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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对决答六谷河(中)

    靖王的帅旗下,几位将军看着东郸丁奘逐渐前移的阵列,面色不经变得凝重了起来,上首的靖王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在做着什么打算。

    丁奘的帅旗缓缓前移,最终在前进了五里后,停了下来,开始扎营。

    几位将军面色更加难看了,唯有裴绍却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他试探的向靖王问道“殿下,咱们和他过几招试试?”

    “试试。”靖王不置可否的答道。

    “得令!”裴绍说着,下令道“大捷龙骧军下马!”

    “传令下去,让长州总兵康玘进军,全军突进!让他务必拿下丁奘的帅旗。”

    “咚!咚!咚!”的军鼓声中,黑压压的骑兵队伍从右翼军阵中缓缓走出,在营门外集结了起来。

    “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杀敌!”

    长州总兵康玘策马在阵前喊道。

    “杀!杀!杀!”回应他的,是震天的三声喊杀声。

    康玘一马当先,朝着丁奘的帅帐杀去,身后是三千长州骑兵,轰隆的马蹄声阵阵如闷雷炸响,响彻战场!

    康玘的人马由远及近,丁奘的帅帐外,五千亲军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他们透着凶光的双目了。

    “射!”索朗只下达了一轮的射击命令后,便是拔刀在手,他与身后的卓嘎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这一次,他们没有办法和以往一般游击了,要是让对面的骑兵奔跑起了速度,他们在原地根本挡不住,唯有与他对冲,才能把他们拦在帅帐之外。

    索朗明白丁奘的用意,他没有犹豫,朝着眼前的部族勇士们喊道“草原上没有怕死的雄狮!为了新的草原!”说着便纵马向康玘杀去。

    “呼啦!”勇士们高呼一声,随着他策马前奔,迎向了这股洪流。

    而就在两军冲撞!厮杀的当口,局势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撤退的十三个部族中,已经有了三个部族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后撤。

    “他们开始观望了。”裴绍暗暗说道。

    这些部族这么快就有了反应,远远超出了裴绍之前的预期,他预感到了这一战会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险,但没想到来的会这么快。

    “传令下去,让汪大目出阵。”

    “告诉田豫,骑兵可以披甲了,准备出阵。”

    “转告陈笠,让他把带来的所有无当虎士全都集合到中军来,他也来,带甲!右翼留给李应武备战。”虽然局势陡然发生着变化,但裴绍依旧显得游刃有余,一个接一个的下着命令。

    卓嘎在索朗的身后带着没有战马的牧民们作着最后的抗争。

    两军将士的喊杀声、惨嚎声遍布在营地四周!

    肉眼可及的都是东庭府的骑兵,自小便打猎射箭的牧民们几乎都不用瞄准,只管将弓拉满射出便是。

    卓嘎带着牧民们一轮又一轮的放着箭,他也来不及再喊什么口令了,只是不停的射!射!射!希望能射的快一些,多一些。如蝗的箭矢如连续的暴雨一样倾泻到东庭府兵身上。

    卓嘎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骑兵被他射下马来,又有多少骑兵中箭后倒地不起,但他们好像不怕死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帅帐杀来!

    “呼!呼!呼!”三千五百员辽州重骑呼喊着战号开出了营门,在低速的奔驰中,缓缓集合起来,就如同一股股涓涓溪流汇聚入海。

    “给我杀!!”随着汪大目的一声令下,三千精锐骁骑朝着丁奘的中军营帐杀去。

    卓嘎再次摸向身后的箭壶,不想箭矢已是射光。

    远处,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奔出阵列,迎面而来!这些东庭府兵犹如草原上的狼群,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怎么杀也杀不退。

    康玘的人马已经和索朗绞杀在了一起,两边的骑兵已经没有了冲击和回旋的空间,两方都没有了后退的余地,只是不断的催马往前,挥刀劈砍。

    只有最勇猛的战士,才能在这般修罗场中存活下来,他们踩着由同袍和敌寇渐渐垒高的尸山血海,奋勇向前!

