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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驭下手段

    其实据张有志所知,早先罗泰伍走的时候,屋子人家早都打扫过了。

    他这么做,不过是趁着压住闫怀的机会,使唤一下马来,让他逐步养成服从的习惯。

    这也是三哥教的。

    马来有些愤愤不平,但是并不敢违背上官的命令,还是行礼道:

    “是,张伍长。”

    “老程头。”张有志说道。

    “你手艺好,麻烦你受累,把大家的早饭煮上。

    哦对了,我的粮袋里面有五斤腊肉,你拿些来切碎了放进去一起煮。”

    虽然地处草原,可是一斤放了盐熏过的腊肉也要十几钱。

    寻常伍长可舍不得。

    老程眼睛一亮:“哟,伍长,劳您破费了嘛。”

    温明达转过头来:“伍长,豪气啊,我们可就沾了你的光了。”

    就连刚刚下了楼的马来,听到这句话都有些心动。

    没办法,边军大头兵没有月饷,大多人没有赏钱的时候其实都很贫穷。

    周军中,普通士卒的待遇包括:管饭,给家中免税五十亩,免除家中四人劳役。

    士卒没军饷,而且管饭就是真的只管饭,最多给点酱菜,反正没肉吃。

    一年到头下来,能见到肉的情况一般只有三种:过节赏赐,大战赏赐,上官赏赐。

    上官赏赐就是军官自掏腰包,给麾下士卒打打牙祭。

    伍长一个月有五百钱的军饷,队率有一千钱。

    一般每个月,队率会叫着几个伍长,大家一起凑六七百钱买两只羊来。

    全队二十几个大汉,再请来镇中的旅率校尉,大家一起打牙祭。

    若是从前那般跟将军关系好,甚至将军都偶尔来参加一下士卒们的聚会。

    可这种伍长主动买肉来给伍中士卒打牙祭,还真是少见。

    毕竟伍长也只是小军官,没几个钱。

    等饭食煮的差不多了,张有志对马来说道:

    “你去把闫怀喊回来吃饭。”

    马来闻言,眼睛一亮,又看看砂锅里的吃食,犹豫了一下,

    还以为张有志这是要把不听话的他和闫怀支开,跟剩下的两人一起吃肉。

    张有志眉头一皱:

    “他娘的,你是怕老子不给你们吃?这么一大盆我们三人吃得完?”

    马来忙挤出一点笑说道:“哎,好,我这就去。”

    他放下悬梯的时候还听到张有志骂道:

    “他娘的,闫怀跟马来咋这么小家子气,一点不像寻常青州人。

    以后咱们但凡出来值守,我都去周边找找,看看能不能弄点肉来,给大家打打牙祭。”

    “真的?我就只会射鸟,伍长你还会打猎啊。”温明达笑呵呵说道。

    他拿起木瓢给自己加了一瓢饭食,然后说道:

    “嗨,那还能有假,我小时候打过猎。

    回头出去琢磨一下,附近肯定有兔子什么的,开荤没什么问题。

    我可告诉你,鸟儿没多少肉,射鸟要的是射术,可打猎要的就是耐心了。

    放心吧,就算猎不到兔鼠,还可以我自掏腰包,弄只羊来,咱们连吃三天。”

    张有志现在每个月可是有着曹楠秀笔斋的分红,还有自己的五百钱月薪,又不像其他人一样要养家,阔气的很。

    此言一出,顿时迎来老程和温明达的一通奉承:

    “伍长这赏钱多就是好啊。”

    张有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嘿,赏钱倒也不多,主要是我们家今年得了不少勋田,家中压力小了许多,不用那么省了。”

    “听说伍长家中一次得了二十几亩勋田,家中这是有多少亩田地了?”程大羡慕的问道。

    张有志迅速心算了一下道:

    “原本我爹和大哥二哥加起来,有口份田有60亩,勋田32亩。

    我三哥有口份田20亩,今年我进了边军,官府把口份田也紧着分了下来。

    外加我三哥自从军一路到旅率的斩首勋田53亩,我的12亩。

    那就是,合计口份田100亩,勋田97亩,都免税。”

    程大听了,瞪大眼睛羡慕的说道:

    “我的天,197亩不需要交税的好地,你家里忙得过来吗?

