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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疯子

    夏日江南,最为妩媚动人,微风轻送满长川,碧瓦烟昏沈柳岸,这几日来来往往的行人旅客络绎不绝。

    在一条四周长满杨树,通往江南郡的偏僻小道上,一支五人队伍沉默着前行。

    这五人中有四人俱皆身着红白相间的服饰,背后独有的梅花印让人一眼便识得他们的身份——荆州一霸,梅花岭的弟子,而另外一人身着布衣略显寒酸,与那四人走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吊在队伍后方那人目光炯炯,相貌堂堂,仗着一口二尺青绿长剑的,是如今梅花岭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李鹤轩。

    这梅花岭来头可不小,岭主郑天运是冀州之内数一数二的一品高手,门内还有两位二品长老坐镇,门下弟子尚有千人之多,在冀州是名号响当当的一流门派。

    而那李鹤轩呢,年方二十四,便为三品高手,放在门派内,年轻一代第一,放在江湖上,也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在这般背景与实力之下,只要没有碰得硬茬子,在江湖上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横着走。

    临走时,裴长老是这么对他说的,李鹤轩也就这么信了,但在经历了这半个月的奔波后,他只觉得这句话是缺了个前提,在冀州内。

    李鹤轩扭头小心翼翼地瞥向身后那人,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旧,自打几人出了冀州后便一路尾随的老者。

    那老者有感应地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碰,深藏在乱发之下的混浊眼眸陡然间变得锐利,恍若锋芒地直向他刺来,随着心悸感的袭来,李鹤轩缓缓地扭过头。

    天下间奇人异士很多,但整天衣衫褴褛,背着个空剑闸到处行走的,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人,被称为剑疯子的龚浔剑。

    李鹤轩手扶额头,低叹一口气,心中既是庆幸又是后悔。

    庆幸的是下山时,师父要把自己的佩剑青梅剑相赠给他,但他觉得太贵重了说什么都不要,如此想来,若是拿了,此行被夺去的就是师父的剑了。

    后悔的是没拿师父的剑,被夺去的就是自己的剑了!李鹤轩一脸难受地抚摸着腰间挎着的青绿剑鞘。

    这把剑是没师父的贵重,算不得什么好剑,可也是他从每月微薄的俸禄中抠出来些闲钱,日积月累的攒出来的。

    二十二两银子与那矿场老翁换得三斤上好的精铁,十五两银子请的山下最好的打铁师傅,又花了八两银子给自己的爱剑装裱上翠绿剑鞘,欢天喜地地抱着它下了山,如此还没摸上个百八半个月,可就要易主了。

    剑疯子只取好剑,不乱杀人的传闻不在少数,想活命,这点取舍对于李鹤轩来说算不得什么,即使被他人夺走兵器是一件耻辱的事。

    那又该当如何呢?李鹤轩暗叹一口气,敢反抗吗?李鹤轩抬头看向前方四人,他深知双方的天壤之别。

    师弟师妹们才堪堪踏入四品,还有个不知从哪个山头上蹦哒下来的瘦削男子,若非心地善良的师妹得知同路便收留了他,按照如今扬州的动荡,恐怕不是葬身兽腹,便是死于贼人手中,至于扛着的枪,不过花架子罢了。

    而剑疯子呢,绝品高手,一品之上的绝顶高手,无论在哪一州都是叱咤风云的存在,但即便如此,他却钟爱讨剑,不掺和任何琐事,仿佛他的世界中唯有剑,即使某些势力为了拉拢他向其许诺万千宝剑之中,随意拿取若干,剑疯子不为所动。

    被称之为疯子的,当然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剑疯子杀过人,不乏一品高手,屠过门,不乏一流门派,没有人去问及原因,疯子杀人怎么会有原因呢?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师妹突然间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落下与李鹤轩并肩前行。

    “师兄。”那师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那前辈还要跟我们多久啊?”

    “小师妹莫要害怕。”李鹤轩定了定神,嘴角勾出一道牵强的笑容,压低声笑道,“再有一个时辰便到江南郡了,到时人多势众,他定然不敢出手。”

    说罢好似害怕师妹仍放不下心来又急忙补充道:“即便此刻他出手讨剑,师兄我呀,就把剑给他又有何妨?”

    李鹤轩拍了拍腰间挎着的翠绿剑鞘冲她笑道,那师妹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去。”不待她开口,李鹤轩推了她一把,“到前面去,和张师弟他们一起。”

    那师妹自知自己在后面没有一点用处,反而可能会拖累了师兄,点了点头一副心事重重地小步跑向前方,再次与几人并排前行。

    “原来后面那邋遢老头不是和我们一起的?”走在前面的木奎定住脚步,突然扭过头来问道。

    李鹤轩:“?”

    “我说。”木奎看他愣在原地,还以为他没听到,扛着枪便向他边走来边叫道,“那老头不是和我们一起的?”

