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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觥谈交错

    阴阳鸱吻又开始琢磨棋局。

    索性将大哥交予的事务全权交给绉翟处理,起初只是指出些许不妥之处,到后来完全完全做了撒手掌柜。愁的绉翟抓耳挠腮,见公子无心搭理自己,怎样舒服怎样来,拳握毫笔,鬼画符般批改事务。

    整夜,闲敲棋子,阴阳鸱吻只是看着棋局,未有一子落下。

    期间只是给累到伏在案桌上的绉翟披了层薄衣,阴阳鸱吻的视线从未从棋盘上挪移。

    日出东方,阴阳鸱吻一扫倦意,将白子落于一处,脸上灿然笑意,棋局越看越满意。

    将绉翟轻轻拍醒,阴阳鸱吻说道:“需要你帮我干件事情,这件事情的危险性是前所未有的,切记不能暴露身份。接下来你如果能发现诡秘的话,将其唤醒后直接跑路就好。”

    听说自己不用再批改事务,绉翟亢奋起来,认真听着阴阳鸱吻接下来讲的嘱咐。

    “你要去的地方是魄泥山,就是之前邪家输给黄家的那片地方。邪中天睚眦必报,你觉得会让黄天那么舒服地吃下去吗?就现在据我所知,邪家中已经有个矿工队伍进入其中,他们已经碰到一处上古混沌诡秘,那个领队你也认识,就是陈富溢。”

    绉翟一愣,不知公子是何意思。“是要我杀了陈富溢吗?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阳寿,等他些日子他自会离世,何必出手惹得一身骚。”

    阴阳鸱吻瞪了绉翟一眼。

    绉翟挠了挠眉毛,自己的小动作还是没逃了公子的眼睛。那年稚童饿的差点想要投江自尽一了了之,也是那天稚童最后一次出门,哪怕强抢也好,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可是陈富溢一家给了他一顿饱饭,稚童吃饱后突然不想死了。

    阴阳鸱吻私藏其他家典藏,平常告诫绉翟书中自有黄金屋,可绉翟将书籍翻过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找到公子口中所说的黄金屋。后来实在读不进去典籍,绉翟喜欢上小说杂记,喜欢上恩仇快马,勾栏听曲,一剑荡妖的江湖。

    这么多年,绉翟跟着阴阳鸱吻听过的道理越来越多,可越发觉得人性的险恶自己难以看透,大道理在其肚中囫囵吞枣,最近衍化为‘论迹不论心’。斗米恩升米仇,平时的小恩小惠人家会记在心里,可一旦逾越过某条线,就会将某种好认为理所应当,寻仇作恶不知错。

    心里嫌恶,可绉翟有些后怕,他怕自己变成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所以私心帮了陈富溢一把,一个人的福缘就那么多,强行拿下会导致因果报复。所以绉翟只给陈富溢留下三年寿命,不管从那种方面,陈富溢得到的好处是拿寿命都难换来。

    两人之间,这样子就够了。

    “黄天现在还不能死。”阴阳鸱吻将最初星位落子的那枚黑子放在绉翟手心,“你自身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然这个棋局就毫无意义。”

    绉翟点头,等着阴阳鸱吻将青铜狐面给自己佩戴。

    传送秘法,绉翟直接来到了魄泥山内部,按陈富溢给予自己的地图,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尚未探明的地区,也是当时邪阴阳斗蛊给黄天划出的地盘。

    血腥味弥漫,远处隐隐传来兽吼,刀剑搏砍,道纹轰击,人声鼎沸。绉翟藏匿身形,紧贴矿壁向着更深处前进,一路上发现不少残肢碎躯,尚有残温,通过衣物判别,应该属于阴阳家隶和邪家。

    阴阳鸱吻给自己的命令是再探出一处诡秘,还有一个纸条,阴阳鸱吻当时也有些许不确定,说见到黄天的时候再打开。

    绉翟远远听到破空声,连忙找到一处峭壁凸起藏于其后。此人没有发现绉翟的存在,径直朝西南方向奔行,正是已经发现诡秘的地方。

    绉翟走向另一方向,关于魄泥山的传说,绉翟从阴阳鸱吻的口中听过。诸子纪的上一纪元,被称为混沌纪。那时人族在世间连蚁蝼也称不上,神明当道,蛮兽纵行,可是一场波及大道的战斗将混沌纪的天打破,其中发生事宜尽数不详,神明战死的躯壳掉落于世,最大的一块就是阴阳家中的魄泥山。

    一路摸黑,绉翟不敢点灯,摸着墙壁探索。周围的温度更低了,绉翟的指尖凝出寒霜,血液流动已经被动降低到低点。

    哈出几口热气搓着手掌,事出有妖,绉翟肯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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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富溢自矿洞中消失已经十天过去,生死不明,干爹花了大价钱才将消息传到陈道忤手中,想要陈道忤想想办法。

    陈道忤急的像是没头苍蝇,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公子。可黄天赢来了魄泥山的地盘,本是值得庆贺的事情,黄家家主却让黄天关了禁闭。

