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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里的不速之客

    在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和可利用的资源后,一树还是决定烧掉古木,他将抹布浸在酒精灯里的酒精内充当引火物,为了保证充分燃烧,时章用他的那把短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古木顶端朝下挖了一道空槽,作为引火点——树皮上分泌的液体让一树打消了从外部点燃的想法。

    在点火之前,一树使唤时章用打湿的篷布围在古木周围,阻止火势蔓延,并提上灭火器,做好随时扑救的准备。毕竟在这种地方要是真的发生火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就得留在这里和美佳作伴。

    古木非常耐烧,从内部引燃后足足烧了半个小时。当然一树也没时间等它烧成一堆灰,在树干被烧得四分五裂后就把火灭掉了。挥散白烟后再原地只留下了好几块焦黑的大木片。

    “确实是被烧毁了呢,已经感觉不到那股阴冷的气息了。”七海用从实验室拿来的长尾变线夹像烤红薯似的拨弄着木片。

    “我都满头大汗了,这要是还阴冷的话我明天就去找伏尔甘算账。”时章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想到放火也是这么费力的事情。”

    “比杀人容易多了哩。”一树翻看着顶部有些碳化的木块:“姑且算是净化完毕了,这种方式应该和你净化那把剪刀差不多,都是用外部能量破坏代表着阵眼镇物的‘形态’。”

    “有模有样的嘛。”一树现在的阵法理论勉强达到了八分之一阵师的水平,时章发现他在这方面的理解能力特别强,已经称得上是有天赋了。

    “那么还剩下新楼楼顶的‘水’、礼堂的‘火’和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土’。按顺序调查的话下一个应该轮到新楼的‘水’了吧?”

    “嗯,一路探查过去吧,说不定能找到关于‘土’的线索。”

    “我说……如果我们自顾自地‘破坏’了‘水’和‘火’,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土’的踪迹怎么办?”一树问。

    时章明白一树的担忧:“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我的推断有误,我们所做的‘破坏’其实帮了主导力量的忙,但是到底是要破坏还是维持总得做出个选择吧,而于情于理,你们都应该相信我。”时章挑了挑眉:“至于‘这根本就不是阵法’的可能性嘛……那我们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些无用功罢了,况且在这种灵异事件里是个人都会选择净化掉这些可疑又邪恶的东西的。”

    一树被说服了:“希望你是对的……这次出去我一定得研究一下阵法。”必须依靠他人带有赌博性质的判断让一树很不舒服,要是自己是个阵师的话想必能对目前的情况有更清晰的了解。

    实验楼和新楼联通的走廊又昏暗又狭窄,让一树不由得吐槽校方是不是得罪了施工队。

    新楼一共四层,一树他们顺着走廊外的楼梯直奔楼顶,也就是怪谈【偶人顺水而流】中游泳池的所在地。

    虽然在【偶人顺水而流】中有“游泳池”和“陶艺室”两个场景,但照时章的“五行阵法说”来看,代表着【水】的游泳池才是“阵眼”之类的重要场景,这也是一树决定违背探索规则直奔核心区域的根本原因。

    一树是在推开顶楼那扇被Swan精准地破坏掉锁眼的门的时候才意识到外面正在下着不算小的雨的。

    “哇哦,这雨还挺大的嘛。”七海在一树后面伸长了脖子张望着楼顶泳池。按理来说在放学的时候泳池里的水是会被放掉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泳池里的水位已经高到快漫出来的程度了。

    “我说啊……”时章伸出手试了试雨:“你该不会完全忘记了现在还在下雨这回事吧?”

    “难道下雨我们就不来了吗?”一树反问:“我倒是担心这场雨会不会导致五行失衡之类的后果。”

    时章看上去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觉得不会,因为不是说水多就代表着阵法中【水】的力量就会变强——或者说,至少不会变强到足以让阵法失衡的程度。阵法中真正主导阵眼力量的还是镇物。”

    “听上去有道理。”一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率先走入楼顶的雨幕中。

    他回头向七海伸出手:“小心点,地上有点滑。”