    李鹤轩一时间头皮发麻,“住嘴!”他低声喝道,又急忙扭头看向剑疯子。

    却见剑疯子好似没有听见,背着个剑闸,低垂着头颅不紧不慢的跟着,只是这安静了一路的剑闸此时却有些细微的声响。

    李鹤轩暗道大幸,转头欲要训斥这个险些酿成大祸的蠢货,刚扭头只觉伴随着风声一个人影飞速地从他旁边闪过。

    “铛!”一声金属碰撞声响彻在他的后背,李鹤轩急忙拔剑,转身迅速摆出习练了十几年的防御剑式,却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下巴。

    只见那个瘦削青年单手拿着长枪悬在半空,枪尖被一层铁链层层包裹,铁链的一头是挂着诡笑的剑疯子。

    “阁下果然是高手。”剑疯子声音沙哑地开口笑道,说罢摇晃着铁链脱离了木奎的枪尖,飞向半空中,剑疯子一只手扶着半开着的剑闸,铁链哗啦啦地落入其中,“嘭”,剑闸又被他合上背了起来。

    “不如就此作罢如何?”剑疯子双手负背怪笑道。

    木奎揉了揉额头,打了个哈欠,随后看向这个老头,盯着他背在后背的双手,笑了笑,道:“切磋下。”

    “那便切磋切磋。”剑疯子干笑几声,将剑闸放下立在身旁,猛拍一下,剑闸随之打开,三把剑被铁链牢牢固定着,剑疯子从中抽出一把银白鞘的剑,随后合上搁置一旁。

    “阁下可要小心了。”剑疯子轻声说道,他拿着剑柄缓缓地拔出剑身,随后压低着身子,右脚向前探去,后脚随之倒退一步,双手持剑,剑锋直指木奎。

    这时恰有一阵清风拂过,将剑疯子的杂乱的长发吹向两边,木奎这时才看到,他的双眼中透露着的难以言明的自负,剑疯子,根本就不疯。

    木奎收敛起了笑容,双手拿起长枪,摆起了架势,枪尖指向这个绝品高手,剑疯子,龚浔剑。

    微风渐起,树叶作响。

    两人瞬间出手,只见墨影与月影混在一起,枪尖与剑锋不断地碰撞,只闻‘锵锵’作响,却看不清是如何打斗的。

    那三个梅花岭的弟子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连忙抽剑向师兄身旁跑去。

    “师兄。”小师妹走上前去喊道。

    李鹤轩突然间转过身来,指向远处一棵杨树朝他们喝道:“去那里,这般打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说罢撒开腿就跑,那三人连忙跟上。

    “铛!铛!铛!”木奎不断更换着枪式接连挡下剑疯子的横劈竖砍,抓住一瞬间攻击停顿的间隙,一枪直向他的心窝捅去。

    谁知剑疯子身躯一斜,这一枪却捅了个空,只闻他怪笑一声,大手向那枪头一握,将长枪牢牢的捏在手中不放,一剑向木奎刺去。

    眼见无法收枪,木奎怒喝一声,双手抓着长枪,连人带枪挑向空中,剑疯子被迫松开枪头,身子腾在半空中,木奎看准时机用枪尖狠狠地刺去,谁料他施展轻功,不但躲了去,还踩着枪尖向后倒去。

    “啪。”剑疯子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安稳地落在了原处,将手放在剑闸上笑眯眯的看向木奎道:“阁下还要继续吗?”

    木奎吐出一口浊气,扭头向侧边看去,很快又扭了回来,抖了抖枪尖,看向剑疯子的眼中难掩杀意,笑道:“来。”

    “还是莫要逞强好。”剑疯子摇头晃脑地怪笑道。

    木奎二话不说犹如利箭飞速冲向他,只见剑疯子猛拍剑闸一下,一把黑鞘利剑弹射出来,他一把将其抓住,一手持黑剑,一手拿白剑,杀向迎面而来的木奎。

    “铛!铛!铛!”兵器相撞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林中,眼看两人斗了上百回合,双方依然气定神闲,打的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试试这一枪如何。”木奎突然收枪叫道,向后连连退去。

    “哦?”剑疯子立在原地颇感兴趣的仰个脸笑着看去。

    只见木奎双手一前一后的握住枪柄,上下摇动着枪尖,上下翻飞,若舞梨花,速度节节飙升。

    剑疯子面色变得凝重,笑容渐渐消失,“等下...”,他大叫道。

    周围风势突然变大,“呼呼”的风声响彻在几人的耳旁,瘦小的杨树梢被风刮的四处摇摆不定,杨树叶随着风的趋势飘飞在半空中,滚动在泥土上。

    不待剑疯子说完,只见飘忽不定残影当中猛然刺出一枪,其速之快犹若惊雷,银白的寒枪尖好似白蛇吐信,蛟龙出渊,携杂着破空声向他嘶吼着冲去。

    剑疯子一咬牙,转过身飞奔向剑闸,狠狠的拍打一下,最后一把金鞘利剑随之弹射出来,他丢下黑白双剑,一手紧握金鞘剑。

    “来啊!!!”剑疯子双指抹向剑身,周围狂风四起,双手犹如拨动千斤之物,真如疯子般的嘶吼着向木奎挥砍去。

    “唔。”躲在远处的梅花岭弟子被这股强风吹得东倒西歪,眼睛根本睁不开。

    “好..好强的剑气。”李鹤轩死死地抱着身前的杨树,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深陷在眼帘中的双目模糊不清地看向两人的交锋。

    随着两股狂风相撞,一切归于平静,瘦小的杨树梢安静的耷拉着,在半空中飞动的杨树叶飘落在地,在泥土上滚动着的缓缓静止,二人周遭半里内的杨树不是歪了,便是倒了。

    其中就有李鹤轩怀中的那一棵,不过幸好闪躲及时,只是压了他一腿,师弟师妹们看见后,急忙向他跑去,一齐推开了这棵笨重的杨树。

    “咳咳咳。”李鹤轩在两个师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情况如何?”

    说罢几人同时望向两人交锋的地方,但奈何战斗波及太大,杨树成片成片的倒下,密密麻麻的树叶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得一二。

    “我轻功好,让我去看看吧?”那名姓张的师弟这时站了出来,请缨道。

    “嗯。”李鹤轩颔首道,“张师弟,一切小心。”

    张师弟轻应一声,脚尖一点,几步登上一棵杨树,又跳向临近的杨树,反反复复几次后,手扶着树躯向那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