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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邀客菊花宴

    夜央的秋雨,依旧绵绵飘洒着,冲洗着黝亮的甲板,偶尔也有几颗大一点的雨点飘落,击打在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郭样站在甲板上,不禁环视起,但见甲板上,上午时分那些前来参加祭奠仪式的黑衣人,还有供摆逝者遗像与香火的桌案,早已退去了。

    在船尾的围栏下,有一柄硕大的太阳伞撑起,太阳伞下,一团黑影,随着甲板的起伏摇曳着。

    郭样揉搓了一下眼睛,凝目望去,但见那团黑影里,有一个人正自蜷缩在那里,那人双手抱肩,耷拉着头脸,仿佛是在昏然小睡,秋风吹来,掀起那人一头蓬散的头发,可怜的样子,犹如一个乞丐,躲在墙角处避雨一般。

    “大黑”,郭样不禁失声喊起,便健步冲进太阳伞下。

    这一声呼喊,来得委实突然,一下子打破了甲板上幽静。

    大黑猛然睁开了一双虎眼,见是郭样跑来,也不禁站起身来,迎着郭样,跑出了太阳伞。

    小别了一天零半夜的兄弟俩,终于在甲板上的绵绵秋雨中相拥了。

    瞬间的相拥过后,大黑便爆怒起,张开两只如铁钳一样的大手,猛然抓在郭样的双肩上,厉声吼道:“死小样,你去哪里玩儿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看菊花,我看你还跑!”

    两股剧痛自双肩袭来,郭样没有躲闪,也没有挣脱,任凭大黑抓挠着。

    郭样扬起手来,用手指梳理着大黑一头的乱发,笑呵呵的说道:“大黑,小样让你受苦了,小样给你带来了好吃的,还有酒。”

    大黑听得郭样的话,终于松开了两手,一把抢过郭样手上提着的竹编食盒,说道:“这里面是啥好吃的,快告诉我。”

    郭样说道:“是烤野兔,老香了,走,咱哥俩到太阳伞下吃去。”

    郭样说罢,挽起大黑,一同走进了太阳伞下。

    太阳伞下,郭样见得,那些菊花还是他潜水前走时摆放的样子,花样依然,花色依然。

    郭样拉扯了一下大黑的衣袖,说道:“大黑,先不忙吃,我让他们把这里装潢一下,这里黑灯瞎火,乱七八糟的,吃饭没有仪式感。”

    大黑瓮声瓮气的说道:“小样,啥叫仪式感?”

    郭样说道:“就是吃饭时,有人给倒酒,有人给夹菜,饭桌四面,还得摆上鲜花。”

    大黑憨笑道:“小样,这样吃饭,我还真没有吃过,每次在花圃吃饭,饭桌四面虽然也摆着鲜花,但是,兰姑管得严,不许吧嗒嘴,不许到别人的地方夹菜,还不许剩一个米粒。”

    郭样说道:“这回你随便吃,没有人管你。”

    大黑说道:“那我可得好好吃一吃,小样,你走以后,我就听你的话,一直看着咱家的菊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他们也不让我乱走,就是呲尿,也得呲到滦河里,也没有人搭理我,他们一天都没有给我饭吃了。小样,要是你再不回来,我饿急眼了,真的得跟他们打架要饭吃。”

    郭样拍了拍大黑的肩头,说道:“大黑,你再饿一会儿,等我让他们把这里装修豪华了,你再好好吃一吃。”

    大黑听得郭样的话,虽未全然懂得郭样的话意,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郭样安顿好大黑,回转身去,但见落次还依然站在秋雨中,正自望着郭样与大黑。

    郭样说道:“落总,你把小浪花和小鱿鱼兄弟俩叫出来,把这把太阳伞装修成餐厅,我要在这里准备一桌规格高档的菊花晚宴,档次这么高,没有一间像样的豪华餐厅怎么行。”

    落次听得郭样的话,终于走至太阳伞下,说道:“臭混蛋,这都快半夜了,你还折腾什么,让大黑随便吃点不就行了,这里黑是黑了点,也吃不到鼻子里去。”

    郭样说道:“我准备的这桌菊花晚宴,不只是请大黑一个人,还有两位客人。”

    落次说道:“你要请客?请谁?”

    郭样说道:“一男一女,一死一活。”

    落次说道:“你的混蛋劲儿又上来了,一男一女,不难理解,咋还一死一活,难道你要请死人吃饭吗?”

