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前排
剧院广场上，有两个中年妇女团队穿着不同的队服，随着不同的音乐节拍，挥动手臂迈着步子各自起舞。粗糙沙哑的音乐相互穿插，昏暗的灯光普照，她们忘情的舞姿整齐划一。
晚上来这一带散步的人们，驻足在广场上欣赏的，是广场舞大妈身后的灯光音乐喷泉。
何止这些简单装扮的广场舞大妈不被欣赏，记得那些穿旗袍、穿古装的中老年女人集体在大街上秀一把，都能招来很多人鄙夷和谩骂，只因平凡而又不服老的她们，无法撑起那些象征高贵漂亮的衣裳，人们更乐意她们朴素而低调，直到死去。
冷洋走出剧院找了过来，他先前并没有按兰蝴的提示到第四排的空位上来。他们没有去看喷泉，而是沿着新修的人行道在新栽的蓝花楹树下散步，这里树荫下的灯光较暗。处暑期的夏夜，晚风有了一丝凉意。
兰蝴问：“怎么不到前排来坐呢？”
冷洋不好气地说：“那是领导们的位置。我不配！”
“你还计较领导不领导吗？人家才不稀罕那些位子，空了不少。”
“我没兴趣去填那些位子。”
兰蝴见他怨气不小，调侃道：“你和领导们一样看美女表演，现在心情该好些了吧？”
“怎么会一样！一个在六排，一个在十五排。”
“对，六排的领导容易被台上的舞者迷倒。你在十五排看不清，也就不容易被迷住了。”
“你更喜欢四排！”
“还有第一二排的呢！四排、六排又算个什么！”兰蝴不知他为啥有那么大的火药气，又说，“你好歹还有十五排可坐。我呢，连门票也得靠你帮我找两张。”
“我的门票也是别人不要的。”
“你的心眼越来越小，不像以前从容不迫的你了。”
冷洋沉默着走了片刻，折下挡道的一只小树枝，说：“我知道那个金兴潜与晴晴同校，没想到，你们还认识……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些！我像个傻子，以为你什么都会告诉我！”
兰蝴本想反问他，你会什么都告诉我吗？你大爸的事告诉过我了吗？她又不忍揭他的这个陈年伤疤。她明白冷洋在乎着什么，说道：“我们之间还没厘得清，过得别别扭扭，你还要把孩子牵扯进来，不嫌复杂么？”
“是你不想厘清。你明知金予度成了我的上司，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你们之间的关系，我被你蒙在鼓里。”
“我不想在你我之间，谈论起另一个男人。纯粹些不好吗？”
“不纯粹吧……就像，你不想我出现在你的朋友圈里，不想我出现在你的公司里。说到底，是嫌我不配！”冷洋的气势有些衰。
兰蝴气道：“你出现在我的朋友圈，我怎么来介绍你？远房表哥？男友？蓝颜？熟人？……然后呢……又该怎么表演下去呢？”
“如果我是一个所谓的成功男人，你不会纠结这些。男人恋美，女人慕强，你总是躲着我，也没错，因为我不够强，不足以保护你。”冷洋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是真的配不上你了。我不怪你，只恨自己不争气。”
“你可以不管不顾地来找我，也仅仅是找找我而已，那是你的勇敢。我是女人，要为女儿做示范！我不能让世俗加给我的臭名声，坏了我在女儿心中的形象。我勇敢不了。”
冷洋说：“我不是仅仅来找找你……只因，我不能许你一个美满的未来！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就像国庆期间的那晚，我等不到你。”
兰蝴说：“其实，三月份，你在股市上最得意的时候，我真希望……但你没有！没有！在凤冠山上也没有……那时的你，心里只有股票，没想过给我一个未来。”
冷洋呜咽起来：“我想过！真的想过！我只是想赚得更多，能够去御庭灿海买套有我们共同印记的新房子。”
