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海神区
杰西卡有配枪，维托不需要出外勤，只有莱克跟随老福特一起去了枪械室。
“来吧，用这个。”
老福特从枪柜底部抽出一个黑色的毡布包，上层已经因为落灰已经变成跟泥土一样的颜色。
他掸去灰土，将包裹放到桌子上，小心地掀开一层层毡布，展出一把漂亮的银色左轮，枪把部位装饰着质感温润的红木。
老福特将它拿起，手腕用力一抖，“啪”一声，转轮甩了出来。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黄铜子弹，咔哒咔哒地安装起来。
“这是你父亲用过的。”
“没听他讲起过。”
莱克略显惊讶。
“那时候他还不是老酒鬼。”
老福特撇了撇嘴，“喏，来试试。”
他合上转轮，将枪交给莱克。
不错的手感。
莱克握紧枪把，转身抬臂，左眼闭起，对着房门做出瞄准的姿势。
“不错，很标准。”
老福特夸赞道。
前世莱克经常去靶场练习射击，把弄一把古董机的手枪，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看多了，也就习惯了，你不是经常这样吓唬人吗？”
他放下手枪后说道。
“对，在扣动扳机前，枪的威慑力最大。”老福特叮嘱道:“尤其是对你这样的新手来说。”
莱克撩开风衣，将手枪别在腰带里，然后看向老福特，他有很多话想问。
好奇的猫最后总是会死的，因为好奇本身就是剧毒。
“疯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老福特先是表现得有些紧张，闻言放松下来，“虽然我很想说那是一场梦，但…但那的确不是一场梦，所有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你，莱克。”
“我？“
他记得什么？
以他多年从事警察行业多年培养出来的观察力，会不会将自己看望格里芬跟盥洗室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谢谢你莱克，谢谢你将我拉回来。“
老福特真挚地说道。
莱克一怔，接着回过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你将我从那个逼仄腥臭的肉笼子里拉出来的，我看得很清楚。”老福特额头冒出一层冷汗，目光闪烁，回忆着可怕的经历。
难道这就是老福特愿意替自己遮掩的原因？
莱克缓缓握手，从某个层面上来讲，史密斯的确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他正想着，杰西卡突然推开了门，“走吧莱克，八点钟之前我们需要赶到海神区。”
“再见，福特警官。”
莱克向外走去。
“注意安全，海神区遍地都是吃人的蚂蟥。”老福特提醒到，“别忘了枪的用处，所有打出去的子弹，都是坏子弹。”
“放心，福特警官，莱克绝对比我们都谨慎。”
不光谨慎，他现在已经开始规划今天的具体行动了。
出外勤，对于他来说勉强算是假期。
而且海神区的市场缺乏管理，大多由帮会操持，只要付得起钱，很难说没有什么东西买不到。
两盎司黄金，红蓝宝石粉末各一百克，十平方厘米腐烂的鲸鱼皮，还有海象的肋骨……总之下一次进阶所需要的材料都是些昂贵，且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但其中有一种材料，则完全不在莱克的认知范围内——蓝雕像的脊髓。
蓝雕像，生物，还是未知的生物？
莱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段残破的术语上，他现在还有十个怨念值，可以继续分解五次。
“分解。”
锈烂的铁剑。
“分解。”
十克拉粉钻原矿
“分解。”
腐臭羊胎盘。
“分解。”
少女的叹息。
“分解。”
尼克斯的垂泪（一克）
看着分解出来的这些材料，莱克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对于超凡的未知。
他没有引导他学习这些知识的老师，没有了解这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途径，甚至他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法律。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起码他现在知道了，那些眼泪，是一种可以配置秘药的材料。
忽然，他想到了博物馆下的那个人间炼狱。
根据他验尸的结果来看，史密斯死亡时，不超过四十岁。算上他从十五岁成年开始，就实施起自己的肮脏勾当，那这个时间也不过二十五年。
而二十五年当中，斐林一带就出现一百多名野生超凡者，当然，事实上可能更多。而且野生超凡者的数量，不可能随着史密斯的死亡就减少。
那些超凡者的处境可能甚至都远远不如自己，起码自己还有光幕。
那他们呢？他们怎么获得进阶所需要的秘药配方？又从什么途径购买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
