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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质子之死

    公元2046年,斑条国公然宣布,将向克利珀顿岛以西969.6海里海域不定点投放垃圾——无限期、无限量、不分类;以为国家日益不堪重负的陆地垃圾处理减压。

    棕毛国遣其恶劣行径,同时宣布即日起将向35°35'N/160°16'E海域不定点投放垃圾——无限期、无限量、不分类;但雷声大雨点小,只象征性掀了几船破渔网。

    各国纷纷怒而效仿。

    精卫开始填海……

    公元2059年,全球海洋表面积相对缩减13.13%,致使全球平均气温下降1.51°C,荒漠化土地面积暴增25%。

    地球的脾气变得古怪,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忧郁……

    公元……

    五年前。

    侯晓峰从怀中抽出一支烟,揿入嘴唇,舌头搅动烟屁股,搅了个滚儿用侧牙虚咬住,歪头眯眼,‘啪嗒’按着火机。

    ……许久,侯晓峰捏起玻璃杯,仰头饮尽杯底酒,回手把过滤嘴儿捂进嘴里,深吸一口。烟雾在肺叶里停留翻滚片刻,长叹般嘘出。手里把玩着酒杯,抬头看向酒馆吧台上方的电视画面。

    电视上是无延迟实况转播:四艘中型飞行器呈矩形阵列飞行,正在空间近地轨道‘擦屁股’(‘擦屁股’——侯晓峰的两个朋友自嘲之词,那二人谋得‘轨道保洁’一职——往白了说就是前人制造太空垃圾,如今由他们这等人负责清理)。职业称谓:空间特勤员。但他们更喜欢叫自己铲屎官。

    四艘飞船像四只瘦成闪电又长满肿瘤的刺猬,侯晓峰每次看到屏幕上类似的画面,总感觉这些飞船就像一群手扯无形大网的人——他们把网张扯到极限,明明在飞行却像在静等,等待天空之鸟自投罗网。

    ……画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亮点,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一个翻滚着的耀眼白物——一个旧科技时代的返回舱。可惜已成为轨道游魂,数十年无声漂浮,日光下翻舞,被黑暗吞没,被黑暗吐出,如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只不知那里面,可有裹着干尸的宇航服……

    返回舱射入飞船组构成的四方空间就从画面上消失不见;飞船变换阵形待命……

    侯晓峰又想起二十年前,那时他八岁,爸妈和家都还在。他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喜欢看动画片,特别是太空题材。所不同的是,别人喜欢看热血和神奇,他只喜欢看那位腰挎双枪的裤衩女主角的丰胸和大长腿;再加上无可挑剔的长相,温婉的语调,干练的发髻,更合晓峰同学的审美情趣。

    彼时,满屏大长腿飞舞,每每女主角与星际怪物激烈撕杀,小小少年直勾勾盯着满眼晃动的丰白……

    突然画面跳转,切换成新闻频道。

    晓峰在另一个维度骂了句娘。男人不动声色,漠然盯着屏幕上的新闻,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老子是空气吗?!”晓峰脑中不停,努力续想着大长腿的后续情节,忽然担心她可千万不要被那些丑八怪给捉住……女人一旁看得清楚,小家伙偷偷拿眼角斜‘老家伙’,恼怒的表情藏也藏不住,指不定小脑袋瓜子里正在骂娘。

    一家三口屏幕前各怀心思。

    今天是个值得多数人庆贺的日子,全球各大媒体都在争相报道‘阿尔法·达卡’公司的一箭千星的发射成功。

    是否便是历史的新篇章,世人还需拭目。但阿达公司的发射具有里程碑意义,因为它的‘火箭’搭载的全是私属卫星,不是国家行为。而且,类似于阿达的公司,至终普及全球,该公司暂时是行业领头羊,仅此而已;未通过任何国家或联合组织而发射私星却是它首创,因而它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其中颇多意味,发人深思。满屏欢腾的人们变得一片朦胧,侯孝义眼中茫然,陷入沉思。

