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察觉
城东的列车站台边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身影很小，太阳很大，风声听得很清楚，身影蜷缩在最旁边的木头椅子，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铁轨，似乎已经等待了数万年之久。
露天的站台上就这一个人，可能没有人会走到最东边来等列车吧，毕竟村子里的人都在之前的站台陆陆续续上车了，城内的人自然也不会走那么远。
“真好啊，今天第一次坐到了这么好的车，”常无悠心想，干裂的嘴唇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耳朵听到这些心里话，“为什么我一定要去等列车才能回家呢？明明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人。啊~好后悔没有喝那瓶汽水啊，哪怕是尝一口也好，我只是想知道那样的汽水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学校旁自动售货机里的甜呢？”
“27552……27553，27553，嗯，没错，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了，”茶色的风衣，白色的手套，漆黑的西装裤，腰间的怀表链，锃亮的皮鞋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车站座椅走来。这个喃喃自语的男人穿着的是那么考究，但头顶上却戴着一顶不太正经的牛仔帽，遮住了眼睛，“2755……嗯咳……少年，喂！”
常无悠无神的瞳孔开始聚焦，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警惕向他走来的人，这些反应都拜这几个月的犯罪新闻所赐，尤其是“绑架儿童”类的。他先从椅子上坐直，然后把挎包从后背移至胸前紧紧抱住，脑子里在思考到底是逃跑还是赌一把，赌这个人不是在招呼他，或者赌这个人不是诱拐犯。
“我说你啊，这个月台就我们两个人，你好歹往我这边看一眼，”男人走到了常无悠跟前，帽子的阴影已经延伸到了常无悠的脚边，“渴了吧？来，送你瓶水。”男人从风衣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水，递给常无悠，手悬在半空中。
“不用了，我不喝。”男人这样的举动让常无悠内心更加恐惧，他一口咬定，这瓶水一定有问题，同时盘算往哪个方向逃跑，手里的挎包抱的更紧了。
“额……你这么紧张干嘛？新闻看多了？”男人知道男孩的心里想的什么，自己把瓶盖拧开，喝了一大口，没有风的时候甚至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放心，水里没有下药，我也不是什么危险的陌生人。”
常无悠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双腿紧绷，盯着对方拿水的手，要是他两秒钟之后还没有结束喝水这个动作，那么自己会乘这个间隙逃跑，跑向哪里不知道，反正跑了再说。
“唉~我和你其实是认识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有一个姐姐，和一个上夜班的哥哥对吧？”男人察觉到了少年紧绷的神经，他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没有恶意，但好像又有所忌惮自己的身份暴露，“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你家里有一块，有一块……嗯……祖传的，对！祖传的怀表，我没说错吧？”
“你在说什么？从没听说过我家里有一块这样的古董表，就算是有，估计几年前也被卖掉来盖房子了。”常无悠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还说我们俩认识，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只是恰好看到一个小孩在车站坐着一动不动，过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男人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屁股直接在常无悠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你的头顶和小腹左边各有一块十字星型的……嗯……胎记，没错，胎记是吧？”
自己肚子上的胎记要是被别人在某个夏天偶然间看到没什么，但是头顶的胎记只有自己剪头发的时候才会被发现，男人的这两句话让常无悠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不过常无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男人肯定不是偶然出现的，“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你就当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吧，话说你今天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射到帽子底下，但就是看不清长相，“你应该没有手机吧？这玩意你也用不着。”
“我朋友开车送我过来的，还有，我知道手机这种设备，总有一天，我也会有的，至于我用不用，和你没关系。”常无悠感觉这一天过的处处膈应，从进校门开始就极其不爽，现在又遇到了这个看起来就像是主城的达官显贵，内心暗叹倒霉，现在自己脑子里面没有任何辉煌城繁荣的景象，只想回到那个大家都和蔼可亲的小村子。
“你看到这些主城的玩意有什么想法没有？”男人发问。