莱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
他意识到，斐林的浓雾之下，很可能藏有一个巨大的野生超凡者网络。
他们隐瞒身份，互通有无，在城市的夹缝之间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栖息地。
如果能找到他们，自己的超凡之路是不是会变得通畅一些？
“等一会儿抵达海神区后，我会先去警局协调人手。我们各自带队，分别行动。我去调查马戏演员的人际圈子，你去调查租赁表演道具的商铺、公司……嘿，莱克，你是不是睡着了？”
杰西卡看向头靠车窗，闭目养神的莱克。
“我只是在想，我一个人行动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莱克收起思绪，摆正身体后睁开了双眼。
杰西卡有些惊讶，随即，她严肃道:“莱克，你不了解海神区，没有当地警员的帮助，你将寸步难行。”
莱克摇头道:“我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是的，我不了解海神区，但同样的，海神区也不了解我。我是生面孔，这一点在收集信息方面是优势。同样的，因为我不了解海神区，所以把有限的人员分配给我，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杰西卡，今天调查的主力还是你，你应该把人手都留给自己。”
杰西卡用手背撑住下巴稍作思索，同意了莱克的建议，“但放你一个人去调查，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名向导。他不是警局的人，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多谢。”
马车颠簸的厉害，因为海神区的土路泥泞。
领导们向来是不会过分向下属强调工作时会遇到的困难的。
就像是亚瑟，他会说会协调斐林所有的分局来帮助专案组进行调查。
但他不会说，海神区接近两百七十平方公里的广袤区域内，有二十万流动人口没有固定的住所，没有可以用于证明身份的证件。
他也不会说，海神区分局连上后勤人员，一共才八十九人。
这里不是现代都市，这是个介于文明于野蛮之间的时代。
亲身踏入海神区后，对这一点的感触才能更深。
莱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已经是九点钟了，难得有一点阳光从云缝之间射出来，照在海神区所处的半岛上。
地理课上讲过，在汉斯联合众国时期，海神区所在的区域还是浅海区。
但经过一次大型退潮后，这里就变成了斐林最干旱的地带，没有任何河流从这里经过。但这里的土地却总是泥泞，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腥臭气。
“啪!”
莱克一脚踢开挡在脚前的死老鼠，缓缓抬头向前方看去。
像是热闹的群像戏突然拉开序幕，庞杂的叫卖声、辱骂声、呻吟声一同涌入莱克的耳朵。他的前方是海神区的人力市场，用破船板、锈铁杆围起来的广袤圆形区域内，人头攒动，无数赤裸着上身的男女们脖子上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标注着他们工作一小时所需的价钱。
他们高举双手，任由从港口区来的中介们在他们身上随意掐捏，像是廉价的二手商品一样任人挑选。
莱克放缓了呼吸，大步往市场方向走去。
杰西卡给他介绍的向导就在这里，他叫做老蝎子，海神区的一个蛇头。
市场的铁门前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他握着卷了刃的大砍刀在圆木砧板上剁着一条已经开始腐烂的海鳗，另一个女娃小心翼翼地将溅到泥土里的碎肉捡进碗里。
当看到向他们望来的莱克时，两人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向往、贪婪。
他们警惕陌生人，向往一身干净保暖的衣服，并为此已经起了杀心。
但这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男孩将剁碎的鱼肉拨进碗里，女娃抿着嘴唇，快速起身跑到远处的空地上，一个断了腿的女人正躺在那里，脖子上还挂着价码牌。
莱克心如止水，因为他并没有在关注他们，而是在聆听脚步声。
尽管市场入口出人来人往，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跟自己频率相仿，方向一致的脚步声。
当他挺下来时，那道脚步的主人也停了下来。
他确定，自己被跟踪了。
是谁？
是男是女？
但周围环境太过嘈杂，以莱克现在的能力，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他选择继续往前走，临走时，在男孩面前扔了一枚五分钱的硬币。
为了掩盖自己停下来的真正目的，而做出的怜悯姿态。
“先生!选我吧先生!我什么苦力活都能做!一小时只需要五角钱!”
“先生!看看我!我的力气比男人小不了多少!我还能干很多额外的工作!”
“先生!不要相信这个脑袋跟马桶一样大的女人，她下面长着牙齿!”
“先生!先生!”
