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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往昔旧友

    沃尔特矿业公司造就的漫天尘埃在今夜遮蔽了月亮,隐去了群星的微茫。

    酒宴落幕于小米奥多的第一个哈欠,在门口互相告别时加德纳有幸注意到了马克租借来的那辆马车。

    都不需要烙上主人的印记,那两匹矮种马凭靠着它们的体型就证明了自己的来处。

    回家的路上寻不见人影,历经一天的嘈杂后人们终是将白日所有的烦恼揉成一团,冷酷的丢给了黑夜。

    街道上全然一副施行宵禁的模样,在城市里,自然这伟大的存在是要在人群的夹缝中求生存的。

    加德纳一边前行,一边肆意的呼吸。

    将胸腔内的气体全部挤出,然后再灌满那冰凉的寒风。

    一直到临近了郁金香街四十四号门前,另一道健壮的身影方才入侵了夜的安眠。

    “加德纳·多诺万?”

    男人一身漆黑的风衣,带着高高的帽子,过长的帽檐遮住了他的五官,整个人就像具从地上撕下来的影子,悄然融进了周围的环境。

    不等加德纳作出回答,男人便自行向前几步,死死瞅着加德纳的脸。

    “没错,就是你。加德纳,西堪那的亡灵!”

    惹人生厌的称呼,加德纳血管中最后的一滴酒精也在此刻挥发了。

    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番,薄嘴唇,鹰钩鼻,他认出了这个男人。

    “别紧张,兄弟,放松。是我,你真诚的老战友劳埃德·乔治。”

    劳埃德先一步摘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几乎光秃的头顶,握住帽子的右手置于胸前,微微对加德纳鞠了一躬。

    劳埃德·乔治,一个能在战场上拿着轻机枪冲锋的中年军医。

    “我不记得有给你发过请帖,劳埃德。”

    虽有些挖苦的意味,但能见到一位活着的战场朋友是一件可以被称为好的事情,尤其是当这位朋友还是位军医的时候。

    “你当然没有,加德纳。是我给你发了请帖,艾萨克·赫伯特,这是我现在用的名字。”

    两人拥抱过后,不管劳埃德是为何来到这里的,加德纳没有理由将一位数年不见故友拒之门外。

    会客室现在不适合接待他这样的人,加德纳便迎他来到了书房。

    “现在只有清水。”

    “足够了,加德纳。抱歉刚才那么称呼你,真是该死的举行。我只是有些太激动,我们多久没见过了?五年?还是六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你了。”

    “那么医生,说说你的来意吧,我可没有预约上门复健服务。”

    加德纳拉开座椅坐在了客人对面,就是那张小圆桌,不过这时间可看不清窗外的郁金香。

    “不得不承认,你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现在讲有些矫情,如今我再也不会留在那鬼地方了!我现在为社会治安而服务,这次来卡瑟尔也不例外。汉克街区的案件,那里不太平,你应该听说过吧?”

    “当初你可是最恨不得我留下来的人,而且一般公务人员的活动资金可没你这么宽裕。”

    事实上,看着劳埃德那张变得稍显圆润的长相以及对方今夜从天而降般的拜访,加德纳不可控制的想起了信中安洁莉卡的警告。

    “都过去了不是吗?别拿这事挖苦我了。不过后一点你说对了,我现在在一个比较相对高级、或者说特殊的部门工作,我们这些人想要平静的生活总会受些限制的。”

    是啊,到今天为止,加德纳的所有活动轨迹还保留在政府某间不大的档案室里。

    虽然上面从来没有对他的各类申请作出过驳回,但这确实不怎么令人愉快,就比如多年不见的人可以直接来到自己的住处,跟自己聊天。

    “那你应该看过我的租赁要求,我没有与官方人员做交易的先例。”

    “如果说这是威廉·杜瓦先生的请求呢?”