“我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了不起的，到时候我上了大学堂，找个好工作，一样可以住在主城。”
“有梦想是好的，你今天的体验就像是在海上航行的船长，找到了一张藏宝图，藏宝图上面是取之不尽的财宝，但是必须要航行几个月甚至是若干年才能到达藏宝地，航行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困难，也许还会遇到海妖这类传说中不符合逻辑的怪物，”男人语重心长地说到，又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打火机，顺手点燃一根，放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呼~你有足够的毅力和勇气去面对这些寻宝路上的挫折吗？小船长？”
“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讲这些烂道理谁不懂？”常无悠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是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一辈子都进不了主城，并没有听进去，低头玩着手指，“我当然会坚持下去，走着瞧。”
“哪怕那张藏宝图上的宝藏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还会继续航行吗？”男人用力一吸，半截烟下肚，砸了咂嘴，准备起身，“你还年轻，是的，还是年轻的，好好学习吧。”
这最后一句话被常无悠听了进去，感觉自己听懂了，又感觉自己没有听懂。西方的不远处传来了列车车轮和铁轨摩擦的声音，是时候准备上车了，“你一个主城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准备上车了，你回你的主城去吧。”
“要不我们把目标定远大一点，怎么样？”男人把烟丢到地上，用圆头马丁靴踩灭了烟头，“很多人都能以不同的身份住进主城，主城里面还是有高低贵贱的，要往上爬就要爬到最高处！”
“你在说什么鬼话？”常无悠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的想法却很羞于说出口，只能看向缓缓进站的列车，“我要上车了。”
“去成为辉煌城的城主吧！”男人平静地说，“站到那个位置或许才能从根本上改变现状。”
常无悠没有理会这个男人的疯言疯语，自顾自地走到了站台边，思考着刚刚男人对他说的话，思绪里更多的还是男人的真实身份，“我上车了，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不重要，你就叫我‘康叔’吧，以后也不一定能见着面，”男人转身朝城内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回身向少年喊叫，“别忘了回到家以后，去问你姐姐，那块‘祖传的怀表’在哪里！那是很重要的东西！”男人说完便快步离开月台，留下一只脚踏入车门的常无悠向外张望，留下钢铁和木头组成的班车将少年送往那块记忆中的土地。
露天的站台上就这一个人，可能没有人会走到最东边来等列车吧，毕竟村子里的人都在之前的站台陆陆续续上车了，城内的人自然也不会走那么远。
“真好啊，今天第一次坐到了这么好的车，”常无悠心想，干裂的嘴唇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耳朵听到这些心里话，“为什么我一定要去等列车才能回家呢？明明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人。啊~好后悔没有喝那瓶汽水啊，哪怕是尝一口也好，我只是想知道那样的汽水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学校旁自动售货机里的甜呢？”
“27552……27553，27553，嗯，没错，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了，”茶色的风衣，白色的手套，漆黑的西装裤，腰间的怀表链，锃亮的皮鞋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车站座椅走来。这个喃喃自语的男人穿着的是那么考究，但头顶上却戴着一顶不太正经的牛仔帽，遮住了眼睛，“2755……嗯咳……少年，喂！”
常无悠无神的瞳孔开始聚焦，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警惕向他走来的人，这些反应都拜这几个月的犯罪新闻所赐，尤其是“绑架儿童”类的。他先从椅子上坐直，然后把挎包从后背移至胸前紧紧抱住，脑子里在思考到底是逃跑还是赌一把，赌这个人不是在招呼他，或者赌这个人不是诱拐犯。
“我说你啊，这个月台就我们两个人，你好歹往我这边看一眼，”男人走到了常无悠跟前，帽子的阴影已经延伸到了常无悠的脚边，“渴了吧？来，送你瓶水。”男人从风衣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水，递给常无悠，手悬在半空中。
“不用了，我不喝。”男人这样的举动让常无悠内心更加恐惧，他一口咬定，这瓶水一定有问题，同时盘算往哪个方向逃跑，手里的挎包抱的更紧了。
“额……你这么紧张干嘛？新闻看多了？”男人知道男孩的心里想的什么，自己把瓶盖拧开，喝了一大口，没有风的时候甚至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放心，水里没有下药，我也不是什么危险的陌生人。”
常无悠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双腿紧绷，盯着对方拿水的手，要是他两秒钟之后还没有结束喝水这个动作，那么自己会乘这个间隙逃跑，跑向哪里不知道，反正跑了再说。
