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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湖多是英雄

    天澜宗有一处赤竹林,一条青石路贯穿其中,杨三牧此时正忐忑地走在路上。青石路深入赤竹林,尽头是一座药园,杨三牧此行的目的地也正是那座药园。据宗内弟子传言,那座药园有着全宗上下最好最全的药材,不管是寻常药材或是百年难有的奇珍,在那座药园都能找到。但宗内弟子却鲜有人有胆量进入那座药园。

    “那座药园里有个可怕的怪物!他不食人,却能将世上最毒最可怕的疾病传给你。我曾亲眼见到一名弟子进入那座药园后,不过眨眼功夫便全身溃烂而死。”

    杨三牧曾听宗内师兄这样说过,但他是不相信宗门内会有所谓的怪物存在。一是觉着,若是真有如此怪物,宗内长老必不会放之任之;二是也有药石堂弟子曾出入过那座药园,并且也是相安无事。

    药园不大,用篱笆围了起来。园内只有两座房屋,其中一座应是住房,另一座从那屋顶处冒出的烟囱便可知是厨房。杨三牧还未走近药园,便闻到了四周空气中的浓烈药香。待行至药园前,几次三番地抬手又放下,一时不知该不该敲门。虽然他本人不相信宗内关于这药园的诡异传言,但此刻站在药园前,却又不敢敲开面前的门,觉着仿佛门一开,便会有浑身充满瘟疫的死神将魔爪伸向他。

    “请问你是?”

    门开了,一道低沉得像是闷在酒罐里发出的声音传来。

    正出神的杨三牧被这一问惊得后退两步,定眼一看!哪儿有什么死神的魔爪,门内站着的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眉宇间带着忧郁的少年。那少年身着粗布麻衣裤,衣袖裤脚部位都卷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只水瓢,水瓢里残留的水沿着内壁的弧度聚集而后滴落。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少年看着门外身着天澜宗药石堂特制青蓝制服的杨三牧迟迟未有反应,再次询问了一声。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杨三牧连忙赔礼道:“抱歉,我刚刚想事情一时失神,以至于站在门外,忘了敲门。敢问小兄弟可是单迎?”

    “正是,不知师兄是?”少年回答道。

    杨三牧道:“在下名唤杨三牧,是药石堂的弟子。此次奉黄莺长老之命,护送单小兄弟前往上清教。”

    少年微微一顿,抱拳微躬,说到:“既如此,那便是多谢杨师兄了。”

    杨三牧回礼,道:“无需言谢,不过是分内之事。这番前来也是告知单小兄弟明日辰时左右我会于山下等候。此次行程遥远,只怕会有两月之久,单小兄弟可收拾收拾行李,多带些换洗衣物。”

    待少年应后,自知交代完事情的杨三牧也未有做过多停留,说了句“那在下便告辞了”后准备离去。闻言,少年也未挽留,向着杨三牧回道:“杨师兄慢走。”

    杨三牧临走之前,匆匆地瞥了一眼。园内确实种植着不少草药,除去几株不知名的,其余倒也是较为平常的草药,远没有传言来的神乎。至于什么可怕的怪物自然是无稽之谈了。想起先前的失态,杨三牧不免自嘲一番,“看来,传言不可轻信啊!枉你还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

    杨三牧此年三十一岁,原是一镖局的镖师,武艺非凡。自十七岁走镖,闯荡了八年。在最后一次押镖途中,遭遇马匪劫道,丢了货物,也差点丢了性命。幸而被当时路过的天澜宗弟子搭救,挽回一条命,之后便拜师于天澜宗。今日早些时候,本在演练场与人切磋,不过眨眼间,就突然身处长老殿。至于这门差事,黄莺长老未作强求,杨三牧起先虽心有不愿,却也架不住黄莺长老给的诸多好处,也就应了下来。