    索朗也是杀红了眼,面对源源不断的东庭府军,他率领的五千亲卫军一步未退,寸土不让。

    但随着汪大目的加入,东庭府军即将拥有数量上的优势,面对汪大目散开着冲来的这宽广攻击面,即便索朗能以一当百,但他也分身乏术,难以在顾及到其他地方了。

    卓嘎从一边的尸体上又捡了两个箭壶,但面对辽州的重甲精骑,连发了数箭,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他们落后的弓箭已经无法阻挡住骑兵的势头了。

    牧民们也发现了这个,看着杀来的辽州重骑,牧民们心中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

    而东庭府军看着这一生力军杀来,士气大振!

    汪大目也是沙场悍将,他在远处观望已久,已经看出了丁奘的深浅,此时他营帐外的部族卫士们已是强弩之末。

    汪大目呼喊一声,纵马前驱,率领着骑兵在临近时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防守松动处一头扎去!

    只一个照面,汪大目就打开了个口子,随后,越来越多的辽州骑兵朝着口子里挤了进去,朝着丁奘的帅台杀去!

    此时东庭府骑兵与丁奘的帅台仅是相差百步!

    康玘兴奋的高举起了长刀,似乎就要宣告这场战役的胜利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认为胜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卓嘎把弓一扔,大吼一声“儿郎们杀豺狼!”拔刀带领着牧民们冲了上前,欲以血肉之躯去拦住这铁甲洪流!

    双方瞬间战作了一团,辽州重骑凶猛无匹,只一交手,上百具牧民的尸体便倒在了他们的铁蹄之下,这些只穿着皮布甲的牧民们根本没法对骑着马,高高在上的重甲骑兵造成威胁,但卓嘎的族人们却是表现出了草原汉子们的血性!他们或拉或扯,只管扑上去把重甲的辽州骑兵拉下马来,有的干脆扑到了骑兵的骑枪上,让他们没法突进,有的则冲上去抱住了他们的马匹,拼着最后的一口气,用自己简陋的兵器往战马的身上招呼。

    平日里,这些牧民并不是部族里最勇敢的战士,比起行军打仗来,他们更擅长放牧和冲奶茶,就算随军出阵,他们也并没有战马,只是带着家里干活的托马出阵,干些劳工的活。

    但这次族人们心里都清楚:草原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位王,一位能够改变草原百年命运的王!

    这次他们也少有的勇敢了一次,借着这不怕死的疯狂对攻,牧民们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重甲骑兵相较笨重的缺点,三千多牧民一涌而上,竟是硬生生的暂时缓解了汪大目的攻势!

    “告诉田豫出阵,让他掩护汪大目和康玘的人退回右翼!”

    “传令崔让,传令刘施,让他们披甲,准备出阵!”

    裴绍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成竹在胸,他此时依旧有把握接住东郸人的反扑,只不过想要大胜却是难了。

    隆隆的军鼓声再次响起,预示着东庭府新的生力军即将杀入战场。

    康玘和汪大目闻声都精神一震,他们明白此时丁奘虽然还能勉力支撑,但败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汪大目本就是辽州悍将,此时的他,再次迸发出了辽州人的勇武!

    “呵呀!”

    汪大目凭借着自己甲坚锤利,飞身下马,以自身为剑,斩进了人群中!

    两柄金瓜锤舞的虎虎生风,以他的双锤为界,胆敢接近这距离的牧民,无一不被他锤的血肉模糊!这些部族牧民不过是他的一锤之敌,面对他们的刀阵枪林,他只一锤破之!

    手中兵器不停的猛烈挥动!撞击!

    金铁交击中迸飞出千万火星,汪大目的身上已经粘满了不知名的各种血块,他的青筋暴起,双目怒睁,脸色已是杀得通红,仿佛就要烧起来了。宛如一尊活太岁!

    “挡我者死!”

    他挥动双锤,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他的甲厚且坚,寻常兵器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他的双锤每一次挥动,都能听到骨头被钝器敲碎的咯吱声,脑浆伴随着鲜血朝着四周的牧民散落去。

    牧民们终于是顶不住了,面对这样只在真理天传说故事里才能见到的凶神,牧民们害怕了,汪大目周围的牧民全都捂起了耳朵四散逃窜,逃开了他开出的这条阎王路。

    辽州铁骑也紧紧跟在他身后,将他开出的这个缺口撑开,扩大。

    眼看骑兵就到眼前了,丁奘身边的侍女达瓦也站了起来。“我尊贵的丁奘可汗,达瓦能自小侍奉可汗,是达瓦无比的荣耀!”