兰蝴默然神伤，说：“既然老天不按你的计划来，就是最适合你我的安排。再炙热的感情，终将随着柴米油盐归于平淡，我们，没什么好抱怨的。”
“其实，我很感谢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在我身边，没有真的躲开。”
“你也是一样的，我知道，哪怕你口里说着反对，行动上都站在我这一边。”兰蝴心痛如绞，“你应该去爱一个比我奔放的、敢爱敢恨的、能歌善舞的年轻女人，能带给你一些开心。我是一个无趣的女人，即将老去的女人。”
冷洋说：“舞蹈跳得再好，很多人也不想看。人再年轻，照样会忘掉。我和金予度，都不是纵情声色的人。”
兰蝴说：“你别提他了，你也不了解他。”
冷洋说：“我的直觉没错吧？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通过我，终于把你留在了身边，用别人难以察觉的方式。但我能察觉。”
兰蝴哭笑不得：“人家针对的是作品，不是针对的人。”
“因为一个人，而爱上她的作品。或者，因为一个作品，而爱上它的作者。他戴着乌纱帽这个紧箍咒，不敢乱来。我打着赤脚，敢行动而已。”
“你不是说过，他是个妻管严吗？你想多了。”“因为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了。”冷洋说，“其他女人明里暗里追求他，但他等着的人，是你。”
“我是清醒的，我已徐娘半老，不想与谁再生情感瓜葛了。你已让我尝尽个中滋味。”
“不过，我佩服金予度，他有魄力让你成长和成功。而我，不能。他才是你最需要的人！”
“你个神经质！”兰蝴骂道，“他那性格，打起交道来全靠猜，我很讨厌！”
“我与你打交道，一样的，总在揣测你的心思。我也很累，很讨厌了！”冷洋语气沉重，似泣非泣，“我把自己送到了现在的境地，是自作自受。我终于懂了，你老公为什么反对你开公司，他怕失去你，他是睿智的人。”
兰蝴听出他的悔意：“你后悔帮我，是吗？”
冷洋摇摇头：“不后悔，天意如此吧！你走进了我的单位，看似离我更近了，其实我们会越来越远。我看到了，你见到金董那刻的仰慕之情……就像他在红圣村仰慕着你那样……”
兰蝴不知是不是被他看穿了：“我看到优秀的设计师也仰慕呢！”
冷洋说：“你和他，属灵魂伴侣，能相互成就。我们只是……带点精神的吧，只适合陪伴，陪伴一程。”
兰蝴说：“我走到现在，不正是你成就的吗？”
“我没那么大能耐成就你，只是扶一把而已。我已江郎才尽，再也扶不了你，也不配拥有你。我们之间，不能不荤不素了。”冷洋停顿了下，又说，“我在你那里借的钱，会尽快还你。”
“你借过吗？有证据吗？”兰蝴说。他们之间，没有借条。
“因为我，你迟迟没有收回房子，没有扩大公司。对不起！我本该欠姐姐的，不该欠你的。只因我姐夫不放过我和姐姐，要拿我的房子去抵债。所以……”冷洋哽咽地说着，又带着忏悔呜咽着，“原谅我的贪婪和自大！我赚不了认知之内的钱，也爱不起能量比我高的你。我走每一步都让你离我更远，已没有信心和你在一起了……”
兰蝴说：“我赚不到钱的时候，我炒股亏损的时候，并不认为我的人格就比赚钱的人低一等，也不认为我就比别人蠢。你不能拿暂时的失败来否定自己。”
冷洋说：“你是我的沧海，但我只是你的溪流。你说过，CDR软件，高版本可以打开低版本的文件，而低版本无法打开高版本的文件。你已升级为高版本，我还是低版本，我们已不属于一个时空了。”
兰蝴看到了冷洋的泪光在路灯下闪动，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撕着心裂着肺也绝不会哀求和挽留什么。成年人的世界，是爱是恨是成是败都得自己承担。她仰天长叹一声，说：“你冷洋，不是我的沧海之浪，你是静水深流。我也不是你的沧海。我们的沧海，已留在了青春时代。”
