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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此方

    昨晚又被七海拉着玩了三个小时的大富翁,一树今早起来头有点痛,居然有点宿醉的感觉——大概只是因为吃多了冰淇淋的缘故。

    七海昨晚回自己家睡觉去了,现在应该还没醒,特意叮嘱今天的早餐不用做她的份,说是得赶在她的面包过期前把它们处理掉。

    一树揉揉头发,一掀被子就起了床。

    这种起床方式是有说法的。

    据专家研究,先掀起一个被角想要起床的话有一定几率会被被子的重量压倒,随后整个人就会落入床垫的事件视界,陷入甜蜜的昏睡中,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以至于错过公交或者约会。这种情况是有先例的,好在一树向来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的人,于是便养成了这种“一蹴而起”的起床方式。

    简单吃完早餐,一树不想再花时间在那种大海捞针之上,至少今天不想。

    “七海早上要去中野太太家做客,那我抽空去一趟木屋调查一番吧,正好顺路看看居鸣寺昨天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如此想到。

    一树洗了个碗就出了门,前往木屋并不一定要经过居鸣寺,一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想到了一条更近,但因为没有台阶所以要难走一些的路,可以省下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一树怕七海做客回来找不到自己,便直接从那条路上山前往木屋,回来的时候再走居鸣寺那条路。

    “早知道写张纸条了。”一树想着,倒也不是怕七海担心,一树只是不想让她等自己太久。

    前面就是那间木屋,看上去还是和前几天没什么两样。

    “嗯,让我看看上次来的时候遗漏了什么线索……”一树自言自语着走进了屋子。

    “还是那么阴暗破旧啊。”一树在客厅转了一圈,再一次感觉到这儿的装潢实在是少的可怜,称它为毛坯房也不为过。

    一树在字画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儿。这幅字画和客厅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垃圾场里的一块镀金雕像,在木板钢筋和破烂家具的仰视中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夺人眼球的中心。

    “恶来斩立决”的字写得飘逸潇洒,可以看出下笔者笔力之深厚。不过一树的书法鉴赏水平不高,也看不出其他东西,至于什么笔者的心路历程,思想境界什么的他更是怎么都看不出来。

    “咦,没有落款,却盖了印吗?”一树往宣纸的左下角看去,那里有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迹,“明明是这么大的尺幅,却盖这么小的印,这不符合书法规范吧……”

    一树眯着眼仔细辨认,印纹依次是四个怪异的符号:

    右上活像一个双脚酒杯,又像一个踏着细高跟的女人。

    右下则是一个左持盾牌的上古巨人,身披甲胄,头顶冠冕。

    左上是一个呈跪姿朝拜的大臣,戴着乌纱帽,双手向前似乎是在递出奏折。

    左下则像是一个稚童伸出一只手扶着头上的竹篾,就像是收获时节帮活的农家孩子。

    一树拿出随身带的笔和本子,将印纹照猫画虎地誊上去,回去给七海看看认不认识。

    一树判断客厅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就走进卫生间。

    “没有通水管是正常的,毕竟这里还在用圆筒形的便器,想必这个就是洗手和冲水的桶吧。”一树打量着卫生间里寥寥的几个物件:“居然还有一个木盆,是用来泡澡的吗?真会享受。”里面的空间实在太小,他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卧室了。”一树走到铁质床架前。“嗯……床架长度大概在1米8左右,说明这间屋子的主人身高不会太高。”

    床尾处的衣柜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烂木片和木条的无序堆积,难以判断衣柜还在的时候是否在床尾处留有足够的通行空间。

    一树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地上躺着的两个铁疙瘩,勉强辨认出那是两个较大的把手,上面有蛟龙状的花纹,虽然现在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但一树依稀能看出这两条龙曾经是多么威风地在张牙舞爪。

    他还在木堆里发现了三个纽扣大小,圆头扁尾的玩意儿。

    “看样子大的是柜门把手,小的是抽题把手……这样的话床和衣柜之间就得余有一定的空间,不然这个抽屉就没有使用的必要了。”一树对刚刚对于床主人身高的判断打了一个小小的存疑标记,毕竟真要说的话,身高超过1米8的人次次睡觉都只能把脚露在空中或者侧身屈腿睡也太难受了。

