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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修栈道

    天,下着雨,雨并不是很大,但却是那种连绵不断的雨,而且还已经下了三天,这使得这本就己入秋的季节多了几分萧索的秋意。

    天空中厚厚的彤云,使得虽然人们都知道此时正是晨起,却根本就确定不了具体的时辰,但谁也不能否认现在应该是大多数人还躺在床上睡大觉的时候。

    极其偏僻的山间小路,地上的泥土和那层厚厚的枯枝败叶早已被这雨水浸泡的格外泥泞,足以将人的鞋履深深的陷进去。

    这种天气,这个时辰,这种道路,这种地方,本不该有人,但却偏偏这里不仅有人,而且还有很多的人,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里不光有人,而且还有马,甚至还有一辆无比精美奢华的马车。

    人有四个,马也有四匹,一个人紧紧的护在马车前,而另外三个则是围在马车前,但护在马车前的人是站着的,而那三个围在马车前的人却不是站着的,而是跪着的,不但是跪着的,而且跪的还很规矩,很恭顺,简直比初入私塾的稚子见到师长跪得还要规矩,还要恭顺。

    雨中,这四个人都没有穿,也没有用任何遮雨的东西,而且他们还肯定己经这样站在这里待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因为这四个人和他们的马全都已经完全被雨水淋透了,而那辆马车的顶部更是被雨水浇出了一层白色的水雾。

    这四个人,不论是紧紧的护在马车前的那个人,还是规矩恭顺的跪在地上的那三个人都绝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因为他们虽然已经是被雨水淋的狼狈不堪,但却依然能看得出他们的穿着都很讲究,这世间没有一个傻子或者是疯子,会穿着这么讲究,更重要他们的眼睛都很有神,都很亮,能有这么有神,这么亮的眼睛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是傻子或是疯子。但他们目前的行为却比世上任何一个傻子和疯子做的事都傻,都疯,因为在这种天气,这个时辰,这种道路,这种地方,即使是傻子和疯子也不会来,更不会做他们做的这些的事情。

    一阵微疾的风吹过,使得原本疏疏密密的雨略略有些倾斜,而且还陡然大了许多,随即就是一阵响彻云霄的惊雷,但那四个人却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他们那满是雨水的脸上连一丝动容都没有,所以他们身边的马和马车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可毕竟马还是马,再好的马,即使是受过再好的训练,马也还是马,而不是人,因为它们根本没有人的思想和意志,所以它们会显露出动物的本能,而这一声惊雷也的确令人心惊胆战。

    所以人未动,可那三匹站在跪在地上的那三个人身边的健硕的马却不约而同的对天一声长嘶,并微微有些躁动,但那匹拉着马车的马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因为那个紧紧的护在马车前的人早已预料到了它可能出现的反应,所以一只如同铁簸箕般的大手已牢牢的控制住了它的笼头,使得它根本就动不了,自然那辆马车也就丝毫没有动,车厢里自然也就根本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楚护法、胡护法、汤护法,您们三位还是请回吧!”一手牢牢的拉着马笼头,一手已紧紧的握成拳头的屠龙高声说道。

    不错,这世间恐怕谁也没想到,此刻这三个规规矩矩的跪在一滩烂泥中,被浇的如同三只落汤鸡的三个人竟然就是如今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天魔教的三大护法——楚江陵、胡人凤和汤如海!

    其实,即使他们三个人没有天魔教的身份,单以他们三个人的目前的武功和身份也都能比的上一代宗师。

    可就是这样的三个人竟然就这样跪在了这种地方,而且还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因为他们为的就是这辆马车,应该说是为了这辆马车的车厢里的人。

    “少主人,白老夫人有命,让我们请您回横素洞天!”根本连看都没看那如同一头雄狮伴威猛的屠龙,跪在正中位置的楚江陵已高声喊道,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都紧紧的盯在车厢上,而且脸上还满是郑重和严肃。

    “楚护法,少主人有命,天魔教中的所有帮众都不许干涉他的行动——”精美奢华的马车里没有任何回音,说话的是护在马车前的屠龙,可屠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如同洪钟般的声音给打断了。

    “放肆,我们和少主人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再敢多嘴,老夫此刻就让你这辈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胡人凤高声呵斥道,他原本就如同怒目金刚伴威严的脸上已满是杀气,性如烈火的他早就心急如同油烹,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废话,他甚至就想一脚踹开这个碍事的家伙,直接跳上马车,立刻连人带车的带回横素洞天才好。

    可胡人凤的话音未落,依旧紧紧的护在马车前的屠龙就已再次高声喊道,而且声音中没有个恐惧和退缩:“胡护法,少主人有命,天魔教中的所有帮众都不许干涉他的行动,更不许暗中跟随!违者教规处罚!”