    药园处。待杨三牧走远后,少年关上门,将水瓢扔到水桶里然后提着水桶回到了屋内。屋内陈设就如同房屋外表一样简单,不过是一张木桌以及四张木凳,屋内左方有扇门,里面便是卧室。木桌前坐着一名孩童,只见是面如藕粉,唇若朱砂,头系紫红发巾似火,身合白金衣袍束龙,却道好一个天降哪吒降恶龙。

    那孩童见单迎提着木桶回来,忙将手里的水杯放下,小跑至单迎身边将木桶接了过来,嘿嘿直笑。孩童不过十岁,身形却要比同龄之人高上不少,相比于身边的少年也是不遑多让。

    “单大哥,你要去上清教啊?”孩童明知故问,狡黠的眼睛里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诶,想都别想,我不会带你去的。”单迎摆手道,径直地走向木桌坐了下来。

    “单大哥......”孩童放下木桶,抓着单迎的手臂轻车熟路地撒起娇来。

    单迎一把刷掉孩童的手,瞪了两眼,一边提起茶壶向茶杯中倒水一边说着:“这次,我去上清教主是为了拜师,你跟去有何用。怎么,难道你要抛弃你的师傅,改投到上清教门下?”

    孩童一听,皱起了眉头嚷嚷道:“怎么不行了?那个老头子,每次都要当着黄婆婆和我姐姐的面说我资质愚钝,才会比不上我姐姐。那是我资质的问题吗?我这么聪明的人。分明是因为那老头自己教不好,还来怪我,哼!”

    “你聪明?”单迎故作惊奇,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然,黄婆婆、姐姐、我爹和娘亲、我从小见到的人,除了那个老头子,都夸我聪明。”孩童叉着腰,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觉着这是天底下最为真实的事情。

    单迎不想在此问题上同孩童说下去,便强硬地说道:“不管你是聪明还是不聪明,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带你去的!”

    “如果浅爷爷同意我去呢?”

    “你觉得他会同意你去?”单迎戏谑着,心想这孩子想出去玩想疯了。

    孩童自是知道他口中的浅爷爷不会同意他去,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得喃喃道:“肯定不会......哼!不去就不去,我还不稀罕呢。单大哥,等我见到我姐姐,我就跟她说你欺负我。”

    “随便你了。只不过,还是不能带你去。”

    孩童见连最后的“恐吓”都没有效果,也不再说话,愤愤地说了“再见”就向外走,走到屋外时嘴里嘟囔着,“我还不能自己去吗?”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说我走了。”孩童慌忙掩饰,最后便加快了脚步逃离此屋。

    “记得把门关上。”单迎挖苦道。

    夜晚来得格外冰凉。单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是睡不着。不知是因为对未来旅程的期待与不安,还是即将离别这住所的不舍与惆怅。他在这儿生活了十一年,从他记事起便一直固守于此,所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田玉暖的工作坊,在那里他能看见天澜宗弟子的意气风发。

    他不理解为何爷爷不让他出去、也很少让人过来,也不理解为何那些长辈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怜悯和同情,只是因为自己发作越发频繁的病?更想不明白为何他儿时交到的那个朋友突然没了联系。

    他的那个朋友是无意间走到这里来得,很讨人喜欢,单迎也喜欢与他一起玩。直到有一天过后,那个朋友再也没有出现过。爷爷告诉他,那个朋友回家了。单迎有时梦中会浮现出那位朋友恐惧而无助的脸,觉着莫名的不安,便也会想那位朋友是否真的回家了?