    郭样诡异的一笑,说道:“等客人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一男一女,一死一活的客人,你都认识。好了,先不说这个,你去把小浪花和小鱿鱼哥俩给我找来,我把装修图纸告诉他们。”

    郭样的话,说得落次一头雾水,一时间,落次还真的猜想不出郭样又要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来。

    落次无奈,只得冷声说道:“等着,我去叫他们。”

    夜央的秋雨还在飘洒。

    夜央的秋风还在萧瑟。

    秋风挽携着秋雨,弥蒙着滦水,更使得河面昏暗幽深。

    原本幽静的甲板上,一时间,步声杂乱,人头攒动起。

    甲板上,一阵喧嚣过后,终于又归于幽静。

    太阳伞下,有灯光亮起,灯光映照下,摆放起一张红色方桌,方桌边缘处,摆放着四盏青花瓷酒杯,四个青花瓷小碗,四双青花瓷筷子。还有四把银光闪闪小餐刀。方桌中间处,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的大圆盘,盘中摆放着烤野兔,那只烤野兔,双目微合,龇(zī)牙咧嘴,四脚伸出,趴在圆盘上,等待着客人的千刀万剐。烤野兔旁,则还摆放着一瓶白酒,那酒瓶上,鎏金烫印着三个草书字样:“洗龙井”。方桌边缘下,则摆放着四把竹椅。竹椅外围,用菊花围起,这便是郭样所说的:菊花晚宴。

    但听得小浪花说道:“郭样大哥,菊花晚宴,已经按照你的图纸完工了,请你验收。”

    郭样说道:“活儿干的不错,是这意思,不过,你们哥俩还不能走,你们站在菊花圈外,给我的这个餐厅当门童,一个豪华的餐厅门口,没有门童伺候,那就太掉价了。”

    小浪花与小鱿鱼对视了一眼,便乖乖的站在了菊花圈外,左右分开,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站起。

    秋雨飘落在太阳伞上,凝聚成潺潺细流,沿着太阳伞的棱角边沿流淌下来,恰巧滴淌在小浪花与小鱿鱼的脖颈处。两人不禁叫苦不迭,心里有个人高声骂起:“真他妈倒霉,大半夜的还得受这份罪,一会儿你们他妈的吃美了,害得我们哥俩成落汤鸡。”

    小浪花与小鱿鱼虽心有怨怒,但嘴上却不敢言语半句,也只有心里快乐快乐嘴了。缘是落次吩咐过他们,一切得听从郭样调遣摆布,是以小浪花与小鱿鱼也只得唯郭样是从了。

    船舱口处人影一闪,落次从船舱里走上了甲板,见得晚宴已经准备就绪,于是冲郭样说道:“臭混蛋,这下你满意了吧,是不是该请客人入席了?”

    郭样说道:“一个客人早就来了,只是你看不到。”

    落次说道:“我看不到?他人在哪?”

    郭样说道:“客人就坐在大黑旁边的竹椅上。”

    落次说道:“大黑旁边的竹椅上也没有人呢?”

    郭样说道:“我说有就有。”

    落次说道:“你个臭混蛋,又跟我装神弄鬼,你把他找出来,我非得看看这个神秘的客人是谁。”

    郭样说道:“你们认识,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

    落次听得郭样的话,一脸蒙圈的神色,说道:“好,就算这把竹椅上有一个客人了,那另外一个客人呢?”

    郭样说道:“我请的另外一个客人你也认识,是小诗。”

    落次惊诧道:“小诗,你要请小诗,她也算客人?”

    郭样说道:“小诗是你的员工,在你老板的眼里,她当然不算客人,但是,在我的菊花晚宴上,她是我最尊贵的客人。”

    落次说道:“啊呸呀,还尊贵,有我在这里,她敢坐下入席吗?”

    郭样说道:“哼,有我在这里,小诗就敢坐下入席。”

    郭样说罢,扭头冲小浪花说道:“你去小闪居,把小诗请上来,就说小样请她参加菊花晚宴。”

    小浪花听得郭样吩咐,脚步没有迈出,眼睛却忘向了落次,意在听取落次的再次吩咐,才敢前去。

    落次怒斥道:“你看我干毛线呀,还不麻溜的快去!”

    小浪花这才一溜烟似的跑下了甲板。

    落次上前两步,俯身便欲落座在一把空竹椅上

    郭样上前两步,忽然挽住落次,说道:“落总,您是老板,身份太高,我可请不起您,这里没有您的座位。”

    落次说道:“怎么,你不请我?”