    手边通讯器突然亮屏,他转眼看向茶几,通讯器立即识别他眼中的情绪,随之自动接通。

    “孝义,你到实验室来”

    屏幕中人催了一句,之后就挂掉了。是赫连祁马教授,催得不是太急,应该没有什么要紧情况发生。

    侯孝义是赫连教授的学生,也是其人最得意的弟子、如今最得力的助手,尽得教授衣钵。教授已经见老,而学生还很年轻,不出意外的话,相信同途之下会比老师走得更远。

    如今人类矜以为夸口的发明,目前只有‘电子集群引擎’和‘反重力引擎’这两样东西。电子集群引擎被卡在了电子集束问题的瓶颈上,仍不能投入大规模应用领域,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摸索阶段——一旦拨黑见日,前途将无量光明——理论上,电子集群引擎可以将飞行器加速至无限接近光速,并且无需借助于时空扭力进行速度叠加——也就是无曲率超光速飞行。

    无数次相对成功的实验都无限接近证明超光速飞行的可能——就像真相呼之欲出……

    恼死个人的呼之欲出!

    反重力引擎没那么玄乎,但重在实用,技术相对成熟。目前阿尔法·达卡公司已就本阶段将此技术运用到了极致。

    该公司这一小步,直接把地球轨道,从此变成有能者的游乐场。

    赫连教授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无限嘲讽地苦笑说:“只怕今后,咱们要在垃圾堆里了”。侯孝义知道老师的意思,也深刻理解老师此刻的心情,当电视上人们在欢腾庆贺,他就预知这将意味着什么。

    教授的研究领域是冷门,多年的执着,只在探索‘祁马粒子’(以教授的名字命名的‘极微子’。有关‘极微子’存不存在一直存有争议,赫连教授通过参照前人大量实验研究及其所建立的庞大理论体系,发现人们对反物质的偏执与狂热其实是耗费了几代无数人生命为代价的愚蠢的先入为主的不归路,而祁马粒子所带来(或产生)的湮灭现象首先将赫连教授狂热的科学信念摧毁,继而几乎击垮其作为一个科学家所具备的坚强意志)湮灭现象的真相,终于走到了瓶颈口。

    祁马粒子的湮灭是绝对的,也就是说,该粒子或该物质(如果还能称其为物质)根本与反物质八不沾边儿。所谓反物质,科学家们所得到的理论(或可说实验)结果,依然停留在粒子碰撞所带来的一系列结果而得到的理论基础所建立的理论架构上进行添砖加瓦或者修修补补而畏缩不前。而一切的宇宙原(或称原生)反物质的捕捉行为在付出了无数MN、升空数以千计的陷阱装置和观测装置等、历耗数代人心血之后,所得到的,除了尴尬,只有茫然和惶惶不安……

    祁马粒子,可以湮灭一切,而毫无能量释放;换言之,祁马粒子或可称之为‘噬子’,又或许,其根本就不是科学家们头脑意识中的某种‘子’;

    或者,祁马粒子,不是物质……

    赫连教授通过复合技术手段制造出人类历史上第一部超低温技术设备,并通过实验获得不可测温度绝对值(无限接近、甚至达到、或可能向下突破0K)。

    后来的实验中,赫连教授发现,在此几近绝对温度(绝对零度,或者向下突破、甚至不知下限)下,质子处于绝对静止态时,所产生的‘类夸克’脱离现象,居然令他感到毛骨悚然。(起初教授无法给这种现象定义,好长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这种现象究竟意味着什么)。赫连教授只能通过数据判断、或者仅仅是定义其作为实际存在而存在。教授不知道它是什么,他甚至当时两手扣住他最得意弟子的双肩拼命摇晃着对其喊叫:“到底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是什么!它到底是什么!……”歇斯底里,像一个疯子。

