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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过信陵饮

    “苏明”嘬了口烟,瞄了一眼米喆,缓缓吐出三个烟圈。弹了弹烟灰,发现米喆依然保持着张大嘴巴一脸震惊的表情,她才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你不抽烟吗?我还以为你们文艺男生都抽烟。”“苏明”略有些尴尬的掐灭还剩下四分之三的烟头。“我一天就抽两三根,今天还是第一只。”

    米喆此刻只想逃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这该死的宇宙。此刻就算这个版本的“苏明”突然掀起短袖,露出个大花臂,他也毫不稀奇。三观就像cnm,打破之前无比珍视,疼痛之后才发现不过如此。

    “马上要下课了,等会我不好出去了。”米喆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怂包。”“苏明”突兀的骂道。

    米喆诧异的回过头去,但见苏明正一脸不屑的望着他,一手一个拿着两个酒瓶。

    52度泸州老窖,500毫升。

    “我说你怂包。”“苏明”厉声说道,“软蛋,没出息的东西,窝囊废你。”她把两瓶白酒往床上不轻不重的一跺。“别跟我说你从来不喝酒!”

    米喆的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他是怂包,软蛋,没出息,窝囊废,是这样吗?似乎确实如此。

    学业无成,中年失业,家有河东狮吼,孩子也平庸。他的一生都在逃避,而他却总以为自己是在追逐。

    就算得到了“那东西”,甚至让他找到了“那东西”的bug,他的第一反应也和穿越小说中的常见套路大相径庭,不是用来制霸天下,做人上人,开启修行时代或者召唤克苏鲁什么的,他首先做的事,是逃离整个宇宙,逃离整个时间。去追逐一个早已因为皮肤癌早早逝去的昔日影子。

    他曾经毅然决然的抛开这个影子独自离去,现在,现在他又妄想着把被他丢掉的影子又再找回来。

    “我没说我不喝。”米喆斜靠在门边,“在这喝?”

    “猪啊你。”“苏明”说道,“当然是去外面喝,宿管大妈虽然不怎么管事,不过难免有人嚼舌根。”她也站了起来,拎着两瓶酒几步走出大门,米喆跟了上去,“拿袋子,”“苏明”头也不回的说,“干喝啊。”

    米喆一个箭步回向寝室,伸脚挡住了即将关闭的木门,拿起装着各种零食的袋子追了上去。

    “苏明”并没有像米喆一样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往宿管大门走去,米喆的脚步略有停顿,又很快跟上。还好,宿管室大门紧闭,窗帘拉满,宿管阿姨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2004年的大学还没有像日后一样形成一整个商业街区,做生意的各种馆子零零落落的分散在校园四周,米喆回忆了一下“苏明”前进的方向,赫然发现她似乎要去......食堂。

    公开处刑。

    虽然刚才“苏明”的几句话把他骂得有点心潮澎湃,虽然严格来说这个宇宙其实与他无关,理论上他哪怕把地球给炸了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毫无影响。但米喆就是踌躇了起来,跟着“苏明”的步伐也渐渐慢了下去,拉开了一点距离。

    “怕了?”“苏明”停了下来,斜眼窥着米喆。米喆步履艰难,勉强走上前,停在“苏明”身边。

    “苏明”又盯着米喆看了几秒,突然左手一伸,递给米喆一瓶白酒,接着自己拧开另外一瓶,对着嘴便咕咚咚灌了两口,酒液瞬间少了目测接近100毫升。

    “500毫升威士忌看清真实世界”,“苏明”挑衅的说道。

    米喆头脑瞬间热了起来,把塑料袋往手腕上一穿,也拧开白酒瓶子,仰头也咕咚咚灌了下去。

    直到酒精烧灼着喉咙,热流顺着辛辣刺鼻的气息滚入胃囊,米喆才突然想起,这个版本的自己,好像并不像他一样天生就有喝酒天赋,自己似乎昨天才三罐漓泉就快进到发酒疯的节奏。

    “500毫升,还差......450。”“苏明”看了一眼米喆剩余的酒量,不依不饶的说道。“有点爷们样,比我喝得还少你什么意思?”

    米喆的肉体已经隐约感觉到刚刚灌下去的一两白酒正在快速穿过胃部,进入小肠,马上就要进入血液,符合酒精的一般生化性质。他生怕“苏明”又要乘胜追击逼他再喝,连忙抢白道:“500是个,艺术加工的说法,不是说真要那么做,徐志摩......”

