知道’。
“嫂子，嫂子。。”
严伟看到迟娜来了，红着眼走了过来。
“周队他，他。。。”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越主任和小赵走了过来。
王磊迎了上前：“主任，他。。。”
越主任看了王磊一眼，摇摇头：“是心脏破裂。”
心脏破裂，即使迟娜不是外科医生，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噗通’一声，严伟忽然跪了下来，啪啪朝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
“嫂子，都怪我，都怪我见周队要走了，非要拉着他喝酒，都怪我。。”
啪啪，严伟又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迟娜忽然觉得命运真的好讽刺，她和周峰在一起那么多年，一直担心他在工地出意外，她本以为，不去工地了，他就安全了，却怎么也没想到离开工地的那一天就是他出车祸的那一天。
“他在哪？”迟娜冷静得出奇。
“我带你去。”
王磊不要命地跑去把迟娜找过来，就是希望能见到周峰最后一面，可是，还是没来得及。
白色的布盖住了一条长长的身躯，迟娜走过去，掀开了头。
还是那张最符合她的审美的脸，只不过苍白了许多。
迟娜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好像在看一个睡着的人。
“他有没有留什么话？”
迟娜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老婆，今晚我给你做红烧肉吃。”
因为听说吃肉容易生男孩，迟娜还撇撇嘴说：“不，我才不要呢。”
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对话竟是这样的，迟娜有点不能接受，所以问了这么一句。
‘拜托你照顾好娜娜和小宝。’
王磊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了这句话，可是张开嘴，他却说：“没有。”
“什么话都没有？”
迟娜低声念道，双手捂住了脸，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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