    七海叹了口气,抓住一树的手掌:“在雨中调查什么的太不淑女了。”果然不管是谁,在被冰凉的雨水淋了一头之后都很难保持原先的兴致。好在泳池两侧各有一小条能够用来避雨的长檐,不至于没心没肺地顶着大雨——虽然要靠近调查的话还是得冒雨就是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不可置信。”后脚跟着出来的时章笑道。

    “我打你哦。”

    一树正观察着泳池,并未理会身后两人的吐槽。

    头顶的月光被淅淅沥沥的雨丝和聚影团蜷的乌云遮挡了大半,楼顶的光源除了一点点的月光漫反射和新楼楼梯间内的灯(没错,新楼是胥方高中除了实验楼之外另一幢夜间不停电的建筑)之外,就只剩下了三人手上的手电筒,和这种昏暗的环境相对应的是那一池漆黑的池水,明明雨滴正不断拍打着水面,溅出大大小小的波纹,这游泳池却分明透出一种“死寂”的味道,丝毫和“活泼”、“律动”之类的词语扯不上关系。

    “这个水池这么看都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息。”七海将手电筒靠近水面,照射着池水:“明明标深1.8m,却拿光照着也看不到底部诶!不过水好像就是普通的水。”她一边用手电筒壳子拨着水面一边说道。

    “这告诉我们两件事,一是时章的猜想很有可能会在这里得到更进一步的验证,二就是在搞清楚这个泳池到底有什么名堂前,千万不要失足掉下去。”一树一边说着,一边把七海像扯兔子一样拎回自己身后。

    “既然如此……”时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珠子,轻触让它发光后直接扔进了池水里。

    珠子很顺利地沉到了泳池底,但发出的光线变得十分微弱,就好像被池水吸收了一样——被本该是透明的,而看上去也并没有哪里不对的池水吸收了。

    这个怪异的场面很难形容,就好像哲学家或者神学家们描述中的一个泛着彩光的黑条或者“在清醒中入眠”这种状态一样矛盾:一树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它是透明的,但同时“珠子的光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削弱了”的判断也在脑海里宣示着它的存在。

    还没等一树发表看法,泳池底一股浑浊的暗流瞬间卷走了珠子。

    “卧槽那是什么?你们看到了吗?”一树吓了一跳:“水里有什么东西!”

    时章倒挺镇定的:“好兆头啊,这表示我们走对路了呗。”

    “会不会是怪谈里偶人融化成的泥?”七海有认真在思考。

    “嗯……我不知道。”时章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水面“从水面上看去根本什么都没有。”

    “很合理的推测。”一树道:“当然也可能是这池水本来就有问题。”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时章:“【金】属的剪刀是被‘净化’的,并没有破坏其存在,但【木】属的静木却被我们一把火烧了,那照此推测有没有可能这水里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着的,充当着【水】属镇物?”

    “首先你这种推测从概率上来说和‘这池水其实和静木一样’的猜测一样,再者我也不清楚五行阵法的镇物性质的规律,没办法解答你这个问题。”时章很光棍地摊手:“我个人比较希望是你说的那样,不然我能想到的唯一解决途径就是在大雨中把这一池的水都喝了。”

    “噗嗤”一声七海笑了起来:“什么嘛,我最讨厌算进水和出水的数学题了,那时候我还骂题中的泳池管理员有毛病,肯定会被辞退来着……”

    一树也有点不由自主地出戏:“啊……说起来这难道就是数学之神的报复?”

    “喂。”时章扶额:“我事先说明,我绝对不会用手和脚以外的身体部位触碰哪怕一滴的池水的。”

    “我们可以把泳池炸了呀。”七海的话听上去有点可怕,却是最有效率也最有可能达到“破坏镇物”这一效果的方法,只可惜……

    “好主意,请问炸药在哪里领,某拥有着反社会人格的体育老师的桌子抽屉里吗?”时章用一句嘲讽充分地表达出了“不是哥不狠,奈何没家伙”的态度。

    “诶……不能用化学实验室中的药剂配一个吗?”七海再次语出惊人。

    时章当然不会放弃这种机会,他马上摆出一副贱到不行的表情:“你成了穿越小说的主角一定是能够无视工艺桎梏以一己之力造出原子弹的存在,敢问女侠和化学老师有什么深仇大恨?”

    七海恼羞成怒:“那你想一个办法啊!”

