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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双喜临门

    “太傅只问了一句,‘陛下是觉得平远侯次子崔明合适还是陆伯侯小儿陆谦合适’,便再未说其他。太傅走后不多久,陛下赐婚的圣旨便由两路宣旨官分别送去了公爵府和太傅府。今日早朝,魏公公当朝宣旨,晋升鸿胪寺寺卿常之杰为户部尚书,宣得议朝的大臣们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肖青云还是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拉着鄢若飞又孜孜不倦问:“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六叔就有了这等双喜临门的好事?”

    鄢若飞眼珠子狠狠一震,脖子以下皆不受控制的变得僵硬起来。

    肖青云却还在那里抓耳挠腮:“会不会是你的消息有误,又或是你漏听了什么重要环节?哎呀我的鄢大哥,你不能因为今日被乱点鸳鸯被赐婚的不是你,就表现得如此敷衍了事袖手旁观?”

    鄢若飞翻了个白眼,动作机械的推开肖青云,将二人距离牢牢控制在亲昵之外,友好之内,方才一口唾沫一个钉子的为自己澄清:“我没有。”

    肖青云两脚一跺:“都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都指挥使大人?”

    鄢若飞立刻板起脸:“我说话一贯如此。肖副卿若真急,何不直接去公爵府问当事人?”

    肖青云心里“哼”了一声:去了有什么用?见不到人还不是白跑一趟?

    此事说来也属无可奈何。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本是一个繁冗复杂的婚嫁过程,就因刘太傅坚持,这个繁冗复杂的过程被压缩、熔炼为短短三天。

    三天之内,既要将应尽礼数安排到位,还要将府邸焕然一新不失侯门迎娶水准,便是公爵府这样财大气粗的人家也叫苦不迭,常之杰身为公爵府当家人又是新郎官,自然百上加斤,晕头转向,哪还有时间会友?

    “鄢都指挥使与我,与六叔私下并无多少往来,我此刻将鄢都指挥使堵在府门前问东问西,确是不合礼数,恕我叨扰,告辞。”

    正话反说,以退为进,这是肖青云惯用的伎俩。据不完全统计,此伎俩曾相助过肖青云多回,且战绩斐然。可他貌似忘了,咱们都指挥使大人是个直来直去的武人,最善以刚克柔,破解虚招。

    “肖副卿慢走。”果不其然,鄢若飞抱拳相送。

    肖青云讪讪一笑:“都指挥使还真不是一般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边还不忘大声留话替自己挽尊:“我看呀,我还是多派些人去南山送信,把盛七哥找回来商量靠谱。”

    鄢若飞望着那个连后脑勺都嫌弃自己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自己傻,还怪我不会说话,难怪连后脑勺都透着傻气。”

    两个年轻人在府门前鬼鬼祟祟,身为府邸主人,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明侯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衫,贵气逼人,却跟个顽童似的,趴在门缝里瞧了许久。

    直到肖青云离开,他才蹑手蹑脚的从门里走出来。一直走到鄢若飞身后,这个贵气逼人的顽童突然大吼一声:“瞧什么呢,儿子?”

    从鄢若飞见怪不怪的表情不难看出,此等恶作剧定然时常上演。

    “瞧傻子。”鄢若飞目不斜视的揉揉耳朵。

    明侯偏下头,眼中射出两道精光:“被小青云的伶牙利嘴气到了?”

    “我哪有生气?我不过是看娉婷郡主素日对我多加照顾,这才由着他多问了几句胡话而已。”鄢若飞严谨的纠正道。

    “这样呀,”明侯别有深意的挤挤眼:“所以被小青云当成了傻子?”

    “满宫的人都知道,陛下昨日与太傅是私下密谈,我等外人又如何知晓内幕详情?他偏不信,非要堵着我刨根问底,我照人家教的一字不错的说给他听……”

    明侯嬉笑逗趣的脸猛地一疑,一根手指随之戳住鄢若飞气鼓鼓的胸口,急不可待的将他打断道:“你给我说清楚,这个‘人家’是哪家姑娘?”

    “谁说‘人家’是个姑娘……”

    “啊,”明侯惊恐的跳了起来,但很快,他又一本正经的拍拍鄢若飞,脸上神情无不认真道:“你懂的,我从来都不是个一不通情理的父亲,你要真喜欢,我很乐意帮你去说服你的母亲,让她接纳一个不是姑娘的媳妇儿。”

    鄢若飞顿时看出父亲又同往日无异,一心只想捉弄自己,便是再无心情与其继续纠缠,拉着脸道:“不劳父亲费心了,孩儿尚无娶妻之念。当值一天,孩儿有些累,先回府了。”

    “我儿待我好冷漠,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爹。”明侯一见鄢若飞要走,立刻跟上鄢若飞脚步,手捂着脸在旁呜咽。