    陈道忤找上了梁玉成,跪地痛哭,请求梁玉成能够将其父亲寻回。

    梁玉成眼色晦暗,前不久他将玉髓阳原丹送到陈富溢手中,刚没几天陈富溢就在矿洞遇难,其中的门道他也不好说。

    最近发生的一切事,都太过于巧合。

    梁玉成安慰陈道忤,示意他放宽心,他会想办法。

    梁玉成第一时间找到黄家家主,黄家家主的意思十分明了,“只要陈道忤还在两人的掌控中就行,至于陈富溢是个破碎的白马命,没太大用处。不管是不是邪家设下的局,如果陈道忤再胡闹的话,反正陈富溢已经失联十天,生死本就是个未知数…”

    手腕强硬,这样才能坐稳家主的位置。

    黄家家主所说的话挑不出半点错。

    梁玉成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让黄家家主多收集些陈富溢的信息,毕竟这是在阴阳家的地盘,手伸的过长对于双方都没有好处。

    黄家家主嘿嘿一笑,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将一卷轴递给梁玉成,显然已经准备好。

    黄家家主说道:“既然已经归属于我黄家的地盘,未经黄天同意就私自开采,多少有些看不起我黄家,正好缺个理由敲打敲打邪家。”

    梁玉成神色怪异:“那你半天拐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

    “对于黄天,不知道该给予庇护到她成长起来,还是让她独自闯荡。毕竟她的路,不仅是和万千立国者争夺龙气,更是要和某些不讲理的规矩掰腕子。”

    梁玉成将盛着阴阳果的玉盒放在黄家家主面前,可惜与黄天呆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性格上有些纰漏,梁玉成对于这块璞玉极为满意,他心里原本的迷雾逐渐散去,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法家一断于法,难断世间锱铢;儒家有教无类,难教人向善。道家道法自然,。佛家

    梁玉成的道是儒生剑,斩世道不公,可见到的世界越大,他越发现自己的狭隘。他现在有些期待,自己向往的大同社会将会由自己徒弟实现。

    “可惜缺些辅药,你可以先把阴阳果交给她,他很聪明,她会明白的。”

    黄家家主笑道:“你的徒弟,应该你自己交给她,我来传话是什么道理。”

    将禁闭中的黄天唤来。

    黄家家主一改嬉笑脸色,“蛊斗事情,你可知错。”

    黄天以为像往常一样只需要自己和父亲撒个娇打打浑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黄家家主眼睛一瞪,黄天不敢上前,立在原地小声说道:“孩儿知错了。”

    黄家家主丝毫没有放过黄天的意思,神情严肃的问道“错在哪里?”

    黄天一脸认真:“不能因为一场私斗就把自己最大的底牌展露给别人,下次这种事情再发生的话,我会直接杀了邪阴阳不留后患。”

    黄家家主看着自己的女儿,越看越满意,骄傲的看向梁玉成,想让他讲两句。

    道长且阻,黄天在黄家家主的教导下怪不得会成为现在这样子,涉及儒道阴阳道不同,梁玉成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变过来,但他不着急:“作为我的徒弟,并不是要求你做个只会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有些事情是需要讲道理的,这些我会在之后教你。那么今天我们两人正式以师徒身份见面,你可愿意。”

    黄天眼神绽放光,小鸡啄米般点:“愿意,弟子黄天见过梁师”,她对于梁玉成极其信服。

    两人的拜师礼极为简单,拜师礼三叩,黄天在接过梁玉成给他准备的阴阳果,当得知其功效,差点激动的跳在梁玉成身上。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黄天乖乖地站在梁玉成身后。

    梁玉成向黄家家主说道:“那么我会做为黄天的护道者。”

    黄家家主点头,梁玉成和他此刻无言中达成共识,都不希望黄天成为温室的花朵。

    黄天的禁闭不了了之,他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陈道忤,见陈道忤在院落中暗暗抹眼泪。黄天一指头戳在陈道忤的额头上,直骂他没出息,遇到事情就会哭哭哭。

    不管是年龄还是身高,黄天都要比陈道忤小,现在却像个大人一样训斥陈道忤。

    见自己公子到来,陈道忤找到主心骨,连忙将陈富溢的事情告诉黄天。

    黄家家主收集的信息黄天已经全部知道:“你父亲出事的地方就在我的地盘。”

    陈道忤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公子,既然在你的地盘,求求你出手救救我爹。”

    黄天怒骂其不争气,连自己都能看出来其中有诈,难道还要乖乖前去送死:“这明显就是个局,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事情一连串发生,要么你就自己去。”

    陈道忤一抹眼泪,只恨自己为什么道种还没有圆满,明知自己父亲遇难,却一点事情也做不了:“好,求公子把我送去矿洞。”

    黄天给了陈道忤一个暴栗,“你的事公子我管到底了,一会我来接你。但是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帮你做一件事情,你需要做三件事情来偿还。”

