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独

    “妈，我回来了。”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张士德这个时候才觉得真正放松下来，疲惫感立刻涌上身来。

    “你是不是又和阿维去鬼混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吃饭了吗？”一个妇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对，是和阿维出去了，已经吃完饭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洗洗睡了。”张士德答道。

    “你先别急着走，你跟我说说语文考试时怎么回事，考试还能给你考迷糊着了？”这时那妇女匆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刚刷好的碗。

    张士德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发现了什么事，肯定是戴老师打的小报告，平时父母很少打听自己的学习情况，一切都是靠自觉，自己也是不负众望考上了全市重点高中，按理说今天他们不可能一抽风跑来质询自己。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当时就突然很困很困，然后就睡过去了。”

    其实张士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也不清晰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如此敷衍地说道。

    妇女闻听此言，甚是震惊，没好气道：“你觉得我信吗？昨天晚上是不是熬夜打游戏啦，我告诉你！再过一年你就该高考了，长长心吧。你看看你们班那个唐志强，人家每次都考你们班的第一，你跟人家好好学学，你这样子下去还想上好大学，做白日梦去吧，连二本都难。”

    张士德听得满脸黑线，自己平时学习也算是不错的，昨晚更是为了第二天的考试很早就睡了，本以为一切顺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想到今天会发现这种事。

    他觉得应该为自己说点什么，但却只是张了张嘴，把一切又吞了回去，他忽然明白了，人心中的成见如山峦一般，岂是凭一己之力所能撼动的，孩子在家长面前永远只是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所有的过错肯定是因小娃娃起，最后也要由小娃娃去背负责怪、嘲笑、冷眼和不解。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张士德心里这样想着，自嘲地笑了笑，不再理会还在喋喋不休的老妈，径直向卧室走去。

    “行了，孩子也不容易的，少说两句吧。”此时在客厅看书的父亲听不下去了，放下读了一半的《姑获鸟之夏》，走过来为孩子打个圆场。

    “我就是让他知道现在竞争压力多大，要不然他这辈子就毁了，考不上985、211就啥也不是，要我说啊你太惯他了，他以后的路要自己去闯荡，未来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些老家伙快要被淘汰了，你能照顾他一辈子呀。人家阿维的爹开的有矿，你开的那是个什么，就是一个小破书店！现在还有多少人去买纸质书呀，现在用手机就能决解，什么网文小说呀，什么课本教材呀之类的，网上一搜全都有，还免费。你去看看这几年的账单，一年比一年少，再这样下去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啦！”

    此时怒火矛尖从孩子转向了父亲。

    “是是，你说的都对，现在挺晚了，孩子考一天试也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与此同时，张士德的卧室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墙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断断续续传来父母说话的声音，像白噪音，干扰着人的神经。

    感觉很吵，很烦。

    张士德静静躺在床上，衣服都没有换，他在回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母亲不停的重复着劳叨那些自己听了上半句就能对出下半句的话语，是从上高中时开始的吗？不对，好像是上初中时吧，已经记不太清了，过去的十几年就像蒙上了一层白纱，似真实似虚幻，如同大梦一场。

    张士德从小家庭比较富裕，父亲张贵荣有一家小书店，母亲魏芬辞去了工作，成为家庭主妇，父主外，母主内，一家三口齐乐融融。

    他自己向来学习优异，虽说不上是数一数二，但名列前茅还是有的，而且还有一个好基友尹维陪自己一起进步，这算是令人羡慕的童年了吧。

    可是张士德并不觉得快乐，总是有一种孤独感扎根于他的心中，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愈加强烈，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人，也许是事，可究竟是什么？谁知道呢。该死的，这种明明自己亲历过却又一点也回想不起来的感觉真是令人抓狂。

    就像是没有人能够真正走进他的心里，连他自己也不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人更无从猜测了。明知道家人对他的是爱，朋友同学对他的是友情，老师对他的是师生情，可他并没有感同身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观众，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那种旷世的孤独感淹没自己的头顶。

    那感觉不是整个世界抛弃了他，也不是他抛弃了整个世界。

    而是明知道告别后会忘记珍贵的回忆，也要强忍着泪水向她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