    还是咱们边军中待遇好啊,听说现在地不够分,有些地方要结婚或者十八岁才给口份田了。

    您家里97亩勋田更是,不仅可以代代相传,还不需要交税,伍长家这是要成地主了呀。”

    张有志本也对家里地多高兴,可突然又想到了家中一大群娃娃:

    “主要家中人太多了,现在倒是日子好过了,可以后要是乡里没有地可以分,下一辈还是难啊。”

    “话说,这边一只羊要多少钱?”他岔开话题问道。

    老程头咂咂嘴说道:

    “咱们在这要是遇到穷困的牧民,估摸着二百五六十钱,就能买一只肥羊。

    要是到了县城,得要近三百钱,到了宁县要三百五十钱上下,要是到蓟县涿郡,就要超过四百钱了。”

    这时候,身后的墙头传来了闫怀的大嗓门:

    “四百钱算什么,要是在我们青州,一只肥羊少说也要五六百钱。”

    张有志回头一看,原来是闫怀和马来回来了。

    他主动站起来,拿起木瓢给两人添了饭,然后坐下继续说道:

    “要这么说,老程要是过两年被筛下去,倒可以当个羊贩子嘛。

    把羊赶到青州,转手就是一倍以上的利呢。”

    程大咧嘴一笑:

    “嗨,伍长,我估计边军谁退伍了也不愿意去当个羊贩子,到地方当个县兵的军官多好。

    咱们边军伍长可是对标县兵的校尉呢!

    我现在就想啥时候碰上胡骑,再砍两个首级,回县里去当个校尉。

    到时候不光有钱拿,而且整个县的丁壮都归我使唤,那多畅快啊。”

    还没等张有志说话,边上的闫怀就说:

    “老程头,你看我不也是陪戎校尉,回乡里也能当个县兵校尉了,但是回去有什么意思,要我说起码也得混个仁勇校尉。”

    程大把筷子一放,摆摆手说道:

    “我老程这越打仗胆子越小了,从县兵开始,当了二十一年兵才砍到八个首级,除了赏钱只换到八亩勋田。

    要不是咱们张伍长发现的间谍,让军情司给咱们都加了首级功勋,发了赏钱,咱也还差三个斩首之功呢。

    还有你啊闫怀,不是我说你,要不是咱们伍长,你今天照样还不是陪戎校尉呢。”

    闫怀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理亏,于是愣了愣没再说话,只自顾自的吃饭。

    张有志立马谦虚的说道:

    “嗨,我那是运气好。

    再说了,我这次升伍长的首级可都是间谍事件来的,其实比起伍中的弟兄,还是差了许多。”

    温明达看了看闫怀,然后说道:

    “伍长您就别谦虚了。

    我们谁都知道,你跟王队率两个人就砍了十一个鲜卑首级回来,这本事莫说我没有,我就不信有多少人有。

    至于军功虚不虚的,我阿爷也是征东卫的老兵。

    我曾听他说,有些人熬了一辈子,都凑不够升边军伍长的十一个首级,反倒把命都丢了呢。

    您这是军情司颁下来的赏,又不是虚报的军功,依我看比谁都不差。”

    张有志家中父兄个个出身行伍,多年来言传身教,其实许多东西都懂。

    上个月当上伍长的他准备不足,一时挨了欺负,于是回去找三哥聊了聊。

    这次回来,显然进步不小。

    他使用一点恩威并施的小手段,瞬间就让温明达和程大两人倒向了自己,还拿捏了一下闫怀和马来,已经有了伍长的架势。

    见连续两人帮自己说话,张有志又开口道:

    “老程你发现没,你拿不到斩首之功其实不是倒霉,而是有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程大疑惑的问道。

    “咱们结阵的时候,临敌的顺序是刀盾手和长枪手在前,他们这个位置的士卒技艺最为精湛,最危险,也最容易获得首级。

    其次是第一个短枪兵,比如咱们伍中的我。

    一旦有敌人闯进阵来,穿着铁叶甲的我就是最先迎上去的人,之后才轮到弓弩手,然后是你这个后备短枪兵。

    打仗的机会本就不多,杀敌的机会还要最后才轮到你,所以你才那么多年没攒够人头,也不是没道理的。”

    程大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可是咱们都被那世家子针对惨了,什么大战的机会也没有,到哪儿去弄首级嘛。”

    张有志笑道:“以后打仗,我都把我的站位让给你,直到你砍了两个首级回来,怎么样?”