    郭样说道:“对,你不是我的客人,所以,你不能坐下。”

    落次一下怒火燃起,说道:“敢情我让小浪花和小鱿鱼忙活了半天,你居然不请我?你是不是太不拿我当盘儿菜了。”

    郭样说道:“您落总是一盘菜,是满汉全席,我的菊花晚宴规模太小,摆不开您这满汉全席,不过----”

    落次追问道:“不过什么?”

    郭样说道:“这里虽然没有你的座位,但是你可以起站票,参加我的菊花晚宴。”

    落次冷笑了两声,说道:“什么意思,就是你们坐着吃,我站着看呗!”

    郭样说道:“这就不错了。”

    落次狠狠的瞪了郭样一眼,又现出一副藐视的神态,说道:“你让我站哪儿?”

    郭样说道:“你就站在大黑旁边的那把竹椅后面,一会儿开席了,你给客人倒酒,夹菜,我知道您是枫林晚酒店的老板,给客人倒酒夹菜这套业务,您最熟练了,所以才请您给这位客人服务,因为这位客人的身份太尊贵了,别人的身份不匹配,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资格。”

    郭样的话音未落,落次呼的一声从竹椅上站起,破口骂道:“臭混蛋,你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吧,还让我给客人倒酒夹菜,想什么呢,你以为你请的是市卫生局的一把领导啊,凭你们几个人的身份,也配!信不信我把桌子给你掀到滦河里去!”

    郭样呵呵笑道:“我信,你把船掀翻了我都信,你家家大业大的,掀翻了买新的呗。是,我,大黑,小诗,都是平头百姓,身份低微,当然不配你给我们倒酒夹菜。但是,大黑旁边的那把竹椅上坐着的人,他配。”

    落次说道:“这位客人到底是哪路神仙,我非得拜见一下。”

    郭样说道:“我说过了,你认识,你们是老朋友了,落总,你先站在那把竹椅后面,记住,一会儿给客人倒酒夹菜时,可别板着一副战斗脸,你得笑呵呵,不然,晚上会做噩梦。”

    落次重声哼了一声,缘是落次委实猜想不出,郭样这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话意。落次无奈,只得站在了那把竹椅后面。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船舱里传出,少时,小浪花引领着小诗走上了甲板。

    “小诗妹,”,郭样不禁兴奋的喊起。

    “小样哥,真的是你来了呀。”

    小诗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抬脚迈入菊花圈内,一下拉住郭样的手,说道:“小样哥,你去哪儿了,我一天都没有看见你了,你咋样?”

    郭样握住小诗的小手,说道:“小诗妹,你看我这胳膊,大腿儿,眼睛,鼻子,嘴,不都还健在呢吗,我挺好的呀。”

    小诗说道:“小样哥,我知道你潜水去了,这滦河水老深了,你有没有被淹到啊?”

    郭样说道:“我是在滦河边上长大的,这滦河就跟我们花圃里的洗花池一样,小玩儿。”

    小诗说道:“小样哥,啥是洗花池,是给花儿洗澡的池子吗?”

    郭样说道:“小诗妹真聪明,就是给花洗澡的池子,因为花瓣,花叶上总有尘土,所以得定期给花洗澡。”

    小诗美目流闪,说道:“落总,您也在这儿啊,我刚看见您。”

    落次沉声说道:“有你的小样哥在,你哪会看见我呀。”

    小诗说道:“哪有啊,落总,我只顾着跟小样哥打招呼了,才没有腾出空来跟您打招呼,落总,您是老板,就别挑小诗我一个服务员的理儿了。”

    落次话题一转,说道:“小闪居打扫干净了吗?”

    小诗说道:“除了你跟小样哥弄脏的那张床,其余的都打扫干净了。”

    小诗的话音未落,落次抢声说道:“什么我和你的小样哥弄脏的床啊,你瞎说什么呢?”

