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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股东

    兰蝴到家时,贺威正靠在沙发上,双脚放在茶几上,玩着手机游戏,电视开着,没有声音。她将一杯水带入卧室,只想休息。二人无话。凉被事件后,他们在冷战,贺威无所谓的样子,坚定了兰蝴对凉被事件的判断。

    谈起创业,兰蝴之前得看贺威的脸色,没有他的支持,她没信心也没胆量。她曾私下认为,自己人脉有限影响不了什么,贺威这头人脉广,很多与工程相关的项目需要广告制作,工程资料、投标书、开工仪式、工地横幅、施工围挡、生活区美化、活动策划……只要他力挺,业务基本就有了保障。兰蝴在誉橙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于总也清楚贺威有这个人脉优势,但于总从没有利用这一优势的意思,兰蝴一度认为于总是为了避免设计师熟悉了业务套路就另立门户。现在看来,于总眼光犀利穿透,自己指望冷血的贺威主动提出发挥人脉优势的想法好幼稚!那就别管贺威同不同意她来创业,大不了闹到真离婚的地步。不支持她的事业,不与她共患难的丈夫,不要也罢。女人,尤其是人将老珠将黄的女人,不争取经济地位,难有人格地位,谁都能忽略你,驾驭你,侮辱你。

    临睡时,兰蝴靠在床头刷着广告公司做账方面的视频,不同博主说的有些出入,有的说可以这样做,有的说绝对不能这样做,她被弄糊涂了。一比较,数个视频的发布时间不同,相隔几年,她还得翻出新的法规确认下。视频音量已被她关掉,只看字幕,她不想贺威听见她在干什么,她不想任何风凉话入耳。

    贺威洗漱完毕,上了床,说:“听说你离开誉橙了?”

    兰蝴问:“谁告诉你的?”

    贺威说:“这段时间你有点异常,我去誉橙看过你两回了,你的工位上是另一个人。”

    兰蝴已做好了被清问的准备:“是不是喜提了新车,有时间来查我的岗了?”

    “我买车是你逼的。”贺威近期找朋友以优惠价买了辆哈弗H6,找物管租了个车位。他又说,“房产证也不见了,你不会真把房子全当成你的财产吧?”

    兰蝴之前担心贺威会收了房产证以阻止她去办抵押贷款,就先一步将房产证、离婚证之类的证件藏了起来。她就说:“算我借你的好了。到时还你。”

    贺威的眼睛鼓了出来,声音飙升了上去:“穷则思变,变了更穷,就怕你到时哭都哭不出来。”

    兰蝴气道:“你给我记着!我不是听丧气话的人!我最讨厌乌鸦嘴!”

    贺威意识到语气过了头,压住语气说:“你想把门市开在哪儿?”

    兰蝴只觉得他真的没有冷洋用心,人家什么都不问就已找过来了,而你这个自以为智商高的枕边人还一脸雾蒙蒙。她看着他,不示弱,也不想隐瞒:“开在文成街一百六十五号,文成苑小区公交站台旁,有近三十个平方,租金加转让费一共八万。”

    贺威讥笑道:“那位置就八万!你的钱真好赚!你又被割韭菜了!加转让费最多五万。”

    兰蝴对他的激烈反应一点也不意外:“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除了阻止我、嘲笑我、挖苦我,又为我做过什么?”

    贺威的语气柔和了一分,放慢语气说:“只有自己的钱才会心痛。那些不在你面前说租金贵的人,是因为钱没从他们身上割出去。”

    兰蝴无法否认。即使冷洋今晚在店里热心帮忙,也没花上他一分钱,花的只是他多得很的时间和力气。铺面租金的高低,创业的成败对冷洋来说无关紧要,他只是因她多了些人生体验与故事,并无甚风险。这种不花钱、花小钱的跑腿属“廉价的爱”,兰蝴对冷洋还保持着清醒的距离,多少是用了真金白银做了道防火墙——无论你多么殷勤,有多么合理的理由,休想轻易占有我。

    女人不能让自己变得廉价,不然男人更不会珍惜。当年兰蝴没有向贺威要彩礼,也没要求新房新车钻戒,婚礼为了节约开支她只租了套中式大红新娘装一穿到底,匆匆嫁给了爱情,住起了老破小的二手房。作为亏损企业失业员工的贺威一度认为他攀上了她这城市妹妹的高枝,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魅力,不会认为是她放弃了更好的生活机会,是她给了他宽松的家庭环境,让他全身心去拼去闯。贺威拼出了点小天地,年收入已是她的数倍,家人的日子一年好过一年,但对她的蔑视也多了几分,似乎变成了她运气好,攀上了他这个出身于211大学的学霸。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起来,兰蝴就很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父母原本希望有才有貌的她嫁给家境好的城里男孩,说不定能解决一个好工作还能有个一官办职,不用在这小城里打工。父母没能如愿,失望中也没过多的责怪她。这么多年来,兰蝴忙于工作或孩子,没带父母去省外旅游过,没有让他们去品尝那些出名的各地美食,即使上次请他们与贺晴一块儿夏游,父母竟然说“你们开支大,我们就不用花冤枉钱了”,似乎父母总认为兰蝴家经济紧张。父母很容易知足没要求她给予什么,只希望能靠她养老送终。她再不努力赚些钱,再看贺威的脸色行事,父母今后不知还能享受些什么。

    这次创业会不会为今后埋下后悔的伏笔,兰蝴没有功夫去想,想起跑铺面那些天的辛苦,她对贺威解释说:“其他铺面我反复比较过,不得不选这里。我不能被铺面租金给憋死。”

    “憋死!不创业你就憋死了吗?你不信任我,才认为快被憋死。我除了脾气不太好,不会花言巧语天天哄你,有什么不好?脾气不好,那是职业习惯。在社会上,脾气好了,管不住那些欺软怕硬的人!你要理解我。”贺威哼哼两声,无奈一笑,“其他方面我对你不好吗?我靠不住吗?”

