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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杀父之仇(下)

    温瑜陷入温雄所说的愧疚感内,纤纤玉手死死掐着裙摆与裙摆之下的大腿。只有如此痛感,才能使她保持神智的清醒。进也是错,退也是错,进退两难。一边是深爱之人,一边是父亲兄长,温瑜此时宛若困兽,被困死在“情”字的牢笼中。

    与此同时的大王府内,呼延良正一言不发地拿着锉刀打磨着短匕,铜铁摩擦的声音中,涂匡正回禀着对温都府监控上报来的消息。

    温都府有异动。今晨温雄在温都府内外暗处布置了十名暗哨,皆为持弓箭的战备状态。待大王妃入府之后,这十名暗哨又都悄然撤回了温都府内。

    “看来,温雄是想要本王的命。”呼延良比量着短匕的锋刃,两侧开刃被他摩得更为尖利,一经插入五层绫罗瞬时撕裂。

    涂匡见大王爷如此表情,当下不敢再多说话,只是问:“王妃进入温都府已有一个时辰有余,是否派府兵将人接回来?”

    呼延良的眼神从短匕锋刃处挪开,看了一眼窗外太阳的位置,冷冷地开口:“呼延府兵入温都使团抢人,你是怕两国边境太安宁了,非要给本王多个出征的机会?”

    “那王爷就不担心王妃?”

    “就算温雄不顾念兄妹之情,至少温瑜对于他可是一招好棋,他舍不得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出了闪失。”

    呼延良突然想起来打从朔方回来,就没怎么见着韩尚维。平日里总是在眼前折腾的人突然没了踪迹:“韩尚维最近几日去哪偷闲了?”

    “韩大人带着青檀大人走了一趟陇南,亲自督办粮草事宜。”

    呼延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大军出征,粮草确是要紧事。虽有陈云之在陇南协办,但到底陈云之不是大王府的人,呼延良自然也信不过。

    涂匡接着话茬子往下问:“那信王府那边?”昨夜信王妃在温都府待了一整夜,今晨方才从后门被马车秘密接回了信王府。

    呼延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鹰眼黑眸内有一丝狡黠:“他呼延朗要用美人计,自己不嫌龌龊,那便随他去。不过是些成不了气候的雕虫小技。”

    “卑职只是担心,信王妃同温都可汗说了什么,这些话恐怕会……”

    “你担心王妃会被利用?”呼延良自然明白涂匡的意思,“放心,本王的小丫头聪明的很,自然不会着了奸人的道。”呼延良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轻蔑,手腕一动,短匕飞出去直直插在对面墙上悬着的画中央。

    一副上好绢画瞬时有了半拳大的缺口。“这画本王看腻了,扔出去吧。”

    涂匡领命将绢画从墙上取下来,若不是方才王爷插过去的短匕留下的缺口,这该是一副上好的坝上草原山水图。

    坝上草原?呼延良心下冷笑,却未表现在外。温都草原这些年一直不算安生,背地里在边境烧杀抢掠。只因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小暴乱,顾念是温瑜母家,呼延良能遮便遮,许多事情便帮温都草原圆了过去。

    可这温雄非但没念及大王爷的一点好,反而以为这些都是大王爷为当年杀害温都可汗在赎罪。

    事到如今,你温雄如若一意孤行,那休怪本王不顾温瑜的情面。

    又过了一个时辰,王妃的马车这才停在了府门口。只见温瑜全然没了方才出门时的神采,六神无主地被搀下了马车,木讷地往内堂走。

    呼延良起身在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心下便大概明白了,这温雄恐怕说了不少对自己处境不利的话给温瑜听。

    温瑜失神地坐在暖阁窗前,脑中还回荡着哥哥说过的那些话。

    呼延良是僭害父汗最大的幕后黑手,而自己却嫁做杀父仇人之妻。

    “如果呼延良心里没鬼,那林如霜现在何处?他不过是怕林如霜传出去大王府涉事的秘密,杀人灭口罢了。”

    “如果呼延良没有参与,那你为何在典刑司都找不到的卷宗竟然稳妥的保存在大王府内?”

    哥哥的质疑,一声一声扣在温瑜心上。

    可温瑜还是不信。不管她承不承认,这一次,她确确实实又站在了呼延良一派。

    许多事情,她对温雄隐瞒了内情。林如霜与南固村、王府密道、呼延逸坤的存在以及神谷山的秘密,许多事情她都没对哥哥说。

    “怎么?温雄要你杀了我?”呼延良不知何时临窗而立,看着屋内怅然若失的小丫头。

    温瑜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回神来,支支吾吾地说:“嗯……啊不,没有。”

    “怎么,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呼延良反而笑了,一边笑一边从正门迈进暖阁。

    呼延良此刻就立在温瑜身侧,神态放松,毫无防备:“温雄同你说了什么?”

    “你实话同我说。温都旧案,是不是不止前些日子我卷宗中看到的那些,是否另有隐情?”

    果然!果然温雄提及温都旧案,如此这般,恐怕呼延良这个杀父仇人的帽子算是被彻底扣下了。

    呼延良将温瑜牵起来,想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却被温瑜有意无意地阻了阻。

    温瑜后撤一步,同他保持距离,重复了一遍:“温都旧案确实另有隐情?”此时此刻,温瑜不敢与呼延良太过亲近,她生怕自己只要落入他的怀里便会瞬时被他的温柔俘获,陷入他的浓情蜜意里不能自拔。

    呼延良看着温瑜避开自己的姿势,心凉了一截。他低头与温瑜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说:“温都旧案,确实另有隐情。你看过的卷宗,不过是经过修改修饰之后的部分。”

    果然。

    温瑜的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她盯着呼延良的眼睛,时下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似是真诚,却又似城府深重。

    温瑜叹了一口气,向后跌了一步,险些没站稳,被呼延良一把托着腰护住。温瑜声音颤抖着:“温都人,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呼延良不知从何处掏出短匕,正是方才他打磨过的那一把格外锋利的。他将短匕放到温瑜手上,对准自己的颈侧。

    温瑜惊愕着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锋刃紧贴着他的皮肤,此时温瑜只要轻轻用力,便能直取他的性命。

    他波澜不惊,声音仍是平缓而低沉:“温都人,休想要本王的命。但是若是你要,阿瑜,若你要本王的命,只管随时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