莱克闷头向前走，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身后的人还在继续跟着，并且他的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杀意。
是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
莱克将右手塞进风衣里，按到枪把上，控制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接着，他转入了一间由破船帆搭成的窝棚里。
市场中随处可见这种简易的临时房间，这是本地蛇头们的办公室。
一个柴火炉，上面发着把表皮坑洼的旧水壶，滋滋的水蒸气给狭小空间做着加湿处理。
一张长条板凳摆在中间，后面留着山羊胡、穿着亚麻衬衫的消瘦中年男人盘腿坐在泥泞里，低头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哦，尊敬的先生，抱歉，我刚才工作得太入迷了。”男人抬头看向走进来的莱克，立刻赔笑道:“来，请坐，我给您沏茶。”
他站起来，从身后拿起个马扎放到长凳前，接着又从窝棚角落里拿出个茶杯，准备去倒水，“您身上的鱼腥味儿很淡，不是从港口来的。怎么，是想找人装修房子，还是搬运行李？不管是找什么样的工人，我这里都有合适便宜的人选。”
“马戏演出，您能在短时间凑齐一队演员吗？”
莱克说道。
这个男人就是老蝎子，但莱克目前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开业演出。”他补充道:“昨天我在格利特广场看到了一个马戏团的演出，他们的表演实在令我记忆深刻，听说他们来自海神区，便慕名而来。如果您能帮我找到他们，我愿意支付一份合理的报酬。”
“马戏演员？哦，请坐。”老蝎子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到条凳上，然后回到原位坐下，“实不相瞒，这个有些难度。”
莱克坐了下来，紧了紧风衣下摆，不让它们掉到泥土里。
“难度？这有什么难度，我只是想找些优秀演员来参加开业演出而已。”
“不要着急先生，请听我说。”老蝎子微笑道:“您的确是不了解海神区，像您说的这马戏表演，跟普通的零工不同，这是利润非常可观的工作，而拥有演员天赋的人员名单，都掌握在各大帮会手里，平常的演出安排，场地租赁，也是由他们负责协调操持，像我们这些人，是无权过问的。不过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中间人，帮你去跟他们联系。”
“帮会……”
莱克做出犹豫的表情，“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在高兴的日子里，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其实可以换一种思路，比如租一些道具，让公司的员工们自己表演，这样既省钱，又能让大家开心，请问有那些商铺可以推荐吗？”
“您可真是个生意人。”
老蝎子脸色冷下来，接着低下头去翻看记录本，一言不发。
“来吧，用这个。”
老福特从枪柜底部抽出一个黑色的毡布包，上层已经因为落灰已经变成跟泥土一样的颜色。
他掸去灰土，将包裹放到桌子上，小心地掀开一层层毡布，展出一把漂亮的银色左轮，枪把部位装饰着质感温润的红木。
老福特将它拿起，手腕用力一抖，“啪”一声，转轮甩了出来。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黄铜子弹，咔哒咔哒地安装起来。
“这是你父亲用过的。”
“没听他讲起过。”
莱克略显惊讶。
“那时候他还不是老酒鬼。”
老福特撇了撇嘴，“喏，来试试。”
他合上转轮，将枪交给莱克。
不错的手感。
莱克握紧枪把，转身抬臂，左眼闭起，对着房门做出瞄准的姿势。
“不错，很标准。”
老福特夸赞道。
前世莱克经常去靶场练习射击，把弄一把古董机的手枪，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看多了，也就习惯了，你不是经常这样吓唬人吗？”
他放下手枪后说道。
“对，在扣动扳机前，枪的威慑力最大。”老福特叮嘱道:“尤其是对你这样的新手来说。”
莱克撩开风衣，将手枪别在腰带里，然后看向老福特，他有很多话想问。
好奇的猫最后总是会死的，因为好奇本身就是剧毒。
“疯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老福特先是表现得有些紧张，闻言放松下来，“虽然我很想说那是一场梦，但…但那的确不是一场梦，所有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你，莱克。”
“我？“
他记得什么？
以他多年从事警察行业多年培养出来的观察力，会不会将自己看望格里芬跟盥洗室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谢谢你莱克，谢谢你将我拉回来。“
老福特真挚地说道。
莱克一怔，接着回过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你将我从那个逼仄腥臭的肉笼子里拉出来的，我看得很清楚。”老福特额头冒出一层冷汗，目光闪烁，回忆着可怕的经历。
难道这就是老福特愿意替自己遮掩的原因？