“唉~我和你其实是认识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有一个姐姐，和一个上夜班的哥哥对吧？”男人察觉到了少年紧绷的神经，他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没有恶意，但好像又有所忌惮自己的身份暴露，“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你家里有一块，有一块……嗯……祖传的，对！祖传的怀表，我没说错吧？”
“你在说什么？从没听说过我家里有一块这样的古董表，就算是有，估计几年前也被卖掉来盖房子了。”常无悠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还说我们俩认识，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只是恰好看到一个小孩在车站坐着一动不动，过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男人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屁股直接在常无悠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你的头顶和小腹左边各有一块十字星型的……嗯……胎记，没错，胎记是吧？”
自己肚子上的胎记要是被别人在某个夏天偶然间看到没什么，但是头顶的胎记只有自己剪头发的时候才会被发现，男人的这两句话让常无悠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不过常无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男人肯定不是偶然出现的，“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你就当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吧，话说你今天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射到帽子底下，但就是看不清长相，“你应该没有手机吧？这玩意你也用不着。”
“我朋友开车送我过来的，还有，我知道手机这种设备，总有一天，我也会有的，至于我用不用，和你没关系。”常无悠感觉这一天过的处处膈应，从进校门开始就极其不爽，现在又遇到了这个看起来就像是主城的达官显贵，内心暗叹倒霉，现在自己脑子里面没有任何辉煌城繁荣的景象，只想回到那个大家都和蔼可亲的小村子。
“你看到这些主城的玩意有什么想法没有？”男人发问。
“我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了不起的，到时候我上了大学堂，找个好工作，一样可以住在主城。”
“有梦想是好的，你今天的体验就像是在海上航行的船长，找到了一张藏宝图，藏宝图上面是取之不尽的财宝，但是必须要航行几个月甚至是若干年才能到达藏宝地，航行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困难，也许还会遇到海妖这类传说中不符合逻辑的怪物，”男人语重心长地说到，又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打火机，顺手点燃一根，放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呼~你有足够的毅力和勇气去面对这些寻宝路上的挫折吗？小船长？”
“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讲这些烂道理谁不懂？”常无悠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是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一辈子都进不了主城，并没有听进去，低头玩着手指，“我当然会坚持下去，走着瞧。”
“哪怕那张藏宝图上的宝藏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还会继续航行吗？”男人用力一吸，半截烟下肚，砸了咂嘴，准备起身，“你还年轻，是的，还是年轻的，好好学习吧。”
这最后一句话被常无悠听了进去，感觉自己听懂了，又感觉自己没有听懂。西方的不远处传来了列车车轮和铁轨摩擦的声音，是时候准备上车了，“你一个主城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准备上车了，你回你的主城去吧。”
“要不我们把目标定远大一点，怎么样？”男人把烟丢到地上，用圆头马丁靴踩灭了烟头，“很多人都能以不同的身份住进主城，主城里面还是有高低贵贱的，要往上爬就要爬到最高处！”
“你在说什么鬼话？”常无悠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的想法却很羞于说出口，只能看向缓缓进站的列车，“我要上车了。”
“去成为辉煌城的城主吧！”男人平静地说，“站到那个位置或许才能从根本上改变现状。”
常无悠没有理会这个男人的疯言疯语，自顾自地走到了站台边，思考着刚刚男人对他说的话，思绪里更多的还是男人的真实身份，“我上车了，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不重要，你就叫我‘康叔’吧，以后也不一定能见着面，”男人转身朝城内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回身向少年喊叫，“别忘了回到家以后，去问你姐姐，那块‘祖传的怀表’在哪里！那是很重要的东西！”男人说完便快步离开月台，留下一只脚踏入车门的常无悠向外张望，留下钢铁和木头组成的班车将少年送往那块记忆中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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