    时章很不知好歹地顺竿子往上爬:“我刚刚已经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只不过被你选择性地忽略了而已。”

    七海怒的青筋都快出来了:“那你倒是去喝啊!”

    “好了好了……”一树很是无奈地喊停两人越来越没营养的扯皮:“都正经点,调查呢啊。”

    “好好。”时章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然后就真的研究泳池去了。

    “什么嘛,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七海冲着时章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大惊失色:“呸呸,啊!雨水落到嘴巴里了!”

    一树翻了个真情实感的白眼,然后递过去一包纸巾。

    “嘿嘿,谢谢啦。”七海走回长檐下,接过纸巾笑道。

    一树摇摇头,走向泳池调查去了,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弧度。

    ……

    “怎么样?”一树走向已经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的时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办法了没?”

    “如果你说的是衣服的话,我建议待会儿去空旷的地方拧一下衣服里的水,如果你说的是泳池的话,没有。”时章很干脆地说道。

    “这样啊……”一树捏着下巴:“看出水下有什么东西了没?”

    这次时章只是摇摇头:“我甚至无法确定水下是否有生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活动着;如果真的有,那么它要么有能在水中呼吸的能力,要么就干脆是个不需要呼吸的玩意儿。”

    “能不能往池子里扔东西?”一树心中总有种冲动要往里面扔点什么,就好像穿着雨鞋的时候看到水坑总想踩两脚似的。

    这次时章有些迟疑:“应该……可以吧?”

    “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嗯……”时章思考了半分钟:“好吧,你说的对,回去表决吧。”

    这种“有一定风险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的事情是一定要在场的所有人一起表决的,即使有人不在场,策划者也有想办法通知这些可能受到影响的同伴的义务,除了有明确领导关系(官方指派或者队内认定)的调查小队之外,大部分调查队都需要经过这种表决才能进行下一步骤的计划执行,这是为了防止有特别恶劣的调查员不顾其他人的安危私自“搞事情”而着重强调的一条规则,而促使这条规则被制定的事件甚至已经被FAIU总部封上了机密签章。(理论上所有分部都有封机密签章的权利,只不过总部方面一般并不受这些分部机密签章的限制,而总部封的机密签章要在期限内解密就必须经过一套繁琐的流程)虽然时章的资历比一树和七海要老,但他并没有被官方指派成队长,也没有居资自傲的意思,在他看来江川一树的推理能力已经合格了,只是在一些细节上还有所欠缺,让他担当一部分队长的角色对一树的成长很有帮助。

    而表决的结果不出所料……

    “啊?我没问题啊,而且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搞个表决吗?”七海有些疑惑又有些兴奋(她早就想扔东西进这个诡异的池子里了)地回道。

    时章在心里吐槽了好几句,然后表面上无视了七海:“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们该扔什么呢?”

    “扔普通的东西可能没什么用,或许得扔点特殊的玩意儿,比如……一个偶人。”一树道。

    “有道理,不过为了控制变量,最好回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一些有一定体积的东西来……嗯……‘试一试‘。”

    “嗯。”一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我们现在就回实验楼去做一个偶人。”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拉着七海撤回了温暖明亮的楼梯间里。

    “呼……真是浑身都湿透了啊。”时章抱怨着拧着自己的上衣。

    一树捋着额前湿润的细发说道:“虽然天气预报的可信度很捉急,但这场雨来的确实有点蹊跷——晚上的天气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和歌山也不是对流区,况且这种雨势也不能用阵雨来解释。”

    “啊,怎样都好啦。”没怎么被淋湿的七海用手指梳理着滴着水滴的长发:“我们现在得回实验楼去做个泥偶是吧?你们谁会做偶人吗?”

    一树用不确定的口吻道:“唔……用陶泥捏出人形再放进炉子里煅烧……吧?”

    时章用力一拧,然后松开皱皱巴巴的衣服:“好啦,过去再说吧,做个陶偶而已有什么难的?我当年可是手工拿过A+的好伐?”