莱克缓缓握手，从某个层面上来讲，史密斯的确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他正想着，杰西卡突然推开了门，“走吧莱克，八点钟之前我们需要赶到海神区。”
“再见，福特警官。”
莱克向外走去。
“注意安全，海神区遍地都是吃人的蚂蟥。”老福特提醒到，“别忘了枪的用处，所有打出去的子弹，都是坏子弹。”
“放心，福特警官，莱克绝对比我们都谨慎。”
不光谨慎，他现在已经开始规划今天的具体行动了。
出外勤，对于他来说勉强算是假期。
而且海神区的市场缺乏管理，大多由帮会操持，只要付得起钱，很难说没有什么东西买不到。
两盎司黄金，红蓝宝石粉末各一百克，十平方厘米腐烂的鲸鱼皮，还有海象的肋骨……总之下一次进阶所需要的材料都是些昂贵，且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但其中有一种材料，则完全不在莱克的认知范围内——蓝雕像的脊髓。
蓝雕像，生物，还是未知的生物？
莱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段残破的术语上，他现在还有十个怨念值，可以继续分解五次。
“分解。”
锈烂的铁剑。
“分解。”
十克拉粉钻原矿
“分解。”
腐臭羊胎盘。
“分解。”
少女的叹息。
“分解。”
尼克斯的垂泪（一克）
看着分解出来的这些材料，莱克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对于超凡的未知。
他没有引导他学习这些知识的老师，没有了解这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途径，甚至他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法律。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起码他现在知道了，那些眼泪，是一种可以配置秘药的材料。
忽然，他想到了博物馆下的那个人间炼狱。
根据他验尸的结果来看，史密斯死亡时，不超过四十岁。算上他从十五岁成年开始，就实施起自己的肮脏勾当，那这个时间也不过二十五年。
而二十五年当中，斐林一带就出现一百多名野生超凡者，当然，事实上可能更多。而且野生超凡者的数量，不可能随着史密斯的死亡就减少。
那些超凡者的处境可能甚至都远远不如自己，起码自己还有光幕。
那他们呢？他们怎么获得进阶所需要的秘药配方？又从什么途径购买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
莱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
他意识到，斐林的浓雾之下，很可能藏有一个巨大的野生超凡者网络。
他们隐瞒身份，互通有无，在城市的夹缝之间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栖息地。
如果能找到他们，自己的超凡之路是不是会变得通畅一些？
“等一会儿抵达海神区后，我会先去警局协调人手。我们各自带队，分别行动。我去调查马戏演员的人际圈子，你去调查租赁表演道具的商铺、公司……嘿，莱克，你是不是睡着了？”
杰西卡看向头靠车窗，闭目养神的莱克。
“我只是在想，我一个人行动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莱克收起思绪，摆正身体后睁开了双眼。
杰西卡有些惊讶，随即，她严肃道:“莱克，你不了解海神区，没有当地警员的帮助，你将寸步难行。”
莱克摇头道:“我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是的，我不了解海神区，但同样的，海神区也不了解我。我是生面孔，这一点在收集信息方面是优势。同样的，因为我不了解海神区，所以把有限的人员分配给我，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杰西卡，今天调查的主力还是你，你应该把人手都留给自己。”
杰西卡用手背撑住下巴稍作思索，同意了莱克的建议，“但放你一个人去调查，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名向导。他不是警局的人，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多谢。”
马车颠簸的厉害，因为海神区的土路泥泞。
领导们向来是不会过分向下属强调工作时会遇到的困难的。
就像是亚瑟，他会说会协调斐林所有的分局来帮助专案组进行调查。
但他不会说，海神区接近两百七十平方公里的广袤区域内，有二十万流动人口没有固定的住所，没有可以用于证明身份的证件。
他也不会说，海神区分局连上后勤人员，一共才八十九人。
这里不是现代都市，这是个介于文明于野蛮之间的时代。
亲身踏入海神区后，对这一点的感触才能更深。
莱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已经是九点钟了，难得有一点阳光从云缝之间射出来，照在海神区所处的半岛上。
地理课上讲过，在汉斯联合众国时期，海神区所在的区域还是浅海区。
但经过一次大型退潮后，这里就变成了斐林最干旱的地带，没有任何河流从这里经过。但这里的土地却总是泥泞，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腥臭气。
“啪!”