    鄢若飞哑然望着父亲,很快顿悟道:原来我刚刚对肖青云的排斥,不是对他这个人,只是对他无意中表露出的那种与父亲高度相似的无赖特性起了排斥。

    这个顿悟令他勾头一笑,心情豁然轻松明快。

    父子二人嬉嬉闹闹的进了府,府中不管是体健长随,还是娇弱婢女,只要见到明侯,脸上皆是一副“侯爷今日又演上了”的无奈,见到鄢若飞,眼底则满是“心疼少爷今日又被捉弄”的怜惜,甚是有趣。

    洛城中,有人以逗儿为乐,有人以逆母为快。

    刘太傅心急嫁孙女,想着三日内完婚,但他的亲家南阳郡主可不这么想。

    这位老郡主,捏着圣旨左看右看,横竖就是不看好这桩亲事。

    她暗自思忖,儿子名声再不好,那也是勋爵之后、男儿之身,怎可因此就娶回一个名声同样不济的女子?

    依着这口气,她本要一路哭到太后跟前,逼着太后出面退了这门亲事不可。然不知为何,一直不长进的儿子突然之间转了性,说什么待娶妻成家后,必痛改前非,发愤图强,光耀门楣。还说什么若不让他娶,他便终身不娶,要去庙里当和尚,了此残生。

    南阳郡主心里那个气呀,差点没让她当场飞仙升天。

    但气归气,退亲的话好歹是再不见她提及。

    至此,这门亲事也算是尘埃落地,再无变数了。

    公爵府大婚的前一日子夜,盛子萧带着戚平悄然回了洛城。因为有夜色掩护,无人察觉那日的穆王殿下身染污血,额角还破了一道口子。

    翌日,天晴风清,一看就是个极佳的黄道吉日。

    听说,盛帝为给公爵府和太傅府添彩,特下旨休朝一日,洛城大小官员体察圣意,纷纷携家眷往公爵府道贺。更叫人意外的是,康王竟也因此被提前解禁。

    国宴那么大的事,都不见网开一面,如今仅是为给太傅添彩,便轻易给了康王恩赦,盛帝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与倚重,让那些不满常之杰升任户部尚书而上呈奏折的朝臣们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求着魏公公将折子又拿了回来。

    “纵然朝中派系斗争激烈,父皇却能一直稳握大权,如此之人,又岂能没有些手段?”

    在众多前往公爵府道贺的马车中,一个甚是清冷的声音在其中一辆马车上轻轻说道。

    与这个声音的主人同坐一车的长者颔首浅笑,但细细一看,在他微笑的眼睛里却是无尽的担忧:“殿下说得是。”

    长者对面坐着另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一脸不苟言笑,两只眼睛像装了暗器般,一刻都不放松的注意着车身四周状况。

    “平儿,今日我们是去道六叔娶妻之喜,你就算笑不出来,也不用摆出一副随时要杀人的表情。”声音的主人正是昨夜负伤回府的穆王殿下盛子萧。

    “小心谨慎,总不会错。”戚平如换了个人般,固执己见道。

    盛子萧明白,戚平如此紧张,只因他还在自责被那个狡猾的刺客钻了空子,伤了自己的额头。

    “昨夜之事怪不得你,要怪也是怪我大意了些,轻信他武功不济,才叫你留他活口,让他有机可乘。况且你看,”盛子萧指着额头笑道:“涂上先生亲手调制的遮痕膏,半点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戚平眼尾余光半分都未见移动一下,但听盛子萧提到昨夜,语气立刻狠似要吃人的狼:“下次再让我见到这伙人,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盛子萧略略一怔,我本是劝他熄火,倒劝成了火上加油,看来,还是不劝为妙。遂转头看向斯先生:“关于那伙人,先生可否查出了一些眉目?”

    “我仔细查看了你们带回来的那枚断箭,箭上标识,看着与当年羌族长老会的徽章很是相似。”

    “怎么会是她?”盛子萧难以置信的垂下眼帘,沉思片刻,目光微抬:“先生确定?”

    “长老会是羌族最神秘的首领组织,若不达到相应的身份品阶,便是羌族人都辨识不出长老会的徽章。我只能说,看着相似,究竟是不是,还需再下一番功夫。”

    “那就劳烦先生尽快替我查明此事。”盛子萧突然冷笑一声:“若真是她所为,我必让她连娄州都呆不下去。”

    “殿下放心,待我回府马上安排殷鸿去办。”

    盛子萧眉头轻轻一提:“殷鸿一人……”

    “日蚀在洛城潜有不少人,我会从中挑选三五精干陪殷鸿一起去。”

    盛子萧仍是眉头轻锁:“日蚀的强项是用毒,拳脚功夫勉强而已,若碰上昨夜那伙刺客,只怕很难脱身。”

    “让戚砚陪殷鸿一起去吧。”戚平突然插来一嘴:“殷鸿稳重,江湖历练足,戚砚功夫好,随机应变能力强,他二人一起,便可万无一失。”