    ……

    “喂喂……这玩意儿真的是人吗?你确定你捏的不是nemesis或者蜈蚣长老吗?”虽然听上去七海还是很在意那天晚上的“默契事故”,但一树确实没有回嘴的勇气——七海手上的那坨泥从外形上看实在和“人”有一定差距。

    “啊哈哈哈,江川君,看样子手工是你的弱项啊。”时章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一树,一边把一个看上去有模有样的胚形泥偶摆在桌子上。

    “哈……手巧了不起啊?有本事咱们比比切葱呗?”一树虚着眼不爽道。

    “哟吼?你这个A+挺有水平的嘛。”七海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居然连五官都捏出来了诶,身体比例也很标准的说。”

    “那是当然。”时章自豪道:“人体比例可是一个画师的基本功啊!”

    “你还是个画师?”七海用“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的表情盯着时章。

    “爱——信不信。”时章垮着个脸:“快快快,拿到炉子里烧去。”

    陶艺室里的傻瓜式锻造炉操作起来十分简单,一树三人等了十分钟之后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全身上下都有裂纹的,丑丑的陶偶。

    “果然我们这种外行人烧制陶器的时候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瑕疵啊。”一树看上去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不过我想这并不影响就是了。”他小心翼翼地戴上隔热手套:“那现在就准备回游泳池吧,七海你拿上那堆色板,待会先扔下去看看会出现什么反应。”

    “好嘞。”

    “时章你把那个石膏像拿上,我想知道这种大型物品会被直接分解还是怎么样,顺便把锻造炉的电源关了,我可不想经历一次死神来了的剧本。”一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两人,颇有几分经验丰富的老调查员的感觉。

    时章耸耸肩,然后嗨哟一声就搬起了半人高的石膏半身像。

    “嗯……差不多了,那么出发吧,看看游泳池里到底是成精的泥巴怪还是邪恶天然水(漫画《一拳超人》中的怪人,是一坨——用这个量词是为了表示它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形态——水)。”

    ……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向,天边隐隐的雷声和时不时闪过夜空的闪电都在揭示着这一点。

    三人站在泳池旁,准备往里头扔点什么——按照一树的计划,先扔下一大堆调色板观察水里的东西的攻击范围和频率;再扔下去一整个石膏像观察它的攻击方式;最后扔下去一个偶人,按理来说这能应该会让它很……愤怒?一树也不能肯定。

    “好,那么我要扔咯。”七海喊了一句,然后把手里的调色板一股脑扔了下去。

    不多时,整个游泳池都像“动了”似的混乱起来,就好像水里有一只发怒的大王乌贼一般。

    一树给了个眼神示意已经站回他身后的七海别担心,然后开口道:“攻击范围已经覆盖了整个泳池,并且有同时攻击多个目标的能力。”

    水面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五分钟后,一树让时章把石膏像扔下去。

    这个大家伙入水的动静可不小,溅起的水花浇了时章一身,它本身体积带来的阴影即使处于昏暗的水下也清晰可见。

    时章忙不迭一脸倒霉相地跑回来:“卧槽失策了,没来得及躲过去。”

    一树没理时章,而是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水面。这次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个更大的黑影“游”了过来,然后没看见任何动作(或者动作已经在阴影的遮盖下完成了),那个石膏像就碎裂成了几十块,随着水面一阵波动后没有了踪影。之所以给游字打引号则是因为它根本没有游泳的动作幅度,更像是在水下漂着。

    一树脸色有些严峻:“水里有什么东西,而且看上去像个生物,不仅仅是一坨散落的泥,只可惜没能看清它的样子。”

    在后面的两人也看到了那幅场面,时章咂咂嘴:“看上去不太好对付啊,大伙做好准备,一旦那个泥偶引起了它的狂躁我们就准备战斗或者逃跑。”

    七海拍了拍时章:“你给我们交个底呗,什么情况下要战斗,我们又该怎么战斗?”

    “我觉得能战斗的情况下就战斗,具体方式则暂定为‘我先和它打一架,你们见机行事’。”时章抽出格洛克挥了挥:“而判断能不能战斗的方式则是这个小家伙,如果子弹对它没用的话我们就先逃命,在路上顺便想想怎么解决它。”

    七海不高兴地说道:“什么嘛,不把我放在眼里喔你?我可是特殊能力者,我也是有战斗能力的好吗?”

