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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骨肉离散风飘絮,流离躲舛遇玄门

    君蝉玉,玄丹阁首席长老,现任玉玄宗掌门李道一座下弟子。

    说起来身世也是可怜,神宗历一万八千三百年,楚雍国天灾不断,之后连续大旱,颗粒无收,民生涂炭、哀鸿遍野。

    本来君家还算是个书香门第,家有良田三十亩,可是一家三十八口人,哪个不需要米面填腹?

    家中再无颗粒粮食,能吃的都吃完了,能喝的都喝尽了。甚至金银首饰、衣物布帛、桌椅板凳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贱卖了,可是在这灾荒的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钱,换来的那一点粮食,依旧不够这一家人几天用度。

    几个叔叔再也忍受不住饥饿的煎熬,再也顾不得读书人的体面,携家带口的逃荒去往了外地。

    只是家中还有八十多岁的祖母在堂,老人家身体虽然尚可,却是经受不了颠簸劳顿,君父是家中的长子,自然是得守在身旁,不能远走他乡,于是君蝉玉年虽四五岁,便要整体跟着母亲和姐姐,到荒芜的地里寻些草根野菜,熬粥冲剂。

    本想着能勉强熬到春天,一切都会好些,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又遭遇了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仅仅用几天时间就把所有的绿色啃噬一空……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在这青黄不接之时,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颗粮食的君奶奶却是再也支持不住了,突然病倒。由于常年吃不饱肚子,所以病情进展的很快。

    君父衣不解带伺候在侧,却是毫无作用,眼看着就走到了弥留之际。

    这天,老太太的精神却似是好了不少,一家人都还很高兴,君父跪在母亲的身前,问道:“娘,你的病可是要好了?”

    祖母慈祥的打量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长子、长媳、孙女和孙子,满眼的不舍道:“老天不仁,不怜百姓,我君家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却因生在这个水深火热的年景,造孽啊,造孽啊!”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娘,孩儿不孝,孩儿无能,没有本事给娘吃顿饱饭!”君父说完便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

    “孩子,这是老天无道,不是你的错,要不是老身,也不会连累你们至今……”

    “娘,你别再说了,这灾荒年景,走到哪里还不是饿殍遍地?”

    “孩子,娘怕是大限要到了!”

    “娘!”一家人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满面。

    “孩儿不孝,没能让您颐养天年,没能伺候您安度百岁,……娘可还有什么心愿?”

    老太太精神有开始萎靡了起来,有气无力道:“孩子,我想起来小的时候,我娘给我做的枣脯,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还带着你姥姥身上的味道!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枣脯,由于过去田地的粮食往往不够食用,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枣子丰收的时节,把书上的枣子打下来,用枣肉制成枣泥,晾晒干之后做成的一种饼行食物,便于储存,也可以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作为充饥的一种辅粮。)

    于是君父便拿出了十亩的地契,去邻镇的李老财家,想换点枣脯和糙米,可是黑心的李老财却是腹黑至极,不但不给粮食,还只给换了几块发霉的枣脯。

    君父也是无奈,又想到母亲的临终愿望,只得应下,带着几块枣脯回了家。

    等回到家中,奶奶看见递到手中的枣脯,眼中便射出了渴望的眼神,也不顾的霉变,直接变把一块枣脯掰开,平分给了家人。她自己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大块,塞进了口中。

    那知道,黑心的李财主家这枣脯不但霉变,甚至连枣核都没有去除,奶奶年事已高,早就没有了几颗牙齿,再加上饿了多日,根本就没顾上细细咀嚼,一口便咽了下去,好巧不巧,那没枣核便卡在了喉咙之中。

    等君父等人发现,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枣核卡的位置极深,却是不能取出,一家人急的团团转,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君被活活憋死……

    君父气不过,去李财主家想要理论,在这个人命贱如狗的年代,这个读书人却是不知道,拳头才是硬道理。

    结果,被李家的家丁一顿乱棍打到,等君蝉玉和母亲找到几个近门的本家赶过去的时候,君父已经是奄奄一息。

    家徒四壁,再也拿不出一文钱,更是请不动医生。

    后来听镇子里的老秀才说:“通便可以化瘀血,及时服用人可能还有救。”

    童便味咸,性寒,能滋阴降火、凉血散瘀,六岁以下男童的小便,元阳之气未散,却是有消散淤血的作用,只是君蝉玉却是不争气,硬是挤不出一滴尿液,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君蝉玉好不容易解出了一泡小便,母亲赶忙用碗接了,拿去准备喂给君父,但却已经迟了。

    君父的牙关已然紧闭,瘦弱的君蝉玉、君母以及姐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撬开。

    就这样,君父也随着奶奶去了。

    不幸到了这里,原本也该结束了,但结果却是恰恰相反,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这穷困潦倒的灾荒年景,哪家人不是掐着指头过日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

