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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浮城

    晚上陈真同罗家四人正吃着晚饭,罗家的御用餐桌是制鞋铺门前的树桩,根深蒂固的。现在的桌面也已经换作陈真自己做的一方实木桌面,而不再是以前的白铁皮了。那铁皮不仅软塌塌的,动不动毕剥作响;还起伏不定,受不得力,比不得这实木桌面踏实。

    就像即使是那在海上漂泊的蛋家人,也得有张硬硬的床板才能入睡一样。

    桌面是什么没什么打紧的,也能将就一下,也能去适应,这只是表面的形式而已。关键的还是在这片土地,还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至于是种小麦还是稻子,也没多大区别。今天的我与昨天不同,难道昨天的我就不是我了吗?

    这时陈真被报纸上的一则消息给吸引了,说是新蒲岗那边的劳资纠纷事件扩大了。陈真想了想对着正吃饭的罗太说道:“吴婶,明天你去多屯些物资吧,我等会也给你二百块,帮我也买上些。”

    “怎么了?”罗太太问道,罗太太娘家姓吴,自大家了解以后,陈真也就改口叫了吴婶,双方干脆就认了这门干亲,陈真也叫罗进一为表弟了。这个时代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流行认干亲,因为现在孩子的夭折率还是很高,都说是认了干亲好养活。现在的契仔、契弟好普遍的,干爹也还没变味。

    陈真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渺小的,只有融入社会,才能壮大自己的性命!

    陈真将报纸递给了罗叔二人,罗叔看了后也对吴婶说道:“我明天早上同你一起去置办吧,去年濠澳那边不也闹得这么大吗?”生长与斯,混乱世道里能活着的人,都有一颗敏感且善变的心。

    不是他们愿意变,不是他们不想安定下来,而是这世道每天都是瞬息万变的,他们只能是跟着变而已。他们也不想做这善变的小人,但自己却总是抓不住这根,自己也总是把握不了命运。

    明明根就是他们,明明这命运就是他们自己的啊!

    陈真知道今年的工人运动,是因为以前看过港岛的电影里,有以这个为背景的。这不仅仅是受北面的影响,而是世界范围内的思潮。工人介级运动,第三世界的独立。

    所以前俄是败了,却也没有败!不然漂亮国也不会将其视为洪水猛兽了,不然战后资本主义国家里的工人福利也不可能大幅提高了。但讽刺的是前俄却没有了,受益的工人眼里的前俄也成了不能理解的异端。

    人们眼里只有‘有’,而没有‘无’,小民心里也只想着安定,却不管这安定是谁给的,有了张床板就行,那管他床板下面是什么。不是他们眼皮子浅,而是他们没有那物质积累,不能让他们有时间去思考更远的问题。

    至此以后的港岛,不也开始关注起了工人介层诉求,改善底层住房,着力公共卫生建设,公共交通建设,甚至精神文明建设,不就是为了缓解这个尖锐的社会矛盾吗?这可不是他们心善了。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但至少有了这个意愿吧。而这次却只被人们看着是暴、力活动,是人们的问题,还是‘人们’这个定义存在问题。

    “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看。”罗进一伸手去拿老妈手上的报纸,他也想看看,好让自己也不至于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全家省吃俭用,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好好上学就成,这些闲事你就少管,这些自有大人给你们担着。”罗叔严厉的说道。

    罗进一默默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的独自吃着碗里的白饭,大耳牛夹菜的筷子也缩了回去,陈真也没有再多搭话。

    父母们也都想着为子女,为这个家,开辟一个遮风避雨的港湾,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担不起的!他们给得其实也就是一根稻草与床板而已!乌托邦也是不存在的,四合院里的三大爷注定了也会是失败而已。

    第二天巷子里的邻里见到罗叔鞋子也不做了,铺子也关了,反而是同着罗太太一起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一问原因,大家也都争相去屯了不少东西,混乱时代里人人都有颗紧觉的心。慢上一步的,就只能捱着了。

    陈真也开始了自己的上门推销与拜访,这一个月下来,港岛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时空错乱一样,而自己的意识仿佛也被这撕裂了一般。陈真自认自己还是有很强的适应能力的,但现在的港岛却始终让他完全无法适应过来。