    小诗眨眨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说道:“落总,是你跟小样哥弄脏的床啊,我没有瞎说啊。”

    落次厉声说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还说,你没听出来这句话不好听啊”

    郭样急忙接过话茬,说道:“小诗,你应该这样说,是我和落总喝酒弄脏的床,你这样说落总就不挑你理了,不过,那张床的床单可千万别给洗了,床单上还有我的亲笔提名呢,郭样到此一游,得留念,将来当古董卖。我估计得老值钱了。‘’

    落次白了一眼郭样,没有言语。

    郭样扬起双手,轻轻的扣在小诗的肩头,说道:“小诗,这是你的座位,请坐。”

    郭样则坐在了小诗旁边的竹椅上,说道:“客人到齐了,开席。”

    落次突然说道:“等等,这把竹椅上没有人,怎么说到齐了呢?这位神秘的客人,也该现身了吧。”

    郭样说道:“客人已经坐在椅子上了,是你没有看见。”

    落次说道:“臭混蛋,你蒙谁呢,这把竹椅上明明是空的,没有人啊。”

    郭样说道:“我刚才跟你说过,我请的客人是一男一女,一死一活。女客人是小诗,那这把椅子上坐的,当然就是那个男客人了。”

    落次说道:“那一死一活,怎么说?”

    郭样说道:“这不明摆着嘛,小诗是女的,当然也是活人,那这把竹椅上坐的当然就是那个男的,死人了呀!”

    郭样的话音未落,小诗妈呀也一声,险些摔出竹椅外,惊声说道:“小样哥,这桌上坐的怎么还有个死人啊!小样哥,我不敢吃了,我去小闪居躲一会儿。”

    小诗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郭样扬手,扶住小诗,安慰道:“小诗妹,别害怕,这是一个好死人,不会害你的,你别跟他说话,自己吃自己的就行了。”

    大黑瓮声瓮气的说道:“什么死人活人的,敢不让我吃兔肉,喝酒,我就再整死他一次。”

    唯有落次反应敏感,她白皙滑润的肌肤,瞬间泛起了几亿个鸡皮疙瘩,颤声说道:“臭混蛋,这大半夜的,你可别吓人,这把竹椅上坐的死人到底是谁?”

    郭样说道:“他就是跟我一样名字的人,小样。”

    落次妈呀一声惊叫,险些瘫软在竹椅下,慌乱中,抓住椅背,才稳住娇躯,断断续续的说道:“小样哥生前,生前跟你也,也不认识,你,你为什么,邀请小样哥。”

    郭样说道:“落总,原本你给你的这个小样哥做祭奠仪式,采用了最高规格,用菊花陪葬,是因为我舍不得我家的那些菊花遭受碎尸万段的苦,才让这场葬花仪式美中不足了,是我愧对了你家小样,这场菊花晚宴,我把这个小样请来,一杯薄酒,权作赔罪了,落总,借你贵手,把小样的酒杯斟满吧!”

    落次迟疑了一下,心想,这混蛋做事虽然荒诞不经,但却有理有法,有情有义。

    落次拿起酒瓶,居然提高了嗓音,豪爽的吼道:“小浪花,开酒!”

    小浪花接过酒瓶,拧去瓶盖,又交与落次。

    落次酒瓶在手,手却已颤抖起,酒瓶倾斜间,瓶口处便泄处一股淡黄的酒水,流淌在青花瓷酒杯中。

    酒已斟满,落次放下酒瓶,眼中早已泪光莹然,落次凝视着杯中的酒水,仿佛那酒水瞬间变成了一面小镜,映照着落次的一张即俊美又木然的脸,酒水也瞬间变成了一段影视,演义起落次与她的小样哥的种种往事。

    郭样忽然站起身来,抓起酒瓶,依次给大黑,小诗,还有他自己斟满了酒水,然后双手捧起酒杯,朗声说道:“俗语说,死者为大,小样大哥,小样兄弟给你赔罪了,愿您来生,幸福安康,前程似锦。”郭样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落次忽然拿起那盏酒杯,走出了菊花圈,来到围栏处,面向迷蒙的滦水,说道:“小样哥,你喝杯酒吧,水下又黑又凉,你喝杯酒,暖和暖和,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跟你耍小性子欺负你,我也知道你一直让着我,包容我,小样哥,你放心走吧,如果我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我会找个人替你照顾我的。小样哥,一路走好。”

    郭样操起餐刀,切下一片兔肉,放在青花瓷小碗中,然后拿起小碗,走出菊花圈,来到落次身旁,举起小碗,说道:“小样哥,别光喝酒,吃点兔肉。”

    郭样说罢,翻转小碗,将兔肉倒入流急的滦水中。

    落次听得郭样的话,也将杯中酒倒入了滦水中,此时,落次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悲苦,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落次俯下头去,倚在栏杆上,独自抽泣起。

    郭样默默地的站在落次身旁,少时过后,郭样轻拍了一下落次肩头,柔声说道:“落总,河面风凉,节哀吧!”

    落次的哭泣声,滦水的波涌声,融加一起,让秋风带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