    经过族里一晚的商量,第二天一大早,君母就把他和姐姐小脸洗的干干净净的,插上了草标,准备卖给城里有钱的人家做丫鬟仆役,这样既能保住孩子的命,也好换些钱埋葬亲人。

    城西的王善人家的管事,看着两个小孩儿模样出众,人也机灵,便买了去。

    听说这个王善人是这小城出了名的好人,在这灾荒之年,还曾经施过粥,君母虽然百般不舍,但也只能看着被买走的孩子,满眼含泪的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君蝉玉年龄小,却也要干活,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被安排赶着羊群到后山放羊。

    能勉强吃上粮食,虽然也吃不饱,还只能住羊圈,但君蝉玉却是没有怨言,每天起早贪黑,尽职尽责的牧着羊,每天还能背回来一大捆的干草。

    谁知道,那天一只小羊却因为调皮,而摔断了一条腿。结果被王善人知道了,就被吊在羊棚里,打了整整三天。

    最后还是被王府的一个跟他姐姐关系好的丫头小红,偷偷给放了下来,让他连夜逃走。

    君蝉玉本来想好了,要带着姐姐一起走,所以央求着小红姐姐,带他去见姐姐。

    谁知道,小红却是支支吾吾,只说让他自己逃命,逃得越远越好,逃到天涯海角,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经过君蝉玉的再三追问,才知道,这个王善人却是个伪善的家伙,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原来,君蝉玉的姐姐,听说他犯了错,闯了祸,想要找到王善人帮弟弟求情。谁知道那个王善人却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看到君姐姐面容娇美,却是动了贪淫之心,便欲要强暴。

    君姐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姑娘,自然是知道礼义廉耻,抵死不从。但毕竟才不过十一岁,无奈气力弱小,哪里是那王善人的对手,结果还是被那老东西给玷污了。

    君姐姐悲愤交加,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言,便投了后花园的土井之中,就这样没了。

    云逸尘自知没有办法报仇,只能从狗洞里爬出,跑回了老家,却是再也没办法见到自己的娘亲。

    原来,就在君母刚卖掉孩子,回到家中,那李老财便带着一帮犬牙,来到了君家,要收回土地。原本十亩的地契,竟是被他暗中使坏,硬生生地改成了三十亩良田,甚至连房屋也要一并收去。

    君母自然不同意,却是被毒打了一顿,想去告状,却是连买状纸的钱都没有……

    于是就在那天夜里,君母一把火烧了老宅,自己却是自缢在了堂屋的房梁之上……

    所幸,君蝉玉命不该绝,颠沛流离之中,遇到了正好下山的李道一,被带回了玉玄宗。

    君蝉玉,伶俐聪慧,天资超凡。

    十四岁通过宗门考核,成为玉玄宗外门弟子,因模样眉目清秀、俊秀爽利,又修行刻苦、颇具慧根,再加上性格安恬、谦恭好学、处事敦厚,故深得宗门众长老赏识。

    十七岁便步入通脉境,通过外门弟子考核,以丹道第一的成绩进入内门修行,更是被李道一长老慧眼识珠,收入门下。

    他性格沉稳,又专精丹道,有慈悲济世大仁之心,平日最喜静修,钻研古籍医理,尤其擅长丹道医理,又喜种植及研究灵药仙草。日常除了正常修行功课,便是在灵园灵田之中饲弄灵兽灵植、熟悉药性。

    如此日复一日、岁更一岁,不但对玄门功法了如指掌,且对医道药理感悟也颇深。二十岁筑基成功,四十岁便踏入灵虚之境,成为青云峰玄丹阁实际话事人。

    后经宗内四师兄毓灵峰范云飞峰主牵线,与隐门世家云家大小姐云墨茹结为道侣。

    只是玄界有个铁律,凡是修为越高之人越难诞孕,筑基之后孕育子嗣的概率极低。这也许就与天道掌控有关,不可僭越。毕竟修为越高、境界越高之人,耗散的天地精华自然也就极多。

    这同自然界中的万物进化规则是一致的:越是血脉强大的生灵,就越是难以诞下后代子嗣,就如我们熟知的一样,食物链的最顶端,往往就只能剩下一小撮的强大存在。

    这样的设定好处自然是有的,能够最大程度上维持自然界生灵的供需平衡,但最直接的结果则是,导致许多上古荒兽血脉难以接续,渐渐的就演变成了现如今之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万物皆同一理。