    绕来绕去回到了原点,一树也不焦躁:这种事情常有,正如他所说,有些不经意之间获得的信息也许日后会成为佐证推理的旁证,想着每一次探查都能够发现关键信息是不可能的,抱着这种心态的话还不如去玩CSI那种只要随便在屏幕上点一点就能蒙到证据从而破案的找茬游戏——比起这种游戏一树宁愿去玩跳格子。

    “然后是书桌……”一树又来到了这张书桌前,若是真有什么关键线索的话出现在书桌上的期望无疑是最大的,一树想着要是能在这儿找到些屋主的字迹或者备忘就好了。

    一树不厌其烦地翻看每一本书的每一页,它们大部分都氧化到无法辨认字迹的程度了,只有一个本子里的几行字还保留着较为清晰的铅笔印。

    “昨夜……未,动静。加……附近,风……胡诌?些许振签……不行,根本无法读通啊。”它摇摇头,把这几张纸小心地夹在自己的本子里,带回去给七海研究。

    “差不多该回去了,顺路去居鸣寺一趟。”一树迈步走出了木屋,这次调查的结果不能说没有,但依旧没有达到预期。

    这时,一树看见前方路边的树下站着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30多岁的样子,身体斜靠在树干上,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普普通通的脸和不那么规矩的背头搭配了一个略带戏谑的微笑,双眼微眯,似乎在享受着林间的微风,见到一树便迈着随意的步子朝他走了过来。

    一树站在原地,等他走到身旁五米之内才警惕的开口:“你好,有何贵干?”

    “幸会,远风格林斯。”男人伸出手,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一树,眼神深处透出来的随性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家伙不是什么严肃的人。

    远风格林斯是一树的2ch账号名,是很小的时候注册的。

    一树脑海里思绪飞闪,思考着对方的身份和来意,并未伸出手去。男人也不急,手定在那里,给一树思考的时间。

    “知道我2ch的账号名,那大概率就是2ch上和我有过交集的用户,私信交流过的用户之中……”一树一个个排除。“是‘河马老三的羽毛’么?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看他这样子明显不是这个小区的人,难道他是……”

    “真是幸会,河马君,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一树伸出右手。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通过追查IP地址来到这里的,就是不知道是网警还是黑客亦或者是那传说中的“调查员”。不过或许是件好事,毕竟如果是调查员的话就表明这个符阵一定有什么值得他们关注的地方,只不过他现在还无从得知罢了。

    男人笑了“反应很快,江川一树君。”

    一树对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名这件事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在这个个人信息已经是半公开了的网络社会上还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一树表现得很平淡,从小他就知道喜怒皆形于色会暴露自己很多信息,所以在有意的锻炼之后,他养成了这种被七海称作面瘫大法的“处变不惊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控脸术”,事实证明,这也有利于维持推理的状态——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大笑或大怒时保持脑子顺畅转动,不然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多“早知道”了。

    “那么出于礼貌,你是否觉得自己应该自报一下家门呢?”一树说:“毕竟我可不知道你的名字,而你知道我的,这有些不公平不是吗?”

    “我的名字啊……”男人又笑了:“你如果有机会的话会知道的,你的名字也是我自己得到的不是吗?”

    一树耸耸肩:“好吧,没什么不合理的,那你是否有兴趣至少表明来意呢?”一树其实有点紧张,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和这种政府机关或是国家级别的人员打过交道,面对一个至少有能力通过IP查询到他的地址并且跟踪到这里来的人,要说没有半点紧张那都是骗人的。

    “那我就直言了。”男人换了个站姿:“我来自FAIU,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个机构……啊,我肯定你听说过,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了,哈哈。”

    尽管一树看上去大张着嘴,一脸惊讶的样子,但他对于男人的话仍是抱有一定怀疑的: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到这里来的确像是传言中调查员的作风,但他想要更多的证据,以证明自己真的遇到了那个一直神出鬼没,大隐隐于市的FAIU,而不是某个“调查员症”比自己还严重的中二病。