    “徐志摩也抽烟,文艺青年没几个不抽烟的。”“苏明”又一次打断了米喆,把酒瓶拧紧,顺手塞进米喆提着的袋子,又掏出一根烟,点燃。“今天第二根。”她夹着烟朝米喆晃了晃。“姐要去三食堂吃饭,你来不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当着大家都面答应你了,记住你刚刚才说过的话。”

    听得此话,米喆心中一动,打消了“徐志摩到底抽不抽烟,有个手机可以百度就好了的瞎琢磨”,这才下定了决心,有了种豁出去的冲动。“走啦,我请客。”

    三号食堂很快就到了,时间刚好12点过5分,恰饭大军还在路上,两人顺利占了一个靠里较为隐蔽的饭桌。

    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米喆脚步有些虚浮,乐呵呵的看着“苏明”一口气点了四个肉菜两个素菜,两个一两米饭,还想自己再点一份时,被一脸痛心疾首表情的“苏明”果断叫住,并再次评价他为“猪”之后,这才意识到男女朋友吃饭时本就应该共用一个菜盘。

    待到两人端着一大盘菜,两碗饭在桌前对面坐定,米喆感到刚刚还蠢蠢欲动的酒劲,竟已奇迹般的开始消退,他很熟悉这种感觉,这是有喝酒天赋的特征,这让他不禁有些纳闷,难道昨晚原身三罐倒借酒表白是故意的吗?这小子倒是个人才呀。

    米喆才若有所思,“苏明”就又把两瓶白酒端上了桌,一边摆上一瓶,大有跟酒较上劲的意思。

    “我去拿两个杯子吧?”米喆说。

    “苏明”却又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米喆也注意到原来两人的酒瓶已经被“苏明”掉了包,“苏明”对嘴吹过,那下得稍多一些的瓶子放在他面前,自己下得少一些的瓶子被“苏明”拿在手里。

    这回米喆没有再等着挨骂,立马心领神会的拧开瓶盖,对嘴吹了一口,对面“苏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烈酒下肚,两人没有像第一口一样死撑着脸面,几秒之后就同时龇牙咧嘴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喝白酒”,“苏明”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喝这玩意?”

    “酒那么难喝为什么还要喝?......”米喆说。

    “就因为它难喝。”“苏明”立刻接了下半句。“你也看过《草样年华》?”

    “嗯,不过我没那么好命生在BJ,随便上那么好的学校,只能调剂到这认识五十六个民族。”米喆回答。

    “我废了好大劲,复读了一年才考上这里。我是苗族。”“苏明”语气有些冷了下来。

    米喆一惊,暗道喝酒误事,他明知道这点,却还是口无遮拦说出来。连忙用手自己掌嘴。“我错了,对不起......自罚一杯,不对,一口。”

    咕咚咚。两瓶酒到了同一个水平线。

    看着“苏明”面色稍霁,米喆赶紧又夹了块鸡腿......到自己碗里,用筷子撕扯下几块肉,再夹到“苏明”碗里。

    “你不是第一次追女孩子吧?”“苏明”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米喆。

    “告诉你一个秘密”,米喆玩心大起,压低嗓门说道:“我初中高中就谈过三个女朋友----都是好玩,什么都没干过,就拉拉手......”

    “左手右手?哪个手多一点?”“苏明”插话道。

    “额,”米喆一时语塞,“我想想......”

    “咯咯咯咯!”“苏明”笑了起来,灌下一口酒,米喆也连忙陪了一口。“那就是不记得了,嗯,说明你真的是玩玩,没有放心上,我原谅你了”。“苏明”把三块肉一次性塞进嘴里,扒了口饭。

    “都是他们主动追的我。我没有主动追过女孩子......你是,嗯。”米喆自己主动灌了一口,也开始吃饭吃菜。

    “苏明”却停下了饮食,暧昧的看着米喆。

    “你已经主动喝了两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苏明”说话的嗓子都尖了一些,表情坏坏的。

    “特别的感觉啊?”米喆已经确定了原身肯定也是个酒桌猛将,但他也感觉出原身还不是酒精考验的战士,空有天赋,第一次就灌那么多那么急还是开始吃不消了。“特别的感觉啊?就就是有有点晕,脸上有点热......看你觉得好漂亮!”

    “那就是你没注意到咯。”“苏明”依然坏笑着。

    “注意到什么?”米喆拿起酒瓶端详了一番,嗯,确实有点奇怪,酒液里似乎有些渣渣,并不澄净。他又灌了一口,辛辣,割喉,刺鼻一如既往,倒是没什么不对。

    “你没注意到刚才在外面我和第一口的时候,嘴巴灌进去很多,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吗?”“苏明”说道。

    “啊?”米喆隐约想起什么。

    “然后酒没下去多少”,“苏明”继续解释着,“我刚刚把嘴里一半的酒都吐回去啦!咯咯咯咯。”“苏明”又前仰后合的笑起来。

    “是这样啊,怪不得我感觉没那么难喝,有些甜呢。”米喆也笑起来。

    “咯咯......好吧,我相信你了。”“苏明”止住笑声,表情变得郑重了一些,“你自己要记住哦,记住你给我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