    “调兵遣将,果然还是平儿在行。”盛子萧愁光尽扫,笑着叫停了马车:“此去公爵府已不远,我与平儿走路去即可,先生就按平儿说的去安排吧。”

    斯先生重重点了点头,临走前,也不忘提醒盛子萧,遮痕膏遇水即化,切莫让额上伤口碰到水。

    盛子萧淡笑应允,戚平则一脸凝重。

    今日街上格外喧哗热闹,尤其是马车出乎意料的多,不消一会儿,竟将半条路堵得水泄不通,盛子萧一眼望过去,不禁感慨道:“瞧这些马车上的标识,真是一场声势浩大,万人瞩目的婚礼。”

    戚平匆忙瞧了一眼:“这样的大混乱,很容易下埋伏,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盛子萧噗嗤一笑:“一场有惊无险的刺杀就让我们戚小将军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唉,这要是让舅父知道了,我得听多少闲话?”

    “那支暗箭都射到你额头上了,要不是我反应及时,抓住了箭羽……”

    “是是是,戚小将军身手快如利箭,武功天下无敌,师兄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盛子萧一听戚平又要数落,赶紧贫嘴打岔:“还请戚小将军给师兄留点颜面,莫要再记怀、提及此事。”

    戚平没说话,心里却依旧阵阵后怕。

    想他从小与盛子萧一起习武,自然清楚盛子萧的身手几斤几两。昨夜那些刺客,招数刁钻,出手毒辣,盛子萧不是对手不足为奇,但躲在他身后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没想到……一阵心痛袭来,这位果敢坚毅的年轻将军脸色闪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这几年的病害,终是伤了根本。他握着拳头暗自恨道。

    公爵府的总管自然是认得穆王殿下的,远远看到盛子萧步行而来,这位对高管权贵甚是清高的老总管很难得的上前恭迎。

    可惜,这难得一见的卖好,却被等在一旁许久的肖青云半路截胡。

    “公爵府我熟得很,我带盛七哥和戚兄进去即可,你尽管去忙你的罢。”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总管都不会假手于他,唯独肖大公子,他不敢不从:“那就麻烦肖公子了。”老总管笑呵呵的没有半点脾气。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罢了。”

    肖青云一手拖一个,速速从总管和小厮中间穿堂而过。

    盛子萧只当肖青云顽劣,所以未有异议,任由肖青云拖着他往前。戚平反之,不但迅速将自己从肖青云魔掌中挣脱出来,还二话不说的分开了盛子萧和肖青云。

    肖青云瞧出今日的戚平与往日大有不同,有些被震慑般,干干搓着手傻笑不敢反抗。

    三人走了一会,盛子萧觉得有些不对劲:“青云,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听声音,宴席应该是在那边?”

    肖青云摸摸后脑勺,迷之一笑:“吉时还未到,各路牛鬼蛇神借道贺之名,行拉拢结派之实,你去了,除了被冷落再无其他好处,还不如跟我在这无人打扰的小阁楼里喝杯清茶快乐。”

    “躲在这里喝清茶,于我倒是无碍,但你……”

    “我家有娉婷郡主撑场子,哪还轮得到我去丢人现眼?走走走,快到了。”

    盛子萧笑着摇摇头,跟着肖青云往前走。

    待上了小阁楼,盛子萧才发现,被特邀请来喝清茶的还有第三人,且这人应先到了一盏茶的功夫,因为他面前的那只杯子业已见底。

    见来者是盛子萧和戚平,那人赶紧站起来,抱拳行礼:“穆王殿下,戚小将军。”

    戚平略略抱拳,算是回礼。

    盛子萧则坚持他一贯在人前礼数周全的儒雅之风,含笑致意:“真是没想到,青云竟能把鄢都指挥使也请过来?”

    “我也没想到肖副卿会邀请我来此。”鄢若飞硬邦邦的回了句。

    盛子萧觉得不对:“几日不见,都指挥使怎么与青云见外了,竟称他肖副卿?”

    “他从前称我鄢大哥,我自称他一声青云,前两日,他突然改口称我都指挥使,我可不得礼尚往来的回他一句肖副卿。”

    听到这个解释,盛子萧有些忍俊不禁,嘴里却道:“说得通,很说得通。”

    肖青云脸上很挂不住,埋怨的垂下头:“鄢大哥,你这不叫礼尚往来,你这叫睚眦必报。”

    鄢若飞不甘示弱,回以一句“彼此彼此”,逗得盛子萧哈哈大笑。

    待四人重新坐好后,肖青云变得有些急不可耐:“盛七哥,常六叔这个婚结得古怪,你脑子最好,你帮着分析分析,看这个婚结得还是结不得?”

    “结得如何,结不得又如何?陛下赐婚,百官道贺,天下皆知,这个时候讨论结得结不得,不觉太迟了些吗?”

    盛子萧温柔的笑容下,露出一抹冰寒的眸色,浅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