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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走访(三)

    “这个……我现在欠着他们一大笔钱没还清,今早刚被他们找上门打了一顿,在外躲了一整天。在没凑到钱之前,我可不敢去自投罗网。”高明讪讪地解释道。

    “仅凭这些并不足以说明你女儿在他们手里。”马爱国谨慎地开口道,“你是否亲眼看见他们带走了高杨?或是有其他人可以证明高杨是被他们带走的?”

    “他们今早来得很突兀,本没在我的预料内。我一时间慌了手脚,满脑子想的就是快跑,哪里还顾得了其他?”高明略显不安地觑了眼马爱国,“直到我看到这女人给我发的消息,我才反应过来,一定是我逃走后,那帮人为了逼迫我现身便掳走了高杨。只是,我明明答应了他们,只要铺子卖掉就还钱,他们为什么突然又来这么一手呢?”高明用力摇晃着脑袋,似是要甩干净满脑子的问号。

    马爱国没有理会高明的最后一个问题,而是继续就高杨是否被讨债之人带走一事确认道:“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带走你女儿,你至今也没有接到他们让你还钱赎女儿的通知,是吗?”

    “嗯……”高明点头道,并进一步补充道,“那帮人之前就威胁过我,若是我还不上钱,他们就要带走高杨。所以,高杨在他们手上的可能性很大。”

    马爱国听闻后不置可否,脚掌与脚跟在地面上不住地交替着抬起与落下,整个人也跟着一上一下地起伏波动着。这样的动作似乎是他陷入思考时的无意识行为,他本人并没有意识自己在做什么。他全神贯注地仰视着天花板,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一盏发出昏暗橘光的吸顶灯上。

    片刻后,马爱国收回视线。他的眼中出现了一块光斑,有些影响视物。短暂的思考缓解了他的愤怒,令他冷静下来。此刻再度开口询问,口气也较之前更为心平气和。

    “你能把早上讨债者上门讨债,之后你逃跑这一过程再详细叙述一遍吗?尤其是那时候你的女儿在哪儿、在做什么?”

    “今天早上八点钟左右,我打了一夜的牌后回到家中。这个时候家里基本是空无一人的。高杨一般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出门去上学……”

    “等一下,你是说她今天早上按时去上学了?”马爱国突然拔高声线质问道。高明的叙述显然与马爱国所获悉的信息不相符,不得不引起他的怀疑。他随即又转头看向杨慧娟,“可她班主任不正是因为她今天没去上学才联系你的吗?”

    “是这样的。”杨慧娟淡定地回应道,“班主任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说的是真的。”高明信誓旦旦地抢白道,“我昨天晚饭后就外出打牌去了。打了整整一夜,直到今天早晨才回到家。那时候家中空无一人——这本来这就是我家的常态——我也没觉察到任何反常之处,再加上我实在疲乏极了,倒头便睡。哦,对了,就在我刚躺下没多久,脑袋昏昏沉沉之际,接到过一通骚扰电话。对方问我是不是叫高明,还问我是不是在家。我回答说’是’之后,对方突然之间就挂断了电话。现在想来,这通电话应该是讨债者上门前打的确认电话。因为之后不超过半小时,他们就找上门来了。他们踹门进来时,我睡得正香,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们劈头盖脸凑了一顿。我拼命反抗,好不容易才摆脱掉他们,逃出生天。”

    叙述过程中,高明犹似惊魂未定,脸上和身上都出了不少虚汗。汗珠在他的前胸和后背上不断渗出,身上的汗衫被濡湿了一大片。他不得不停下讲述,起身走到门外的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将头置于其下,一阵猛冲。及至整个人逐渐冷静下来后,他方才关上水龙头,并伸出左手至头顶上方。一阵摸索过后,他没有够到位于屋檐下方一条晾衣绳上的毛巾,索性收回左手,放置在后脖颈处的衣领上,一揪一抻,身子再向后一缩,那身蓝绿相间的破旧汗衫犹如褪虾壳般被顺利地脱下。他重新打开水龙头,将汗衫打湿并草草搓洗了几下,又胡乱拧了几把,也不确定是否已经拧干,便将汗衫充当毛巾使用,从上至下将身上的水珠汗珠一并抹净。最后,他将湿漉漉的汗衫往肩头一搭,再度回到了屋子里。

    在高明整顿自己的同时,马爱国也没有干等着,而是转动着身子,开始四下打量起这间狭小的屋子。这是自他踏足这方小天地以来,头一次将注意力从夫妻二人身上移开。

    这是一间面宽四米左右,进深三米左右的屋子。屋子整体朝向北面,屋门位于西侧;进门后从右至左靠着西面墙的位置分别摆放着衣橱、五斗橱、一张小床和一张大床;一张一米见方的八仙桌则被摆在屋子正中间,吸顶灯位于其上方。由于面积有限,八仙桌的一侧紧靠着北侧窗户底下的五斗橱,导致实际可供使用的只有三面。这三面中的两面分别对着两张床,另一面则摆着一张四脚不平、吱嘎作响的旧方凳。

    寒酸破旧的家具陈设又引发了马爱国的一阵唏嘘。

    这时,他的视线落在了南侧的墙面上。与其说这是一面墙,不如说是一层仅用于分割空间的木墙挡板。在这面板墙的西头,紧挨着小床的边上,有一扇略被衣橱遮挡的小门。这扇门的材质与板墙一样,只是一块破旧的挡板虚掩其上,似乎用手轻轻一推便会令其摇摇欲坠一般。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马爱国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门。紧接着,一股热烘烘略带着霉馊味的气浪扑面而至。借着身后的光源,马爱国依稀能辨认出墙上的电源开关,于是走上前去摁了两下。屋顶上立即传出一阵“嗡嗡”的电流声,随着“嗒嗒”两下,一盏日光灯的灯管发出了光亮了。然而,“嗡嗡”的电流声并没有因此而停歇。原来屋顶上方并排安装了两盏日光灯,其中一盏的部件明显出了故障,无论电流怎样传输,灯管就是亮不起来。

    马爱国任由灯管“嗡嗡”作响,兀自扫视着眼前的环境。这间南侧临街的屋子较北侧的面积略大,显然是当作店铺来使用。如今这里空空如也,唯余一地狼藉——各种塑料袋、包装袋、碎裂的玻璃瓶等等——和满屋粉尘。

    “我们本来在这里经营了一家小型日用超市。”身后突然传来杨慧娟空洞幽暗的声音,“沿着墙面摆放的都是货架,中间还可以再放下两组货架,靠近卷帘门的地方是收银台。我以前特别坐在收银台后,一边和周边商户拉家常,一边给顾客结账。”杨慧娟的手指在飞扬的尘埃里滑动着,试图将记忆中店铺的模样一一比画出来,“那时候的我真是快乐极了。可惜,好景不长,快乐的日子已经离我远去,而且一去不复返。为了给他还债,过去半年间我把这间铺子里的物品全部变卖了。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的声线中带着淡淡哀伤。马爱国不愿继续待在回忆往昔的忧伤氛围中,便关掉了灯,从那间破败的屋子里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