    此时的港岛,即有高楼大厦,到处也都是新兴工地,生机盎然;又有老旧的小楼,还有胡搭乱建,木屋,寮屋,暮霭沉沉。

    既有电车叮叮作响,无数汽车滴鸣与摩托车的轰隆,让人耳目一新;也有黄包车的铃铛,独轮车的吆喝与挑担人的呵嚷声,只觉似曾相识。

    既有西装革履,也有穿着浪漫纱裙的西方女人,突显着现代文明;即有长袍马褂,也有包着头帕的东方老太太,处处传承延续。

    教堂、寺庙,耶稣、菩萨;各种文字,各种语言,各种民族、肤色、饮食;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你是你,我是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有的这一切都聚集在了这里,交汇着、碰撞着、酝酿着、融合着。

    人都有从众心理,就像前世陈真玩吃鸡游戏一样,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苟得很。但是一但组了对,那就是一路冲冲冲,硬刚,头铁。

    现在的港岛却让人找不到主流,找不到自己的群体,找不到边际。不知道该用那一种思想来装备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规则与秩序来约束自己,即分不清你,也分不清我。我不知我是谁,你也不知你是谁。

    这也让陈真一时还有些无所适从,不知是该摘掉面具呢?还是该戴上那一个面具?

    陈真的推销行为也不是一帆风顺,还是有很多人家连门都不让他进的,进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正主。陈真拜访的人群大多住在山下与海边,至于山上的,陈真本还没有这资格去翻越。但凡事总有意外,六七年这也算是个意料之内的意外了。

    太平山在以前是禁止华人居住的,二战后,日不落帝国的时代已经成了过去。曾经的荣光,也只是曾经,‘繁华朝起’,只能是‘慨暮不存’了。

    现在的山上,也有了华人的身影,但他们同样不知自己的根在那里,也不想知道。对溺水的人来说,一根稻草就是全部,对骆驼来说,一根稻草也是全部。但他们只有那根稻草,而没有全部!

    物价上长,股市下行,房产更是没了底线,人们纷纷想着往外出走。陈真还担心着这会对自己的买卖有不好的影响,不想自己的商品却成了他们的稻草,就是不知是在前还是在后了。陈真的生意居然红火了起来,真他马讽刺!

    财富是什么,可不是什么贵金属与纸币之类的信用货币,他们只是财富的量化单位。他只是一把财富的尺子,一种测量工具,可不是财富本身。财富只有生产资料,生产力,生产工具,生产关系,市场,还有最重要的人。

    所以过去传统社会的抑商,并不需要刻意的去打压商业,而只需要统一测量标准就行了。在农业这个基本盘里,只能用寸,不能用尺,因为纯粹的农业盘太小了,只有用寸来测量财富。而财富积累的方式只能通过时间与空间,只能是量的积累。

    想玩商业,可以啊!随你们怎么玩。只要国家税收收取实物,只要民众手无浮财,大多都是自给自足,人们交易也是实物,看你能把商业玩出什么花来。所以北面在失去了大量贵金属的情况下,就采取一招制敌,把门关起来,咱们先换一套财富测量工具后,再打开门来与别人竞争。

    大多所谓的富人给港岛带来的可不是财富,反而会大量的摊去穷人所拥有的财富,使他们更穷。而港岛太小,无法自己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生态。

    没有一个完整的社会主体,就无法对这个社会进行长远的,平衡的,合理的规划。

    所以此时港岛其实是没有太多的财富潜力的,在之前转口贸易一直是港岛的经济支柱。战后,有了大量移民以及他们带来的资金。北面需要一个与世界沟通的窗口,西方也正进行着产业转移,港岛才借着这样的机会有了一定的制造工业。

    那么接下来的港岛会是什么样的,这其实也是可以预见的了,聪明人为了使自己的财富占比扩大,那就只能使劲的发展金融,用金融杠杆代替行政权力来进行财富的分配。

    港岛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自己能说了算的,他太小了,他太小了,他太小了!若说是在传统社会,它还有可能成为一个安静祥和的小鱼村,因为财富单位是寸。

    但在全球化浪潮里,他就成了一个漂浮在汪洋中的城市而已。有了块硬床板也能暂时睡着,有了根稻草也有暂时的希望,但这之后呢?之后他们该怎么办?梦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还好他们有退路,他们不是真正的孤岛。只要能真正的认识自己,知道自己从那里来,就知道自己该往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