    时章不由分说道:“所以我才说了‘暂定’,这方面我的经验比你们多多了,放心,在认为你的能力对它起效的情况下我肯定不会把你排除在战斗名单之外的。”时章反过来拍了拍七海。

    “这还差不多。”七海撇了撇嘴,看上去勉强接受了这个方案。

    “那么,我要扔咯。”一树招呼了一声,隔着远远的用一种“单身女性扔捏碎了蟑螂的纸团”的方式把偶人甩进了泳池——万幸他脑中想象的“扔到泳池旁的空地上”这一让人紧张心跳的可能性并没有出现。

    偶人入水后没有任何动静,水面平静(相对每次扔东西都会引来水下不明生物的活动而言)地就像刚刚扔出去的是一团空气似的。

    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三人还在屏息凝神地盯着水面。

    二十一秒,二十二妙,二十三秒;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读着秒。

    二十四秒,二十五秒,二十六秒,二十七……

    就在这时,整个水面膨胀了起来,水幕落下后众人看到了水下“生物”的真身——一具浮肿腐烂的,全身上下沾着泥块的,恶臭的,巨人观的女性尸体。

    她——或者用“它”更为准确,嚎叫着,发出令人发自心底里觉得恶心的声音。左手握着已经散架成一滩粘稠的泥液的偶人,右手抬起,指向(如果还能分辨出指头的话)一树三人,同时身下的水面开始沸腾,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

    “卧槽居然是纯子本人啊!!”一树着实被恶心到了:“不是泥,是麻生啊!!”

    “妈的她不吃子弹,七海!”时章看上去也有点不能接受,毕竟出水之后从它身上散发而出的恶臭迅速弥漫,以至于再多闻一会儿怕是会给自己的感官留下不可逆转的影响,更何况狂怒的麻生嘴里还不断发出精神污染的吼叫,降低着所有人的san值。再加上射出的两发子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应对的东西了。

    七海完全不想和这玩意儿建立任何形式上的“链接”,她也大喊着:“不行(我不能对这坨腐肉使用能力)!”

    时章啧了一声,转身就跑:“跑!往楼下跑!”

    一树和七海也跟着时章跑出了楼顶天台,但令三人绝望(主要是气味上的冲击)的是,疑似是怪谈中的主角,偏执狂麻生纯子直接从泳池中走了出来,迈着“行将就泥”的大长腿朝一树三人奔行而来。

    “卧槽!!!”一树吓了个半死,赶紧加快速度顺着楼梯狂奔而下。

    时章稍微放慢脚步落到最后面给它来了十几枪,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冲回了最前面:“我的子弹对它没用!”

    一树被枪声震的有点耳鸣,边跑边拍了拍耳朵:“怎么办!要跑到一楼了!”

    七海急中生智:“往前跑!前面能跑到新楼大厅,在那儿跟她绕!”

    时章时不时回头,想找出它的弱点,但让人绝望的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自己的短刀把它大卸八块这一种方式——他不确定刀术平平的自己在靠近它的时后会不会和它来上一场“拳拳到肉”的搏击战,他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赢这个快四米高的大家伙,但如果没有别的方法,时章也只能孤注一掷——三人的速度正在减慢,而他们显然不能跑到体能耗尽,这玩意儿看上去又是能一口气跑上十公里的货。

    时章叹了口气,打算跑到大厅,再用旋转楼梯溜它两圈再说,到时候还没有解决方法的话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不禁想到如果砍破它的肚子,里面的“沉积物”喷出来溅了自己一脸该怎么办。

    ……

    前面就是大厅,大厅意味着更宽阔的空间,更明亮的吊灯,却不意味着解决方案。

    最要命的是一树已经有点跑不动了,这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的思考能力,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冷静下来就能想到解决方案——对于一个第一次见到这种实际意义上的怪力乱神的人来说,他现在的思绪简直冷静的不像话。

    “没有知觉,只有很少的理智,半死不活(字面意思),攻击欲望强,拥有着和庞大的身躯不相符的速度,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身体的形态……好在似乎离开泳池之后就失去了远程攻击手段。”一树在有限的几次回头之内归纳出了这些特点,他也不是想不到解决这种怪物的方法——多年的游戏经验告诉他只要把这怪物困住,或者把它砍成两半就可以了,毕竟底下的智能和显然没有愈合能力的特性是它的弱点(从它那边走边掉肉块的形象上看怎么都不像有愈合能力的表现)。