莱克一脚踢开挡在脚前的死老鼠，缓缓抬头向前方看去。
像是热闹的群像戏突然拉开序幕，庞杂的叫卖声、辱骂声、呻吟声一同涌入莱克的耳朵。他的前方是海神区的人力市场，用破船板、锈铁杆围起来的广袤圆形区域内，人头攒动，无数赤裸着上身的男女们脖子上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标注着他们工作一小时所需的价钱。
他们高举双手，任由从港口区来的中介们在他们身上随意掐捏，像是廉价的二手商品一样任人挑选。
莱克放缓了呼吸，大步往市场方向走去。
杰西卡给他介绍的向导就在这里，他叫做老蝎子，海神区的一个蛇头。
市场的铁门前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他握着卷了刃的大砍刀在圆木砧板上剁着一条已经开始腐烂的海鳗，另一个女娃小心翼翼地将溅到泥土里的碎肉捡进碗里。
当看到向他们望来的莱克时，两人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向往、贪婪。
他们警惕陌生人，向往一身干净保暖的衣服，并为此已经起了杀心。
但这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男孩将剁碎的鱼肉拨进碗里，女娃抿着嘴唇，快速起身跑到远处的空地上，一个断了腿的女人正躺在那里，脖子上还挂着价码牌。
莱克心如止水，因为他并没有在关注他们，而是在聆听脚步声。
尽管市场入口出人来人往，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跟自己频率相仿，方向一致的脚步声。
当他挺下来时，那道脚步的主人也停了下来。
他确定，自己被跟踪了。
是谁？
是男是女？
但周围环境太过嘈杂，以莱克现在的能力，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他选择继续往前走，临走时，在男孩面前扔了一枚五分钱的硬币。
为了掩盖自己停下来的真正目的，而做出的怜悯姿态。
“先生!选我吧先生!我什么苦力活都能做!一小时只需要五角钱!”
“先生!看看我!我的力气比男人小不了多少!我还能干很多额外的工作!”
“先生!不要相信这个脑袋跟马桶一样大的女人，她下面长着牙齿!”
“先生!先生!”
莱克闷头向前走，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身后的人还在继续跟着，并且他的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杀意。
是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
莱克将右手塞进风衣里，按到枪把上，控制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接着，他转入了一间由破船帆搭成的窝棚里。
市场中随处可见这种简易的临时房间，这是本地蛇头们的办公室。
一个柴火炉，上面发着把表皮坑洼的旧水壶，滋滋的水蒸气给狭小空间做着加湿处理。
一张长条板凳摆在中间，后面留着山羊胡、穿着亚麻衬衫的消瘦中年男人盘腿坐在泥泞里，低头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哦，尊敬的先生，抱歉，我刚才工作得太入迷了。”男人抬头看向走进来的莱克，立刻赔笑道:“来，请坐，我给您沏茶。”
他站起来，从身后拿起个马扎放到长凳前，接着又从窝棚角落里拿出个茶杯，准备去倒水，“您身上的鱼腥味儿很淡，不是从港口来的。怎么，是想找人装修房子，还是搬运行李？不管是找什么样的工人，我这里都有合适便宜的人选。”
“马戏演出，您能在短时间凑齐一队演员吗？”
莱克说道。
这个男人就是老蝎子，但莱克目前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开业演出。”他补充道:“昨天我在格利特广场看到了一个马戏团的演出，他们的表演实在令我记忆深刻，听说他们来自海神区，便慕名而来。如果您能帮我找到他们，我愿意支付一份合理的报酬。”
“马戏演员？哦，请坐。”老蝎子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到条凳上，然后回到原位坐下，“实不相瞒，这个有些难度。”
莱克坐了下来，紧了紧风衣下摆，不让它们掉到泥土里。
“难度？这有什么难度，我只是想找些优秀演员来参加开业演出而已。”
“不要着急先生，请听我说。”老蝎子微笑道:“您的确是不了解海神区，像您说的这马戏表演，跟普通的零工不同，这是利润非常可观的工作，而拥有演员天赋的人员名单，都掌握在各大帮会手里，平常的演出安排，场地租赁，也是由他们负责协调操持，像我们这些人，是无权过问的。不过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中间人，帮你去跟他们联系。”
“帮会……”
莱克做出犹豫的表情，“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在高兴的日子里，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其实可以换一种思路，比如租一些道具，让公司的员工们自己表演，这样既省钱，又能让大家开心，请问有那些商铺可以推荐吗？”
“您可真是个生意人。”
老蝎子脸色冷下来，接着低下头去翻看记录本，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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