    “看你那样子是不太相信吧?”男人微笑着松开了手。

    一树对男人的读脸能力感到吃惊,要知道他可不是那种面部表情十分丰富的人……至少在陌生人面前不是。而他自认完美无缺的控脸术被男人如此迅速地戳穿无疑是很令他震撼的。

    “没错,除非你能拿出足够的证据。”一树见状干脆也直来直往——如果心理活动瞒不住对方的话,这样至少能给人留下一个“坦诚”的印象。

    “很抱歉,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是来自于FAIU的调查员,换句话说,每一个正式的调查员都不需要随身携带这种试图‘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果然是传说中调查员的风格。”一树心想。

    “不过,如果真的要我证明的话,这个说不定可以。”男人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一树接过纸,用手指将其展开,抻平,上面白纸黑字地打印着一行字:

    兹授予本部调查员千年此方自由出勤特权至2017年3月4日。——FAIU樱岛分部于2016.5.9

    是一张出勤许可,右下角还有代表着FAIU的联邦官方印章和樱岛分部的印章,看上去不似作假——这种作假如果被查出来的话可是会被直接判刑的。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的话。”一树想了想道:“但是你还是没有表明你的来意。”

    “不要那么紧张嘛。”千年此方笑道:“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属于自由出勤,不必像他们一样辛辛苦苦地去调查那些上头下发的事件,就在樱岛随便走走,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咯。”

    “能引起调查员兴趣的就只有神秘事件了吧?但是这里?”一树转头四顾周围略显萧瑟的疏林,语气里充满着不信任:“我不觉得这里会发生这种事件。”

    千年此方摇摇头:“……以你如此敏锐的性格,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吗?我可不相信啊江川君。”

    “千年先生就不要奉承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

    “哈哈哈。”千年此方笑:“江川君真是谦虚,这点我可是自愧不如……不过还真不是我在奉承噢,从你在2ch上发的那个帖子开始,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一树自然读的懂他话中的意思,看样子符阵的来历比较特殊,可能和神秘事件有所联系,而眼前自称千年此方的男人似乎是了解或是接触过这种符阵的人,既然这样的话就算自己不带他去,他在这附近转两圈也能找到符阵,将这种半公开式的信息掩盖起来是没有意义的。

    想到这里,一树开口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带你去符阵处吧,要是千年先生认识就太好了。”

    千年此方整了整衣领,漫不经心的说:“啊……那是当然,看到帖子的时候我就有点猜测了,不过还是到了再说吧。”

    一树花了十分钟带千年此方走到了符阵处,千年此方一看到符阵就立刻蹲下来端详,啧啧称奇,自言自语道:“喂……这玩意儿真的存在啊,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怎么样,千年先生真的认识这个符阵吗?”一树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内心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自家地里挖出一个文物的农民,怀着复杂的感情等待着鉴宝员鉴定:太垃圾吧,心里难受,太珍贵吧,心理更难受。

    千年此方站起来,再次整了整大衣:“在我告诉你它是什么之前,我想问一问你对于我们【调查员】这个职业的态度,你认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呢?或者说这个职业的意义在哪里呢?”

    一树认真想了想,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也是对自己人生走到这里,包括为什么要选择推理这条路的一次回顾。

    细细想来自己以前还真不是对每一件事都这么讲究,这么细心的,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是一个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多想的小屁孩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一树突然有些头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跳动着,想要破开蛋壳般的膜重见天日一样。但呀对此无能为力,就连一丝一毫相关的信息都回忆不起来,就像一个炫目的玻璃球,在阳光下闪耀着触手可及的浮影。

    他轻轻摇头,将自己的思绪专注在这个问题上,也懒得去管自己反常的神态会被千年此方理解成什么情况了。

    “我觉得……调查员是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致力于维护世界和平的一种人,而他们所维护的,不让普通人踏足的这片领域也注定了这种职业只能存在于黑暗当中。”

    一树这句话很有些套词的意思,关于那片“神秘的领域”他自然是早有耳闻,也私下里找了不少资料,但令人失望的是基本上都是网络上真假难辨的信息片段。

    “奥特曼么。”千年此方抬眼看了头顶的太阳,轻笑了一下,“那么,关于你说的那个不让普通人踏足的领域,是什么呢?”