兰蝴转身而去，不再为冷洋停留。
晚上来这一带散步的人们，驻足在广场上欣赏的，是广场舞大妈身后的灯光音乐喷泉。
何止这些简单装扮的广场舞大妈不被欣赏，记得那些穿旗袍、穿古装的中老年女人集体在大街上秀一把，都能招来很多人鄙夷和谩骂，只因平凡而又不服老的她们，无法撑起那些象征高贵漂亮的衣裳，人们更乐意她们朴素而低调，直到死去。
冷洋走出剧院找了过来，他先前并没有按兰蝴的提示到第四排的空位上来。他们没有去看喷泉，而是沿着新修的人行道在新栽的蓝花楹树下散步，这里树荫下的灯光较暗。处暑期的夏夜，晚风有了一丝凉意。
兰蝴问：“怎么不到前排来坐呢？”
冷洋不好气地说：“那是领导们的位置。我不配！”
“你还计较领导不领导吗？人家才不稀罕那些位子，空了不少。”
“我没兴趣去填那些位子。”
兰蝴见他怨气不小，调侃道：“你和领导们一样看美女表演，现在心情该好些了吧？”
“怎么会一样！一个在六排，一个在十五排。”
“对，六排的领导容易被台上的舞者迷倒。你在十五排看不清，也就不容易被迷住了。”
“你更喜欢四排！”
“还有第一二排的呢！四排、六排又算个什么！”兰蝴不知他为啥有那么大的火药气，又说，“你好歹还有十五排可坐。我呢，连门票也得靠你帮我找两张。”
“我的门票也是别人不要的。”
“你的心眼越来越小，不像以前从容不迫的你了。”
冷洋沉默着走了片刻，折下挡道的一只小树枝，说：“我知道那个金兴潜与晴晴同校，没想到，你们还认识……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些！我像个傻子，以为你什么都会告诉我！”
兰蝴本想反问他，你会什么都告诉我吗？你大爸的事告诉过我了吗？她又不忍揭他的这个陈年伤疤。她明白冷洋在乎着什么，说道：“我们之间还没厘得清，过得别别扭扭，你还要把孩子牵扯进来，不嫌复杂么？”
“是你不想厘清。你明知金予度成了我的上司，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你们之间的关系，我被你蒙在鼓里。”
“我不想在你我之间，谈论起另一个男人。纯粹些不好吗？”
“不纯粹吧……就像，你不想我出现在你的朋友圈里，不想我出现在你的公司里。说到底，是嫌我不配！”冷洋的气势有些衰。
兰蝴气道：“你出现在我的朋友圈，我怎么来介绍你？远房表哥？男友？蓝颜？熟人？……然后呢……又该怎么表演下去呢？”
“如果我是一个所谓的成功男人，你不会纠结这些。男人恋美，女人慕强，你总是躲着我，也没错，因为我不够强，不足以保护你。”冷洋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是真的配不上你了。我不怪你，只恨自己不争气。”
“你可以不管不顾地来找我，也仅仅是找找我而已，那是你的勇敢。我是女人，要为女儿做示范！我不能让世俗加给我的臭名声，坏了我在女儿心中的形象。我勇敢不了。”
冷洋说：“我不是仅仅来找找你……只因，我不能许你一个美满的未来！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就像国庆期间的那晚，我等不到你。”
兰蝴说：“其实，三月份，你在股市上最得意的时候，我真希望……但你没有！没有！在凤冠山上也没有……那时的你，心里只有股票，没想过给我一个未来。”
冷洋呜咽起来：“我想过！真的想过！我只是想赚得更多，能够去御庭灿海买套有我们共同印记的新房子。”
兰蝴默然神伤，说：“既然老天不按你的计划来，就是最适合你我的安排。再炙热的感情，终将随着柴米油盐归于平淡，我们，没什么好抱怨的。”
“其实，我很感谢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在我身边，没有真的躲开。”