    所以修行之人若想留下血脉,往往都需在筑基成功之后,经脉返归先天之时,寻找到合适的伴侣,孕产胎儿。

    即便如此,其生产难度系数也是极大,这也就是为何修真界需要每隔十年,便大开山门,广收门徒,不停的从人间凡俗界吸收新鲜血液的主要缘由。而这些门人弟子一旦成长起来,面临的还是同样的问题,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君蝉玉和云墨茹算是比较幸运的,成亲之时便已是灵虚境修士,三年后,两人便迎来了女儿君碧瑶的降生,这令两人是惊喜异常,待她更是精心有加,可以说是顶在头上怕晒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捂在怀里怕坏了,真真是不知道怎么疼她才好。

    随着君碧瑶一天天长大,两人总觉得孩子不够快乐。是啊,仅有一女,连个玩伴儿都没有,两人总感觉孩子有些孤独,所以便想再添一丁,却是始终无法得偿所愿。

    随着修为的增高,玄界铁律这个魔咒还是避无可避的降临到二人身上——现已是灵虚中阶的君蝉玉,悲催的发现,不仅仅只是日月入怀比较困难这般简单。

    即便是两人通过各种努力,云墨茹终于如愿以偿的再次怀胎,妊娠期间更是用保孕安胎的灵药无数,出门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然而其结果是:身怀六甲的夫人在七个月的时候竟是突然胎停!

    没有征兆,也无缘由,这个巨大的悲痛,直接让云墨茹是痛不欲生,几次昏厥。

    丧子之痛,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不堪承受之重!

    此事对这对夫妻两人的打击确实很大,直接导致二人的修行都屡屡出岔子,君蝉玉更是境界都险些不稳。

    虽然因为李道一及时察觉,没有出现导致修为倒退的后果,但却也是始终停滞不前,难以寸进,甚至还有几次差点走火入魔。

    几经考量之后,君蝉玉决定,先送夫人云墨茹和女儿君碧瑶前往云家小住。毕竟娘家才是女儿的避风港。

    俗话说:有个娘,比人强!很多时候,娘亲是过来人,回家看看,可能便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送走云墨茹母女二人之后,君蝉玉决定前往中州历练一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凡尘炼心,同样也是修行,顺便还能散散心中的郁结。

    谁曾料,这一行,居然还真遇到了令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与云逸尘的缘分,也就在这一次的下山历练之中。

    玄门正宗的弟子,都要肩负除魔卫道之责,所以对精灵鬼怪都是有着入骨的执念。

    中州古称豫州,其山多峻拔,秀水环绕,自古多出帝君。

    豫南之地,群山环绕,形似一宝盆,中有一城,更得钟灵眷秀之气,名为宛,地广物博,人口众多,古树环卫,芳草自覆。中有一山,其名曰独,盛产灵玉,五色斑斓,质地紧密,甚得仙贤雅士所喜。

    独山坐落于宛城之北,一带玉水,环绕而下,把整个城池,分隔为二,尽皆繁华。

    此水名为淯水,湛蓝清澈,宛似翡翠流淌,其下盛产白沙,是做琉璃的绝佳材料,故有人喜欢称之为白河。

    白河之西,名为卧龙,究其原因,是因为此地盘踞了一条苍龙,其身似长蛇、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有五爪、相貌威武。此龙修行万载,可兴云布雨,护佑之一方百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却因受一妖媚乌蛇蛊惑,错了布雨时辰,而被天帝斩之,自此身化沃土千里,名为卧龙岗,其首滚落至城西百里处,形成一冢,为冢头。

    此地因侵染了龙血龙灵,自此多出人杰,亦有精怪,因贪恋苍龙圣血,而不远千里,至此流连,其中就有一千年蝰蛇,本来灵智未开,却因沾染了龙气,自此欲踏上无上大道。

    卧龙之地以西,有一高山,其高万丈,层峦叠嶂,不下千重,故被人称百叶山,占地极广,漫山珍药奇宝、妖兽虫鱼,也是修行的绝佳之地。

    此物便依仗自身修为,占据一峰。然岁月无情,孤寂不堪,它不勤恳苦修,却妄慕人世繁华,可惜终是不能化成人形,只是得钟灵之气加持,修成了人首蛇身的怪物,此妖听闻人为万物之灵,食人魂魄,便可增加功力寿元,自此便生了恶念,只苦于天道戒律,无法直接吞噬生人魂魄,辗转反侧,甚是焦躁。

    山中一庙宇,日久破败,断香火已久,神气渐渐散尽。蝰蛇便用出了一些手段,使得此地焕然一新,当地皆以为有真神显灵,前往祭拜之人日益增多。

    那蛇不惜损耗修为,助得一些焚香之人,皆得所愿,故而一时之间,上香之人日益加增,而此物便在神像之后,暗暗汲取凡人神魂愿力。

    只是,这样的修行,还是太慢,时间一久,它便不满足于此,便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对落单的香客,施了杀手,从而可得吞噬到完整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