    “行啊伍长,要真砍了首级,我请大家吃烤全羊。”

    “你还是把钱寄回家去吧,听说你大儿子都要娶媳妇了,好不容易得了赏钱,留着给他娶媳妇吧。”

    程大笑呵呵说道:

    “放心吧伍长,圣人前几个月颁了圣旨,以后二十岁才开始服兵役了。

    我大儿子可以在家中多留几年,好好收拾我家的四十亩口份田,还有我那九亩勋田。

    过几年我砍两个首级回去,老二能种地了,大儿子再去县中当兵,我正好回去当县兵校尉,管着一大帮子人,还有钱拿,多好啊。

    我现在在这当兵,不消耗家里钱粮,还免了家中四口人的劳役。

    边军士卒可以给家里免五十亩租税,多个了劳力收拾土地,收成都好了不少,不差一头羊的钱。”

    “你几个娃娃?”

    “四个,可惜回去的时间少,不然少说还能多两个呢。”

    “多大了?”

    “大郎跟伍长一般大,亲家都说好了,今年我休沐回去就把酒席给办了。

    小的也十岁了,我这钱啊,都攒着给他读书呢。

    老三估计也得当兵,但是老四读好书以后就可以去县中当个小吏了。

    当初咱们要是识字,也不用来军中服兵役了,直接就去县衙混个官身,多好。

    最起码不用像咱老程一样,到处奔走。”

    说到这,老程头扒着手指算道:

    “县兵混三年,州兵当五年,来了边军先是到卢龙塞大营,后来到了西大营,现在倒好,被那世家子发配到塞外来了。

    年纪越大,离家倒越远了。

    你看闫怀不也是,本来调出去其他镇了,又被那世家子弄回来,他娘的,那崔秀真不是个东西。

    咱老程还是早日砍两个首级,回真定县颐养天年吧,可惜只有四个儿子,多几个娃娃就好了。”

    老程絮絮叨叨的说着,看似抱怨上官,其实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张有志想了想,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

    “老程你还遗憾儿子少吗,多了你也养不起你信不信,我家一百多亩地,家中还准我出来搏命,你可知道为啥?”

    “为啥?”几个人都好奇的问道。

    在他们眼里,五口之家只要有二十亩以上的地,一年收个三十石粮食和十来石黑豆,生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谁家要是有一百来亩地,好好的在县兵中服完三年兵役,回家安心种地不好吗,来边军干什么。

    “为啥?我们兄弟四个,我大哥七个娃娃,我二哥也有七个娃娃,而且我看我大嫂二嫂都还能生。

    我三哥常年在外,可也有一对三岁的双胞,去年我出来的时候,十六个娃娃啦家里。

    你们想啊,咱们五个人,一天就是一斗粮,我家里多少人,都有一队人了。

    我们队两天的配给就是一石粮,一年少说得要一百五六十石。

    一百亩地一年收豆一百石,粟和麦一百五十石,还得卖些吃盐扯几匹布,

    我去年在家粟米都不够吃,只能吃些牲口的豆料充饥。

    幸亏我爹,我大哥,三哥,还有我,四个人轮着着来边军服役,给家里免了不少税,家中壮丁还不需要劳役,有劳力种一季豆子,不然更要挨饿。

    家中前些年有我爹和我三个兄长的八十亩口份田,再加上一颗首级回去换一亩勋田,拢共攒下了一百来亩地,生活也还富足。

    哪儿想到我大哥二哥家,下饺子一样,一年一个娃。

    本来有富余的家中,虽然地租基本免了,可把算赋、口赋、边赋、刍藁税交了,人都快养不起了。

    幸亏我来了军中,还赶上大战立了功,官府紧着分了口份田,我和我三哥都得了不少勋田。

    要不然,娃娃们长大些可咋办。

    不过可惜,我三哥斩首功勋已经到头了,以后只能得赏钱,得不到勋田了。”

    大周边军基层军官的顶点是旅率,军衔靖边校尉。

    升职到旅率需要五十三个斩首之功。

    张有金已经积功到了旅率,以后升职就要统帅之功了,得的都是些钱财赏赐,没有勋田。

    程大听了这些,却不朝着生活压力的方向去想,反而问道:

    “伍长,你大哥家娃娃多大了?”

    “大虎13,大丫也11了,咋了?”

    程大眼睛一亮,当爹的都这么能生,闺女应该不差吧?

    老程头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嘿,看样子你们老张家,很是多子多福啊伍长。

    我家二小子今年13,伍长。

    要不回头您跟张校尉说说,他当将军了,回家说话应该也管用,咱老程跟您张家,结个亲家。”

    张有志:“???”

    我这跟你吐槽生活压力大,你竟然打我们家大侄女的主意,老程头你这不地道啊。

    张有志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涿县隔着你们真定老远了,我大哥腿脚不方便,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