    陈道忤听到了希望,满眼泪水,连连点头。

    众书童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中的众人,都已欠下了公子一件事。可到现在为止,公子对此从未提过一嘴。殊途异归,公子与众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远远超过自己。嘴头上的三件事,到最后别说自己能不能够记起,能不能做到都是两说。

    大道朝天,道远知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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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天心里已经盘算好去解救陈道忤的父亲,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自己在未进入天三境的时候,不会去主动接管魄泥山的事物。究其原因邪中天划分的地盘极为鸡贼,魄泥山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进行开采,划给自己地盘位于未开采的一片地域,毕竟属于上古混沌的产物,若触及诡秘尚有解决之法。周身被邪家地盘包裹,难算叵测。

    黄天在见陈道忤之前和梁玉成私下进行了一场对话。

    梁玉成对于阴阳囚牛外出历练的家规甚是赏识,若是可以的话,他想让黄天现在就和自己外出游学,一蓑烟雨,竹杖芒鞋,修炼的事宜大可放下,他们师徒间的第一堂课,是人间烟火。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梁玉成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已经忤逆了某些规矩,他不怕,甚至有些期待,他梁玉成教导出来的弟子,从不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空壳子。大道理尽在书上,指尖摩挲,就觉得道理自己尽数得知,八股锁道,是儒家修道最大的道难。可黄天从来不是儒家弟子,他的道就在他自己脚下。

    梁玉成带着黄天和陈道忤,三人前行。

    到了魄泥山。

    梁玉成修为最高,隐隐能够听到山体中的厮斗,没有多说什么,一切皆有黄天自己来。

    邪家老者将三人阻挡在外,双颧分明,眼窝深陷,一双小眼打量着不知死活的三人。

    黄天的身份他知道,可这是在阴阳家的地盘,哪怕是黄家的公子也得卧着。

    可还没等邪家尊老发难,黄天拿出一张地契,天道认证,魄泥山血色光晕流转,分出一道血芒在黄天周身旋转:“我进去我自己地盘,你有什么疑议吗?”

    邪家尊老顿时脸色阴沉,黄天的地契无假,那就是己方的问题。胆敢背着祖宗卖地,作为山上人,对于这一方面更为看重,尤其是自己的老祖宗还没有死,邪家尊老顿时火冒三丈,草草将三人放行后,第一时间返回邪家。

    邪家尊老找到了邪中天,正是邪家家主,也是整个邪家的祖宗。

    进门三叩首,称要事处理,需要亲自见到老祖宗才行。

    “进来吧,都这么的人了,遇到事情还毛毛躁躁。”

    邪家尊老已然百岁,可涉及辈分,不知和老祖宗隔了多少代。事出有因,邪家尊老长话简说,黄家那毛都没长齐的小辈获得了魄泥山地盘,并带着梁玉成已经进入魄泥山。

    可邪中天脸色平静,对于这个消息好像了然于心。

    邪家尊老心里咯噔一下,跪趴的身子越发贴紧地面,将自己说过的话不断回想,生怕说错了一句话惹得老祖宗不高兴。

    邪家祠堂,几千年来送进祠堂的立牌越来越多,密如烟海,可正中心始终空着。

    邪中天搓了搓手指:“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可以去社户部领些奖赏,退下吧。”

    战战兢兢,邪家尊老又一叩首,转身离开了邪中天的洞府。又一阵懊恼,若是自己说的话能再好听一些,得到的奖赏岂是百十枚社日钱就能打发的。

    遣人唤来邪阴阳,邪中天摸了摸脑袋,感慨自己的记忆力下降的厉害,刚才的子孙自己连名字也叫不出来,更别提那理不清的血缘关系。好在对邪家忠心,有些小心思无伤大雅,可这样的人太多了,实在不讨邪中天欢喜,也难以让邪中天记住。

    邪中天拿出两罐仙酿:“照你所说黄天和梁玉成已经进入魄泥山,也按照你所说我不会参与此事,此酒权当给你送行。”

    但从外观看去邪阴阳略有些诧异,窖泥撬开,邪阴阳鼻尖微动,已成墨绿酒膏,相必当年的用材不是上乘之物,千年已过,尽是酸腐气味,邪阴阳翘了翘眉,对着邪中天生气:“这是咋爹当年给我埋的酒?”

    邪中天用指尖剜出一点酒膏,舌尖略过,闭眼品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郁闷归郁闷,邪阴阳也不好说什么,本来就魄泥山地盘一事他有些愧见自己的哥哥,学着邪中天的样子开始品尝酒膏。

    邪中天突然说道?“一个阴阳家隶,就算儿子成为黄天的书童,让黄天为其身处险境,你是怎么做到的?”

    “阴阳家隶不过是个幌子,做给别人看看而已。他想杀我,我想杀他,就这么简单。醉翁之意不在酒,愿者上钩,这不他就来了。”

    邪阴阳这一世,破釜一世,作为最大的未知数,他要杀了黄天。

    黄天,皇天在上,成道第一战,斩邪阴阳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