    威廉·杜瓦,加德纳知道劳埃德现在为谁工作了,甚至都能想到那个习惯梳着大背头,爱好抽雪茄的人是如何把自己的信息交给他的。

    看了几眼窗外的黑夜,依旧望不见月光,于是加德纳将自己的视线重新转向了劳埃德的脸上,“拿来吧。”

    接过对方递来的信封,烫金的封面,花哨的签名。

    只是一道证明身份的物件,上面省去了签名,只有封口上那象征着杜瓦家的郁金香族徽,但这足够了。

    “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卡瑟尔家家都有餐厅,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那里谈,毕竟我可是空着肚子等了你一整个晚上。”

    没什么值得讨价还价的。

    两人来到餐厅,现成的食物只有黄油、面包、罐头,以及劳埃德手里半个撕开的包菜。

    “不赖的面包,不用给我酒了,我已经戒了。”

    见劳埃德制止了自己拔出酒塞的动作,这倒有些令加德纳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看来你也不是一点没变。”

    重新拿出瓶牛奶,加德纳对此不由笑出了声。

    “是啊,我变了,不再是你们口中那个喜欢烈酒的暴躁军医。”

    “其实在你离开那鬼地方没多久后,我也得到了机会离开了那里,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做。”

    尽管嘴上戒了酒精,但劳埃德喝东西时的姿态却依旧表面着他曾对酒精的热爱。

    如果杯子里的液体不是牛奶的话,可能看起来还没那么滑稽,不过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人会嘲笑他。

    “离开那鬼地方后,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只是起床,去餐馆吃东西,然后去酒馆喝酒。”

    “有次我从酒馆里面出来,前面有个壮汉突然一声不响的倒在了地上。”

    “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忘了自己是医生,狼狈的趴在地上,抱着头大喊着敌袭。直到过了很久,也许两三秒,也许两三个世纪,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听到子弹划过的声音,周围只有人们恶心的笑声。”

    “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只是个喝醉的酒鬼,和我一样。”

    喝完了牛奶,劳埃德不客气的拿走加德纳面前的牛奶给自己重新加满。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喝不下去酒了,这东西对我来说成了剧毒之物。同时我也明白,我逃不开了,或许我应该回到那鬼地方去,然后像大部分人一样死在那,但事实却总不如人愿。”

    “后来我开始去做义工,去教堂打扫卫生,去给孤儿捐款,一流二转,我接手了现在这份工作。”

    “杜瓦先生是个好人,他给了我一个能每天睡安稳觉的机会。”

    “尽管他比我年轻,像你一样,起初我怀疑人是不是只有年轻的时候才具备种种神奇的能力,但很明显不是的。有次我听到杜瓦先生偷偷的在咒骂一个人,还摔碎了平时很宝贵的花瓶,我才知道你又回去了。”

    “人活着总会做一些他人难以置信的事,说不定威廉当时也许把我的名字刻在了花瓶上。”

    “我从不探究别人的过去,也不在乎你和杜瓦先生的关系,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或许你错了。”

    “谁在乎?说实话,我后来看过你的部分就诊记录,当我看到你的精神诊断的时候,我简直都不敢相信,究竟是谁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那是你们这些医生的事情,不过那是我和威廉为数不多达成共识的时候。”

    取出杯子,加德纳也给自己盛满了牛奶。

    “你回去看过你的母亲吗?你以前总提到她。”

    “不,加德纳。我至今都没有去看过她,我给她写信,给她寄钱,但我无法想象她见到我时的表情。”

    “是吗?或许没那么困难,我离开那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你母亲当时是什么反应??”

    交谈了这么久时间,加德纳第一次在这位已经四十多岁的朋友眼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反应…当时我站在门口,轻轻敲了门,喊了声母亲。接着你能相信吗?”

    “最先打开的不是我面前熟悉的家门,而是我邻居家的窗户,凯罗尔太太,她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从窗户里探了出来,然后是菲尔太太,一个接一个。”

    “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我感觉就像整座小镇上的母亲都走出来了。”

    “她们咧着嘴角向我问好,欢迎我回来,但我看到的是失望、惊讶、害怕、慌乱……我知道,有些人,就比如凯罗尔太太的儿子,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我母亲的脸上比她们多了份喜悦。她亲吻了我的脸颊,从我的怀中接过父亲的骨灰,也亲吻了他,把骨灰盒交给安吉后,狠狠地抱住了我。很用力,就像怕我突然跑掉一样,跟我说欢迎回家,她没有哭,我知道因为她答应过我父亲要笑着等我们回来,只有我妹妹,一拳又一拳的朝我袭来,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但打人的拳头却很痛,接着她就那样在我怀里哭到最后睡了过去。”

    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加德纳一直很平静的跟劳埃德说着那天的情景,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就像是在沃辛顿家谈论葡萄酒跟扑克牌一样。

    “威廉不应该拿花瓶泄愤,他应该来当面找我,不过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法坐在这聊天了。”

    “看来我又要重新开始认识你了,你后来为什么又选择回去了?”

    “留着去问你的杜瓦先生吧,接下来我们该认真谈一谈你来卡瑟尔的真实用意,否则天都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