    单迎希望能交到很多朋友,因为这样他才不会觉得孤独。孤独是可怕的,就像无尽的泥潭,能给你爬上去的希望,你却始终逃不过它的吞噬。好在单迎还有几个朋友,这让他不至于那么快就被吞噬。那孩童、还有他姐姐都是他的朋友。两年前,孩童的姐姐离开了此处。现在,单迎也要离开了。

    不知到那位杨三牧会不会成为他的朋友,单迎希望会。

    直到黑夜完全包裹住了这片药园,老旧的木门还没有发出“嘎吱”的声音,只是与单迎的一墙之隔伫立着一道稍显凄凉的魁梧身影。静寂中只能听得秋蝉最后的挣扎,只是这挣扎在一阵清风过后便也消失了。

    “睡个好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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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一辆马车行驶在了普顿城前往群英府的官道上。

    群英府位于延余国与中州交接的边境处,主管长官虽为朝廷派遣的知府,但实际的掌控权却是在被赋予“群英侯”之名的罗阎手中。群英候出身将门,年少时便展现出不俗的天资,甚是得延余先皇的喜爱。就在人们都认为此子必会接过其父大旗时,却被一游方道人收做徒弟,随那游方道人历练而去。再后来,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已是被延余皇帝封为了群英候。

    “为啥那个皇帝要封他为群英候?”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突兀地从马车底部传来。

    车上两人均是笑了笑,没做回答。其中一看着病怏怏的人敲了敲马车底板,说:“出来吧,这里已经过了普顿,他们不会发现你了。”说完,只听得下方一阵响动,随后两块木板被翻开,从中爬出一位身着白金衣,头系紫红巾的孩童。孩童见单迎看着自己,少有地显得不好意思,嘿嘿傻笑。

    车上两人是谁?自是杨三牧与单迎。单迎此刻已是换了袭青衣,显得脸色更为苍白,只是眉宇间的忧郁因路途消退了一点。

    “你们知道我在下面?”孩童问道。

    单迎笑了笑,说道:“我料想以你的性子可能会偷偷跟过来,却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法藏起来。不过却是杨师兄早发现了你。”

    早晨还在山门时,孩童早于杨三牧之前藏匿在马车底部,同时还特意使用隐身术,屏息不动才躲过了前来送行的田玉暖等人。只是令孩童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藏身之处竟被一位不知名的宗门弟子给看破,大为不解地看向正在驾车的杨三牧,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杨三牧在凡世做镖师时,常年的走镖生活竟是让他学会了一个特殊的技能:只需得看上一眼车辙,便能将马车的重量说得八九不离十。先前马车压上一块石头,杨三牧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看,惊觉车辙的深度所显示的重量要比自己认为的重,便大胆推断马车某处还藏着个人,而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便是马车底部。杨三牧担心是心怀叵测之人,便转头向单迎暗示,让其做好战斗的准备。不想单迎沉思一番后,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紧张。

    此前杨三牧还对单迎的举措感到奇怪,见清来人也就明白了,当下回道:“碰巧而已。我看车辙有些不对劲,便大胆推断了下马车底部藏了个人。只是没想到会是宁师叔。”

    “是这样啊。我就说嘛,怎么会被发现。”孩童频频点头,看来是接受了这种解释。

    “宁师叔你的符器之术已登峰造极,我怎么可能会直接发现呢?”

    杨三牧此话虽不假,却是隐匿了几分。若是从侧面看去,便能见着马车底部凭空突出约莫一米半长的一块矩形。先前见时还疑惑是疑惑是何种构造,下意识以为是天工堂的弟子新捣鼓的玩意儿,现在看来,原来是这宁师叔临时改造的藏身之处。

    “那是!”孩童一边将那两块木板放回原位一边开心地点着头,很是受用这番夸赞,但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嗯?你认识我?”

    “当然,只怕宗内没有多少人不认识宁师叔的。”杨三牧并未将话说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乐意听别人说自己出名是因为师傅爱骂徒弟资质愚钝。

    单迎在旁看着杨三牧努力憋笑的神情,便知他是想到了孩童在宗门弟子中广为流传的糗事,觉着好笑之余又不禁好奇到如若杨三牧得知孩童除去天澜宗宗主亲传弟子外的另一身份时是何表情。孩童名为宁开甲,可这个“宁”不是寻常的“宁”,也很少有人将这个“宁”联系到某人身上去。