“你也是一样的，我知道，哪怕你口里说着反对，行动上都站在我这一边。”兰蝴心痛如绞，“你应该去爱一个比我奔放的、敢爱敢恨的、能歌善舞的年轻女人，能带给你一些开心。我是一个无趣的女人，即将老去的女人。”
冷洋说：“舞蹈跳得再好，很多人也不想看。人再年轻，照样会忘掉。我和金予度，都不是纵情声色的人。”
兰蝴说：“你别提他了，你也不了解他。”
冷洋说：“我的直觉没错吧？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通过我，终于把你留在了身边，用别人难以察觉的方式。但我能察觉。”
兰蝴哭笑不得：“人家针对的是作品，不是针对的人。”
“因为一个人，而爱上她的作品。或者，因为一个作品，而爱上它的作者。他戴着乌纱帽这个紧箍咒，不敢乱来。我打着赤脚，敢行动而已。”
“你不是说过，他是个妻管严吗？你想多了。”“因为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了。”冷洋说，“其他女人明里暗里追求他，但他等着的人，是你。”
“我是清醒的，我已徐娘半老，不想与谁再生情感瓜葛了。你已让我尝尽个中滋味。”
“不过，我佩服金予度，他有魄力让你成长和成功。而我，不能。他才是你最需要的人！”
“你个神经质！”兰蝴骂道，“他那性格，打起交道来全靠猜，我很讨厌！”
“我与你打交道，一样的，总在揣测你的心思。我也很累，很讨厌了！”冷洋语气沉重，似泣非泣，“我把自己送到了现在的境地，是自作自受。我终于懂了，你老公为什么反对你开公司，他怕失去你，他是睿智的人。”
兰蝴听出他的悔意：“你后悔帮我，是吗？”
冷洋摇摇头：“不后悔，天意如此吧！你走进了我的单位，看似离我更近了，其实我们会越来越远。我看到了，你见到金董那刻的仰慕之情……就像他在红圣村仰慕着你那样……”
兰蝴不知是不是被他看穿了：“我看到优秀的设计师也仰慕呢！”
冷洋说：“你和他，属灵魂伴侣，能相互成就。我们只是……带点精神的吧，只适合陪伴，陪伴一程。”
兰蝴说：“我走到现在，不正是你成就的吗？”
“我没那么大能耐成就你，只是扶一把而已。我已江郎才尽，再也扶不了你，也不配拥有你。我们之间，不能不荤不素了。”冷洋停顿了下，又说，“我在你那里借的钱，会尽快还你。”
“你借过吗？有证据吗？”兰蝴说。他们之间，没有借条。
“因为我，你迟迟没有收回房子，没有扩大公司。对不起！我本该欠姐姐的，不该欠你的。只因我姐夫不放过我和姐姐，要拿我的房子去抵债。所以……”冷洋哽咽地说着，又带着忏悔呜咽着，“原谅我的贪婪和自大！我赚不了认知之内的钱，也爱不起能量比我高的你。我走每一步都让你离我更远，已没有信心和你在一起了……”
兰蝴说：“我赚不到钱的时候，我炒股亏损的时候，并不认为我的人格就比赚钱的人低一等，也不认为我就比别人蠢。你不能拿暂时的失败来否定自己。”
冷洋说：“你是我的沧海，但我只是你的溪流。你说过，CDR软件，高版本可以打开低版本的文件，而低版本无法打开高版本的文件。你已升级为高版本，我还是低版本，我们已不属于一个时空了。”
兰蝴看到了冷洋的泪光在路灯下闪动，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撕着心裂着肺也绝不会哀求和挽留什么。成年人的世界，是爱是恨是成是败都得自己承担。她仰天长叹一声，说：“你冷洋，不是我的沧海之浪，你是静水深流。我也不是你的沧海。我们的沧海，已留在了青春时代。”
兰蝴转身而去，不再为冷洋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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