    “我靠了你什么?靠你找工作?靠你休假?靠你旅行?靠你带晴晴?靠你做家务?靠你报答父母?”兰蝴想起这十多年来的日子被别人夸为贤妻良母就有说不出的辛酸,“有时我在想,我结个婚究竟是图个什么呀!纯粹是你的牺牲品。你就像我身上的寄生虫,让我成长不起来。”

    “我主外,你主内,各司其职,这也是天经地义。我没让你住上新房子吗?没让你有车开吗?没给晴晴创造好的教育环境吗?你父母生病我没去照顾吗?有时我也在弄饭啊!”贺威总认为自己是模范丈夫,偶尔主动洗了衣服也能得意一回,“这些都是我拼着命加班,拼着命喝酒得到的。等我哪天喝死了,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喝死也不是为我喝死的,是为你朋友、你的家族喝死的。”兰蝴不那么看,“我可以不靠喝酒也能把钱挣到手。”

    “你行!说吧,和你一起创业的股东和合伙人还有谁呀?”贺威问。

    “你都不肯加入,谁敢加入?”

    “你一个人干?!”

    “欢迎你也加入。”

    “房子都被你押上了,我相当于股东。辛苦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今后,你这甩手股东,别辜负了你的好名字,对我多些祝贺!”

    贺威敷衍地说:“好好好!祝贺我的兰兰升级为大老板!”

    兰蝴一笑:“谢谢!”

    好想听贺威说上一句“我去给你带些业务过来”之类,却听贺威说:“国庆节怎么安排?我打算回老家把路修好。”

    “我这边还有事处理。晴晴要回家过节,你不陪陪她?”兰蝴反问道。她在女儿就读的学校附近租了套小房子,作为这几年临时的家,周末女儿回到重庆的家可以吃点好吃的,补充营养。国庆节假期长,女儿会坐火车回家度假。

    贺威说:“你忙着当老板的话,我就把晴晴带回老家去。”

    兰蝴的确没什么时间好好陪女儿,这也不失一个好办法,说:“好吧!你修路,我开店,咱们谁也别笑话谁了。”

    贺威一只大手抚摸起兰蝴来:“行!咱们来做点正事,那些事都不重要。”

    兰蝴没想到他转换话题会这么快,支开他的手:“这床,已被你和另一个女人玷污了,我没兴趣。要不是我太穷,我把床也会扔了,还想换个房子住。”

    贺威恼怒道:“你不相信我,我真没有做那种事!”

    兰蝴转身倒下,背对他:“你解释好凉被是谁理的,我就信。”

    贺威强行把兰蝴扳过来面朝他:“我们就这么一直冷淡下去了吗?”

    兰蝴“嗯”了一声。

    贺威说:“你想玩真离婚?”

    “想想吧,人家三十万就能让你买断婚姻,如果有人出一百万要买我,或者五十万吧,你是不是就能把我卖掉?”

    “当初我可没逼你,是你自愿同意离婚的。怎么,现在你来怪我了?”

    “如果人家出价五千或者五万,让你离婚,我想你会果断拒绝。看来,咱们的婚姻只值三十万。”

    “就算我为三十万折了腰吧,但我没亏待你,把婚后财产给了你呀?”

    “那是因为你有了财产,会影响三十万到手。”

    贺威气道:“你现在来个秋后算账,我无话可说。”

    兰蝴说:“当初你来征求我的意见,就是思想动摇了,知道能说服我。”

    贺威呵呵一笑:“别忘了,离婚协议是你起草的,我可没写。”

    兰蝴感觉被套,又转过身去背对他:“算你高明!”

    “事情都过了,还想那么多。”贺威再一次把兰蝴扳过来,“咱们都是凡胎俗骨,不是圣人,为了利益不得不做些牺牲,生活有时就得逢场作戏。就像别人要追你,要给你送玫瑰,我还不是得眼睁睁地忍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兰蝴见他还计较着那束玫瑰的事,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想想他其实是在为凉被的事开脱,她又能怎么办,同样得忍,就说:“老天会有最好的安排,种下什么因,就去收什么果。”

    贺威说:“你和我,夫妻一场,当吃饭就得吃饭,总不能被饿得眼冒色星去外面打猎,是吧?来,再给我生个儿子,儿女双全才是好。”

    “咱们不是夫妻了,生什么生啊!把晴晴带好就不错了,她又感冒发低烧了知道不?”兰蝴不只一次听他要儿子,但怀胎十月孕吐九月的痛苦,以及哺养女儿的劳累让她不愿再生,何况又不能保证能生出儿子来。女儿体质不太好,老是小病缠身,鼻炎啦,结膜炎啦,腹泄啦、虫牙啦……很折腾人。

    “算命先生早就说过,晴晴得拜一个属鸡的保保,你又一直不许。”贺威说着,雄性激素已上头,显露着难得的温柔,“老板娘,让我为你庆贺一下……”

    兰蝴不想把家庭关系搞得太僵,依了他,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