    “屠龙,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认为老夫不敢杀了你吗?”胡人凤急声怒吼道,一双虎目中已是满是凶光。

    “胡护法,少主人有命,天魔教中的所有帮众都不许干涉他的行动,更不许暗中跟随!违者教规处罚!”屠龙的声音更高了几分,而且里面也依旧没有一丝恐惧和退缩,只不过看着那三个人的眼中已是精光大胜,他的那只紧握成拳的手则发出了一连串‘咯咯咯’的骨节摩擦的声音。

    整个人宛如一头随时就会暴起的雄狮一般的屠龙绝对知道胡人凤并没有和他说笑,更不是有意吓唬他,而且他无比确定胡人凤绝对有这个能力,但他却依旧要说他该说的话,做他该做的事情。因为这是他的少主人下达给他的命令,那对与他来说简直比皇帝老子的圣旨还要重要,即使是让他去死,他也不会违抗,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要做到。

    近乎滂沱的大雨中,胡人凤紧紧的瞪着屠龙的眼睛几乎全被雨水模糊了,但却越发的明亮,甚至到了骇人的地步,可他刚刚要暴起的身体,却被他身边的一个人硬生生的拉住了。

    “少主人,属下们知道您的苦衷,更不敢擅自质疑您的决定,也万死都绝不敢干涉您的行动或者暗自跟踪。但属下们求您看在白老夫人的颜面上,千万要保重身体,并求您今天还是跟属下们回橫素洞天吧!您总不会忍心看到她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为了您而伤心耗神吧!”一手死死的拉着身边的怒火中烧的胡人凤的衣袂,汤如海已经声泪俱下的扑倒在了那肮脏的泥泞中,凄声哀求道,飞溅的污泥瞬间就落在了他花白的发髻上,以及满是悲伤的脸上。

    浑身早已湿透了的汤如海现在根本就分不清自己脸上和头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泥水,或者是自己的泪水,反正他全都顾不上去擦。

    汤如海知道这车厢里的人是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而这条路正是通往那个地方的唯一一条路,所以此刻他的心里和胡人凤一样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带着车厢里的人离开这里,但他毕竟比胡人凤理智的多,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能与屠龙动手,更不能轻易的去冒犯这车厢里的人,以免把事情弄得越发不可收拾。

    作为天魔教的护法,他早就知道他以及天魔教的所有的人的一切都已属于天魔教,都属于历代的天魔教教主,不论是他们的行动,他们的财产,甚至他们的生命都必须任由天魔教予取予夺,而且他也从没想过背叛和忤逆,尤其是对这个他从小就视如生命的少主人,他更是多了一分爱护和珍惜。

    所以汤如海由衷的甘心为了洛雨亭去干任何事,甚至是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但他却绝不能看着洛雨亭做傻事,尤其是这种可能会死的傻事,所以他虽然知道洛雨亭从来都是一个极其独断专横,从不会轻易改变他做的决定的人,但他今天还是要跪在这里,挡住这辆马车,即使是这辆马车从他身上碾过去他也绝不会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三位护法还是请回吧!”依旧是屠龙的声音,高亢,没有一丝恐惧和犹豫,屠龙虽然从不是一个爱重复废话的人,但他今天却依旧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因为这是他的任务。

    “少主人,宓姬圣女有遗命,每年只有在除夕前夜您才能去拜祭她,其他时间您绝不能踏足她的陵寝,所以还请您跟随属下们回横素洞天!”笔直的跪在如同倾盆的大雨中的楚江陵依旧没有看紧紧护在马车前的屠龙,而是依旧紧紧的盯着一动不动的马车,并再次高声喊道,他那几乎被雨水冲刷的发白的脸上的严肃和郑重越发的凝重,一双比寒星还要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令屠龙不禁心中微微一惊。屠龙实在没想到在这个这世间除了自己那个奉若神明的少主人外,竟然还有人有如此令自己心惊胆战的目光和威仪。

    “楚护法,少主人有命,天魔教中的所有帮众都不许干涉他的行动,更不许暗中跟随!三位还是请会吧!”回答楚江陵的依旧是屠龙。

    可屠龙的话音未落,原本笔直的跪在地上的楚江陵的脸色就已大变,同时便愤然长身而起,转眼间就翻身骑上了自己身边的那匹高壮的黑色骏马,紧接着就是一击响亮的马鞭声,之后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就在瓢泼大雨中响起。

    “老胡,不好,快走,马车是空的!”片刻的惊诧后,汤如海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脸色不但变的极其难看,而且忙急声冲着依旧忿忿的跪在泥水中的胡人凤大喊道。同时,他也已经飞也般的骑上了自己身边的骏马,猛的一拉缰绳就调转了马头。

    因为通过刚才楚江陵那句故意试探的话,汤如海也同楚江陵一样意识到了他们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这辆从雪宫驶出来的马车,这个赶车的人,以及护在马车前的这个人之所以和他们说了这么一堆的令他们发怒的废话,都根本就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个迷惑他们,拖延他们的障眼法。

    汤如海深知洛雨亭对自己母亲的那份深深隐藏的情感是何等的强烈,而且生性霸道的洛雨亭还极其反感任何人用他母亲来钳制他,所以若是他真的在车上,刚才听了楚江陵的话,他就绝不会再让屠龙回答楚江陵的话,所以这辆马车里一定是空的!汤如海这才知道洛雨亭早已预料到他们会在这里等他,所以故意和他们玩了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竟然把他们几个老东西全都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其实,若在平时,以他们三人的耳力完全可以在马车停下来后就能听出车厢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和心跳声,而发现端倪,但今天这雨实在是太大了,而一开始还颇为庆幸能及时阻拦住马车的他们也实在是太着急劝说这车厢里的人了,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空车厢。

    倾盆大雨中,汤如海才艰难的咬牙挥动马鞭,他就发现胡人凤早已催马蹿了出去,踏着泥泞到了极点的山路直奔那浓密的林间而去,因为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他们想做的事情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