    “原来我这么出名。你叫杨三牧是吧,我记住你了!”宁开甲盘坐到杨三牧身后,又说道,“小杨啊,你还没说为何那个皇帝要封他为群英候呢。”

    杨三牧朝着马车前进的道路努了努嘴,说道:“你看,我们这条官道通向的便是群英府。从普顿前往中州,这条官道现在是必经之路。可以前不是,以前那里也不叫群英府。”

    群英府以前不叫群英府,有很多名字,具体叫什么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因为远离延余国中心,又是群山耸立,便成为了流匪盗寇的聚集之地。各匪盗因抢占山头以及各路商旅,日夜火拼。然而受苦的终究是居住于此的平民百姓,有能力的百姓乔迁搬家,那些没有能力或是不愿放弃祖地的百姓就要终日受到匪盗的欺压。当地的官府每次发兵剿匪时,匪盗皆是躲进深山之中,与官兵打游击战术。每每都是官兵死伤大半,而击杀的匪寇却寥寥无几。直到,群英候的到来!

    之前便有说群英候出身将门,受到父亲的影响,自小便熟读兵书,后来更是随游方道人历练,习得一身高强本领。然而最令人惊叹的是他结交的九位奇能异士,传闻他们个个都有不同的本领。正是这些本领使得他们在剿匪途中战无不胜。盘踞群山十几年且令官府深感头痛的匪寇就在两年内被剿灭得几乎绝迹。皇帝为嘉奖他们的功绩,自然免不了一番封侯拜官,更将他们曾经剿匪的地方改名群英府。自然而然地,当地人们便也将那片山脉叫做群英山。

    宁开甲听入了神,他自小便听其父亲讲述年轻时候的故事,然而总觉得太过玄幻,没有真实感。此次听这群英候的故事,倒有种将自己代入群英候,将千百匪寇皆斩刀下的豪情壮志。

    “那群英候结交的九位奇能异士呢?他们还是跟着群英侯?”单迎问道。

    “对啊,其他人呢?”宁开甲在一旁附和着。

    “单小兄弟,你这问题问得好。对于这些能人异士,朝廷很明显不会让他们仅为群英侯所用,所以也封给他们官职。只是他们之中有的人不喜朝廷的约束,回了江湖。”

    “朝廷这般举动倒也符合常理。”

    “皇家那点手段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也没啥新奇得了。”杨三牧脸上露出讥笑,旋即话锋一转,“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群英府在群英候的管辖下,不过短短十年时间竟发展成为了延余与中洲的交接要塞。我还在凡世做镖师时,也曾到过群英府。那里物阜民丰,相比于国都普顿也差不了多少。”

    单迎闻言却是吃惊不已,感叹道:“延余国都百年前迁至普顿,在天澜宗支持下发展良久才到如今的繁荣。若群英府真能与普顿相差不少,想来这群英候的纬武经文已少有人能比了。”

    “必是如此了。”杨三牧甚是同意单迎的说法,微微抬头回忆着往日情形,说道,“我曾远远地看见过群英候。只不过一眼,但我到现在依旧还记得他的样貌。”

    宁开甲先前听着单、杨两人说着什么“皇家手段”、“纬武经文”不知其中深意,一时便也插不上嘴,此时又说起了群英侯,忙嬉笑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一定得见见那位群英候了。小杨,还有多久到群英府,前面是不是了?”

    “我们才出普顿地界不过几十里,要到群英府还早着呢。”

    “那还不走快点!”宁开甲说罢,便要去扯过缰绳。杨三牧连人带绳躲过宁开甲,笑道:“宁师叔,马车就算再快,也得走上十天,何必这么心急呢?不如慢点走,这样才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宁开甲见自己抢不过,又觉着此话甚是有理,便也未再争夺,回了车厢。车厢里,单迎看着宁开甲,摇了摇头,觉得宁开甲傻得有点可爱。至于那群英候,想着有机会也要目睹一下其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