    千年此方直视着一树的眼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端正姿态问一树。一树直感到,他的回答将会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产生根本性的影响,生活也好,认知也好,都有可能会走向与“平凡”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

    一树并未如千年此方料想的那样谨慎长考,相反,他毫不避讳地直接开口道:“灵异事件,超自然力量和神秘的组织。”

    “你这是意有所指啊。”千年此方有些惊讶,笑道:“既然你对这方面有兴趣也有一定的了解那就好办了,我想知道你了解这些东西的主要渠道是?”

    “网络,具体来说就是2ch、新闻和各大论坛。”一树颇有些赧然。

    “嗯。”千年此方点点头:“不出所料……灌水严重的论坛和信息庞杂又大多无用的社交网络。不过你的渠道本就受限,这也是正常的”

    他想了想:“我想你一定不是工科生吧?”

    “……的确,我是文科生。”一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千年此方点点头:“那就对了,我以前遇到的你这个年龄的工科生‘备选’都是自诩黑遍联邦所有网站,在什么暗网深网里找到我们放在那里的‘绝密档案’之类的家伙。”

    一树好笑之余,也心惊于联邦对网络的控制之深,深感如果没有正确的门路,对代码一窍不通的自己恐怕无论怎样在网上搜索都无法找到真正的信息吧。

    “这样的话你所知道的正确信息就很有限了,我在这里也不好多说,最多告诉你这个阵的作用。”

    一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千年此方缓缓开口:“首先你要知道,我们对于超自然现象,包括但不限于你所认为的灵异事件和闹鬼,是有确定的分级的,从低到高被很没有新意地分为E级到S级。”

    “一般而言发生的大多数事件都是E级,也就是类似凭空移物,鬼打墙之类的事件,基本没有实体操控者,而是一种类似电磁场的力引起的。”说到这里,看着一树求知欲旺盛的眼神,千年此方善解人意地停顿了一下:“注意是‘类似’,你别明天就去学校鼓捣电磁学去了。”

    一树问道:“那咒怨那种事件是什么级别?”

    千年此方像是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似的:“A级或者B级,这要看它的扩散程度了。”

    一树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千年此方继续说:“这个符阵属于一种叫吉列派系的符系,作用是扰乱一个特定区域的空间或者时间,说是这样但是效果大多十分微弱,就类似‘明明踩点进的教室却被说迟到了一分钟’这种感觉。”

    “这个符系自近代以来已经失传了,而且是比较彻底的失传,各符家典籍和符士传人都少有接触,以至于它的发源地直到今天都存在争议,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符系的符阵无一例外都需要要一个‘符引’,符引的亲和性直接关系到符阵的效果。你有闲工夫的话可以四处找找符引,反正这个符阵稀有归稀有,作用嘛就那么回事。”

    千年此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相机,一边转向符阵不断换着角度拍照,一边对一树说:“这东西我拍照留个记录就行了,没有上报的必要,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研究研究它的构成……对了,我刚刚说的符引不一定在它附近,在一定的范围内就可以发挥作用,这个范围可能是一千米,也可能是好几千米;也不一定是看上去很旧或者很古老的东西,据说用智能手机也能当符引哦,哈哈,就是没人见过罢了。”

    一树惊呆了:“那岂不是什么都有可能是符引,那还怎么分辨?”

    “没有关系,一般来说符引的存在是定位它生效的领域,而非开启符阵的钥匙,所以可以一点点排查,缩小范围来确定符引所在。不过因为相比起它的作用来说工作量简直大得没边,所以一般都没有人会费这功夫在这种符阵上。”

    在听完这一番话前,这种涉及时间或者空间的能力在一树看来是非常高级且无法理解的力量,在千年此方嘴里居然如此不值一提,难道他们这些真正的【调查员】所打交道的是更加凶险的东西吗?一树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

    “好了,我要走了,如果你在一段时间后仍对这一切的一切感兴趣的话,就来这个地方吧。”千年此方递给一树一张卡片,上面用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川木町18号,非请勿入。

    一树收好卡片,问:“那我该什么时候去呢?我可不觉得你像是会好好坐在房间里的那种人。”

    千年此方无所谓道:“等你这段时间忙完吧——遇不遇得上是由我决定的。”

    一树点点头。

    “那么就此分别吧,江川一树君,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是希望再见面的时候。”千年此方说完这句古里古怪的话就转身走了,一树在原地拿着卡片,目送着千年此方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