    但是普通的教室困不住它,三个人当中又没有可以一刀把它劈成两半的存在——时章估计也不行。

    “或许可以用火?但是现在就算跑回实验室也来不及布置大规模的火场了。教室门困不住的话或许走廊的大铁门可以?可是按他们的速度减缓趋势来看,跑到走廊的时候说不定那怪物离他们就只有一臂距离了,而要关上走廊门撑死了也得两三秒的时间。”

    一树不断思索着,他思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准确,但每一个“解决方案”都被他打上了一个大叉,然后扔到废案篓里。似乎思考的越多,他们的退路就越少,目前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项——肉搏。

    一树不知道自己给这怪物带来的表面损伤能不能比它自己奔跑的时候掉下去的烂肉要多,但他必须在体力耗尽之前行动,不然第一个被追上的就是七海——一树从始至终就不把常人委以重任的特殊能力者,稀少的精神系干涉型能力者,FAIU樱岛分部A2,【提线绕指】千叶瑶的亲传弟子神代七海当成一名战力,在他脑中她还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一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运动系,更不是武术高手,他的体能不好,跑到现在已经在大口喘气,肺里一阵阵的发热,就像吃下了一整个带线的纺锤一样难受。

    还有几步就到大厅了,要是那怪物再不解决的话,他的体力就不足以让自己进行哪怕是最后备的行动了。一树决定待会和时章打个手势就准备上了,但他到现在都很迷茫:“我该怎么出拳,该怎么躲过那怪物的拳头呢?它朝我撞过来又该怎么办呢?”——江川一树对打架这回事一窍不通。

    就这样他在时章的后面冲出了新楼图书馆区,冲过被时章用激光射烂锁头后一把推开的铁门,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充满技术含量的操作,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头攻击那个怪物,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出汗——一树感觉自己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的思绪正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运算着毫无意义的废话,比如:“如果这也算走马灯的话,自己怎么没有看到自己的回忆呢?”。

    就这样,他茫然的朝着前方跑去,新楼大堂没有开灯,但楼顶是一大块玻璃,月光照射在旋转楼梯上,让他仿佛看到那上面站着一个人,他不知道那是谁,也没意识到时章已经停了下来,警戒的盯着前方。

    ……

    时章现在内心是崩溃的,旅游撞上事件就算了,还是个棘手的C级事件;C级事件就算了,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手笔五行阵法等着自己去破;要破阵就算了,还来这么一个恶心又强大的怪物;被恶心的怪物追也就罢了,这怎么又来一个什么东西?站在二楼旋转楼梯上的是一个……人?而且还是站在扶手上的?时章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时章突然想揉一揉眼睛,因为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站在楼梯扶手上的人像苍隼一般的跃出,抽出斜挂在腰间的长刀,然后越过还在一头往前冲的一树和七海,对着那个怪物的头颅一刀斩下!

    刀光是凌厉的,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一往无前的一刀,钢铁不行,想来软化的头骨和腐烂的组织也不行。

    刀光也是冷冽的,那一瞬的寒意浸透了时章的脊背,换成自己能挡住这一刀吗?他想自己汗湿的后背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和这凌厉、冷冽的刀光和锋芒毕露、所向无前的刀意相对的,是她如鸟儿一般轻盈的体态和优美的动作。振刀归鞘的姿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朵花飘落在澄澈如镜的水面时的景色。

    是的,她。

    时章等她落地才发现,这个跃过三人头顶,一刀将四米高的巨人头颅切成两半的人,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和纯黑的羽织,空中那优美如天女下凡般的艳丽是羽织上纹的水袖和下摆上的祥云凤羽纹在月光下迎风飘展的绝景。

    身前巨人的头颅被一分为二,碎肉、皮屑、脂肪和脑浆一股脑儿的涌出来。活像踢翻了个混着泔水的和面桶。她的整个身躯晃动了两下就向后倒去,发出巨大的声音。

    巫女在收刀的同时连走三步卸力,再次振刀,然后合上刀鞘,转过身面对着呆滞的时章、江川一树和神代七海。微微阖首,用三人正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