    说着,她拾起一旁架子上的兵器,纤弱的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马刀“可汗,请允许达瓦拿刀,让达瓦为你而战!”

    丁奘没有说话,双眸之中饱含了太多的感情,最后只是轻轻的点头示意。

    “达瓦谢过可汗!”达瓦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她转身走下帅台,稳稳的护卫在台前,她双眸的温柔也在这一转头间,化作了如铁的坚毅。

    面对着面前如狼似虎的辽州铁骑,她比起族人来,略显瘦弱的身躯却在此刻变得无比伟岸!

    冲在最前列的辽州铁骑已经理她不足五十步了,手中的马刀带着森森寒意。

    “呼啦”

    一声东郸的呼号想起,回回部的扎仁带着部族杀回来了!!

    他部族的一万五千多骑兵正呼喝着奔腾而来,扎仁一马当先,跃进帅营。他在马上朝着丁奘拜道“真理天说过,草原的部族们,不能丢下他们的手足兄弟!更何况是我们英雄无比的可汗!”

    说着,从帅台前一跃而过,只见他持矛在手,神勇无比,一枪便将汪大目冲来的骑兵给捅下了马去。

    扎仁的骑兵,犹如一道巨浪拍打在河堤上一般,一下子便将汪大目给打了回来。而扎仁身后,窀穸部的巴顾,答答尔部的边郎也率部赶来支援丁奘。

    随着东郸部族越来越多的加入了战局,丁奘的军队逐渐夺回了主动权。丁奘也开始调度起了兵马,组织反攻。

    窀穸部和回回部的骑兵开始朝着东庭府军的左翼杀来,这些马术精湛的骑手们一面高速突进,一面左右开弓,让前突的汪大目和康玘叫苦不迭。

    两人已是再难维持阵线,开始往后退去。

    窀穸部的骑兵在右翼兜了一圈后,突然朝着靖王的帅帐杀来!

    行至浅滩前,巴顾率先翻身下马,吼声如雷道“儿郎们,这些中原人把我们赶出了我们富硕的家乡,将我们赶到了塞外的贫瘠大漠!侵占了我们肥美的牧场!如今我们也要将他们赶出去!让他们也尝尝痛失家园的滋味!”

    “今早可汗跟我说,中原人说我们的勇士趟不过眼前这小小的泥潭,不敢与他们中原人步战!儿郎们,你们敢吗!”

    部族的骑兵们没有一丝犹豫,一万多条汉子翻身下马,撩起了袍子。

    “呼啦!”

    排山倒海的呼喝响彻天际!

    一万多部族勇士赤膊举着马刀就冲进了浅滩中,朝着靖王的帅帐杀去!

    窀穸部曾经本是王帐下最强盛的一部,生活在草原水土最为肥沃的地方,只因当年景元年间的南逐,族人们都被赶出了草原,部族的勇士们抗争过,最精锐的战士都倒在了保卫家园的战斗中。

    自此之后,漠南再无王庭,各部族相互吞并,他们的族人死伤殆尽,女人小孩都沦为了其余部族的奴隶,为了延续下去,他们住洞窟,睡墓穴,不人不鬼的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没有人还记得他们部族曾经的名字,只记得了他们现在的名字,窀穸部。

    此时他们冒着箭雨不断地行进,在浅滩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倒下了又挣扎着爬起来、跳跃着,打滚着,用尽一切办法的往前挪动着,即便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栽倒,面前如雨的箭矢一次比一次来的猛烈,他们依旧没有停步,也没有人退缩,只是高举着马刀,坚定的向前走去。

    只是嘶吼着,执着的地接近、再接近。

    冲在前面的族人倒下了,后面的人便踩着他的尸体继续前进;哪怕已是身中数箭,只要还能动,他们便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只因他们回到故土的信念从未熄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