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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报案(一)

    下午五点半左右,马家宅社区派出所的案事件受理大厅内空空荡荡,只有治安受理窗口内透出一抹正襟危坐的身影。这抹身影属于当天值班组的值班长,社区民警马爱国。这是一位从警近四十年,已届退休年龄,拥有丰富工作经验的老民警。布满他眼角唇边的深深褶皱中所镶嵌着的是岁月的痕迹;他那满头点点花白中所饱含着的是人世间的种种沧桑;他那双如隼般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所蕴藏着的是洞察世事的敏锐,他那仿若刀削斧劈般的下颌线条所勾勒出的是矢志不渝的坚毅。

    他才刚与即将下班的窗口值守民警完成工作交接,此刻正百无聊懒地对着大厅发呆。因为警容风纪的约束,民警在窗口值守期间不得进行与工作无关的事项,诸如刷手机、看杂志、与人闲扯等均在列。大厅角落内设有监控设备,时刻关注着民警们的一举一动。这套设备连接着江宁区公安分局的指挥中心大厅,负责监管警风警纪的督察支队随时都会抽查各派出所的监控录像,一旦被他们发现窗口值守民警存在违纪行为即刻给予通报批评,严重的还会给予警告、记过等处分。

    无所事事的马爱国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大厅后,打开了面前的电脑,登陆了个人工作平台,他打算趁着眼前的空闲处理一下白天来不及完成的一些事务性工作。

    此时,案事件受理大厅的玻璃大门被人猛然推开,一名身材娇小的妇女带着满脸的焦急神色,慌里慌张地冲向治安受理窗口。

    妇女一下子扑到了马爱国的面前,口中嚷嚷道:“警察同志,我来报案,我的女儿失踪了。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呀!”

    马爱国看着她,镇定地说道:“你先别着急,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你女儿多大了?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失踪的?”

    一语毕,妇女立即抽抽嗒嗒地啜泣起来,叙述也变得艰难。马爱国不得不耐折性子,一边引导一边询问,慢慢弄清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从报案妇女带着哭腔的叙述中,马爱国得知她叫杨慧娟,十五年前从外省市的农村来到浦江市。起初以打工为生,之后与丈夫两人在马家宅中心小学附近的一家大规模集贸市场内摆摊做生意,积攒到一些钱后买下了周边一家铺面,开了家卖杂货的小店。由于正在和丈夫闹离婚,她于一个月多前搬离了原先居住的地方,目前暂时借住在一位朋友的出租房内。同时,经过该朋友的介绍,她在普惠镇上的一家大型超市内做理货员。今天她上的是早班,由于出门时太匆忙,将手机落在了出租房内。下午四点多,她下班回到家,看到了女儿班主任打给她的多通未接来电,便主动回了过去。这才知道她女儿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去学校,也不在自己家中,不知了去向。

    听完杨慧娟的叙述,马爱国提问道:“你和班主任通完电话后有没有回家去查看过?”

    杨慧娟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没有钥匙,回不去。”

    眼见马爱国脸上浮现出的不解,杨慧娟紧接着解释道:“我当初走得很决绝,离家时就没打算再回去,所以钥匙什么的都留在了那里。现在我就算想回去看看也回不去了。”

    “你既然还没有回去看过,怎么能肯孩子一定不在家中呢?”马爱国追问道。

    “班主任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杨慧娟抹了抹眼泪说道,“她因为联系不上我和孩子他爸,所以中午趁学校午休时就找去了我家。她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孩子他爸又为什么会联系不上?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马爱国继续问道。

    “还能去哪儿?肯定是躲债去了。月底还债的日子快到了,那帮讨债鬼一般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来堵他。他准是提前逃去外头躲起来了。”杨慧娟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口气,用无比埋怨的口气说道,“他每次逃债没有个三四天是不肯再露面的。有的时候筹不到钱,消失一个星期都是正常的。”

    “你打电话联系过他吗?”马爱国试探性地问道,“说不定你女儿和他在一起呢?”

    “不可能。”杨慧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出去躲债怎么会带着女儿呢?而且,他一旦逃出去,手机一定是关机的,不可能联系到他。”

    说完,杨慧娟将手机递到马爱国面前,上面有她发给孩子父亲的微信。

    “你是不是又跑出去躲债了?”

    “家里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女儿今天没去上学?”

    “你知不知道这事?”

    “她去哪儿了?”

    “不管你在哪儿,看到信息,立即和我联系。”

    “今天五点之前,如果你不联系我,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啦!”

    马爱国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手机上的信息,将手机递还给了杨慧娟:“既然没有联系到孩子父亲,便不能一口咬定孩子已经失踪了。何况,孩子父亲是否是外出躲债尚未得到证实。在此之前,我们不能武断地下定论。依我看,还是先想办法联系到孩子的父亲为好。只有他露面事情才能见分晓。”

    “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我老公这人早就没有人性了。要不是这样,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也不至于非要和他离婚。”似乎是触动了伤心处,杨慧娟才止住的泪水再度“哗哗”地流了起来,她泣不成声地控诉道,“一年前,由于店铺的生意日渐惨淡,几乎已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可他不但不思进取,另想生财之道,反而自暴自弃,迷恋上了赌博。他这人赌运又差,逢赌必输。输了,拿不出钱还就开始伸手借债;借了债,还不出就跑出去躲债。现在的他,除了赌博就是逃债,根本不管家人的死活。之前,讨债的人找不到他,就冲到家里来。四五个人气势汹汹地堵在我家门口,我被吓得没办法,只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用来还债。这才勉强缓了一阵子。结果,他前一笔债还没还清就又生出一笔债务来。加上之前借的钱和利息,欠的债就跟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哪里还能还的上呢?这日子真的已经没法过下去了。我也是出于无奈才会选择离家出走的。”

    杨慧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包餐巾纸,抽出其中一张,擦了擦眼泪,继续哽咽道:“先前,那些讨债的人不止一次来家里威胁过我,如果我们再不还钱,就要拿我和我女儿来抵债。那架势实在是吓人得很,我是真怕呀!我怕他们真的会动起我女儿的念头,用她做筹码来逼我老公还债。你们不知道,那些人也是没人性的。为了讨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既然你觉得那个家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为什么不把女儿一起带走呢?”马爱国质问道。

    “我也没办法。”杨慧娟的面部痛苦地扭曲着,“我选择离家出走本就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何况,当时的我走得十分匆忙,根本就没做好任何打算。家中仅有的积蓄都还了赌债,身边一分钱也没有。之前的小店也经营不下去了,自己又没有工作,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我现在是免费借住在朋友那里。我这个朋友也是租的房。人家没让我帮着分担房租已经是很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带着孩子去打扰人家呢?我原本想着等找到工作有了收入后,自己在外另租一间屋子,到时再把女儿接过来一起住。没想到,我才离开一个多月,新工作也才刚上手,连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拿到,女儿却失踪了。”

    杨慧娟的遭遇深深触动了马爱国,深植在血液里的那股子除暴安良的基因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声叹息后,马爱国离开了治安受理窗口,缓步来到杨慧娟身边。他心生怜悯地望向杨慧娟,语调柔和地问道:“你们在浦江市或者普惠镇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亲戚朋友?你老公会不会将女儿托于他人照顾呢?”

    杨慧娟果断地给予了否认。她坚定地摇着头,道:“不可能。我们在这儿没有亲戚,朋友也几乎得罪光了。他现在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谁还愿意和他来往?他的朋友只有那些和他一起赌博的赌友。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替他收留照顾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