    老师泪流满面,苍白得像死人脸。侯孝义无言以对。

    质子‘死了’,‘生’出一个幽灵……

    师徒二人和他们的团队没日没夜地反复实验,首先发现,一旦质子处于绝对静止态,便不再恢复运动态(或运行态),而无论他们绞尽脑汁、以任何手段再要将其激发活性,甚至数次在某大国超巨型粒子直线加速器中对其进行轰击,反而什么也观测不到——没有希望中的碰撞;没有大爆炸;没有能量释放;目标粒子还在,轰击粒子前赴后继地在撞击点消失,如同撞入永无止境的黑暗空间……

    赫连教授企图用黑洞作为现象定位来解释,但显然此设想愚不可及。后续又进行双向轰击实验,至后来的四向平面十字轰击实验,仍是同样的结果。

    侯孝义拖着甘蔗渣一样的躯壳,疲惫地回到家中,瘫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妻子抱着岁把大的儿子在看情感剧,小家伙瞪着滴溜溜的黑眼珠盯着屏幕上咬在一起的俊男俏女,小嘴儿一角滴沥着老长的口喇水。

    女人把儿子递过来,“抱抱他吧”。

    孝义皱眉有些厌烦,就把那小家伙接过来礅在自己下陷的肚皮上。

    “给你把饭端来吧?”妻子征询地望着他说。

    小家伙坐在他肚子窝儿上看电视,电视插入阿尔法·达卡公司的航空广告,小东西不高兴地哭叫,小手乱挥,小鸡儿气得开闸放水。妻子赶忙将孩子从他身上提走,不巧转错了方向,水龙头正对着那张苦郁烦闷的脸就泚了过来……

    侯孝义淋了一身满脸的童子尿,被动咽了一口混合液体,气道:“怎么不给他穿尿裤!”,妻子满眼歉色,想笑不敢笑,有些委屈地望着他突显的喉结,忽然心疼他,小声说:“刚给他洗了屁股,还没来得及穿”

    并非是真生妻子的气,侯孝义太疲惫、太累、情绪压抑过甚;他需要减压、需要发泄,妻子作为他曾经的同事,最能深刻理解。她让丈夫抱孩子,累,却非因是累,只是为增进父子感情。

    侯孝义不确定肚子里的不适是饥饿还是疲累所致,他毫无食欲,对妻子说他不饿,之后就进卫生间洗澡。

    女人哄睡了孩子,端来一碗滋补汤给丈夫,他喝了,躺上床怎么也睡不着。今天,是科学界为赫连祁马教授的新发现命名的日子,那神秘的存在被称为‘祁马粒子’。而教授却连那幽灵一般的存在到底是不是粒子仍然一无所知。

    它到底是什么……?侯孝义痛苦思索,而疲劳之极的大脑里面一片热浑浑的混乱,所有的数据、一系列的推论和假设、一切的实验结果和现象,在脑子里搅混在一起,黏稠得像一锅糊涂粥!

    “它到底是什么啊?!”侯孝义眉心挤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丈夫茫然无助的低问,饱含着深沉的痛苦,女人俯下身,深深吻上性感而又无助的厚唇。

    女人抱住丈夫的脸,温柔注目着他疲累无神的眼睛,对他说:“你还有我……”

    ……黑暗中,女人温柔示爱。男人动情,却疲惫如山,对妻子满含歉意地说:“我累……”。

    妻子依依不舍撤回的手又被抓住

    赫连教授猜想这祁马粒子会不会是某种神秘的‘附生子’或者‘寄生子’?困难的是它根本就不具有粒子特性!更无法绕过的问题是:质子还活着时候,它在哪儿,为何无法获知它的存在?

    问题毫无进展的同时,侯孝义向老师提出一个更大胆的设想:如果把完全静止态的质子暴露在自然条件下,祁马粒子是否还能够存在,或者以已知的完全性质而存在?

    赫连教授惊为狂人,张大了蓄满口臭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