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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风云突变

    有一天午饭后,孙七爷叫他去问一些秋收准备工作上的事情。他进去时,正赶上七爷和五爷兄弟两个在喝午茶,奶奶端着空茶盘往外走。孙五爷望着奶奶出去的背影感叹道:“咦——这个丫头真漂亮!虽然每日吃的是粗茶谈饭,却丝毫没有影响她那张十分俏丽,无懈可击的脸!那张嫩白的脸蛋,忖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嘴巴,唇线分明,弧度美好;鼻梁不算高,鼻尖小而挺直的,却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一种纯东方女性的特质;身着自家纺织的粗布衣衫,却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十分合身得体,显得曲线分明,婀娜多姿!”

    这些赞美奶奶的话,老李不太懂,但是有一点他相信,孙家五爷的眼光不会错的!他是一个走州过县,见过大世面的人,美人肯定见的不少,他不会轻易夸赞一个下人的。

    在老李眼里,奶奶是一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少妇,不管是在什么样艰苦的环境里,她永远都是乐呵呵的,浑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现在给人家打工,吃饭没饭钱,干活没活钱,她还高兴地不亦乐乎,成天出出进进的忙个不停,一个人能顶几个人用,搞得一起干活的人,悄悄地到他跟前提意见让他劝劝她,不要抢走自己的饭碗。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就凭诚志的刚直不阿的个性,要不是家乡闹饥荒,他们一家人在老家的日子也过得挺滋润的!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大饥荒所迫,诚志怎能携带娇妻小儿,以及小脚的寡嫂母子背井离乡,流落到这个穷乡僻壤的深山老林里来吗?

    我念及在每年去宝鸡赶麦场时,没少在他家白吃白住,打扰人家。如今他家有难,来到我家门前,却连一口水也没喝成,反被我那麻糜婆娘奚落了一通,为挽回男人的尊严,所以我以朋友的身份,向东家求情说好话,也承东家孙老爷慈悲,见他们一家人可怜,收留下他们一家人大小住下。

    现在,他们一家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才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当然很珍惜这个机会。将心比心,在他们落难之时,有人拉他们一把,他们当然感激不尽。

    他们这样拼命的干活,只为报答东家收留他们的知遇之恩。

    偶尔,听到东家对他推荐的人很满意,在他面前夸过好几回,说他介绍的人真不错!一家人各尽其能,粗活细活都能干,一个人能顶几个人用,真的很不错!

    听了这些话,就连他这个中间人也觉得脸上有光!

    谁知,天不作美,偏偏地让诚志遇上了这个冤家对头。

    那天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可他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采莲姑娘是留下来给刘家当干女儿的。而且说好了,荒灾过后,他们会接采莲姑娘一起回老家的。

    现在,怎么又说是把采莲姑娘卖给刘家当儿媳妇呢?真是无中生有的怪事?

    下山时,老李走在后边,望着在风雨里摇摇晃晃,苦苦挣扎的奶奶,不由得他在心里暗暗为面前这个美人叫屈,怨她生不逢时,怎么偏偏地赶上了这个千年不遇的大饥荒,随波逐流的被卷进这遍地饿殍的苦海里,整日为饥肠咕咕肚子奔波挣扎。诚志再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办?看着那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真是可怜!唉,真是红颜薄命啊!但愿得诚志这次有惊无险,千万不要辜负了美人舍命寻夫的苦心!

    从来都是稀里糊涂过日子的老李,被这两天没有来由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他想不通所谓的强家人,怎么就这么狠,既然你们认定采莲姑娘是你们强家人的媳妇,为什么不早点儿接回去养着,孩子在家差点儿被饿死,你们不管,如今为活命跟着舅舅逃荒要饭,为了吃饱肚子能活下来,甘愿给人家干活当干女儿;你们甘愿花大钱引领官差来追究没有来由的罪责,也不愿意救助亲家一把,你们这还算是人吗?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黑白颠倒,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好人啊?唉,真是命运捉弄人啊!

    老李一路上自思自叹,在心里暗暗的为朋友抱不平,感悟人生变幻莫测的命运。

    天空灰蒙蒙的,卧虎岭越发显得空旷凄凉——

    心急如焚的奶奶,恨不得能插上双翅,一下子飞到刘家坳去看过究竟。

    可是,天公偏不作美,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想快也快不了。

    可怜的奶奶为找丈夫只好拄着木棍,踩着泥泞打滑的山路,一步一滑,趔趔趄趄的走在前边,时不时地回过头来招呼一下身后紧跟的侄儿,看着侄儿贤义瘦小单薄身子,在风雨里摇摇晃晃,一路也不知道滑了几跤,浑身上下弄得像个泥猴似的,仍然咬着牙,强忍着泪水跟着走。

    奶奶见状,心里一酸,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下来挡住了视线,她只好用袖子擦了擦模糊的双眼,紧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

    大伯还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自从父亲走了,他把三爸当做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的靠山,没想到三爸现在又出了这挡子的事情,他被官差抓走了,这一去又是没有回来,他怕极了!他怕三爸也会像父亲一样,一去不归。

    天啦!为什么做好人就这么难?要不是三爸带领我们出来逃荒,恐怕表妹采莲现在已经饿死在老家了。强家人还这么不知好歹的恩将仇报,叫来了官差抓走了三爸,这天理何在?他看见漂亮的三娘,一夜之间,消瘦了许多,头发蓬乱,粉白细腻的面颊,已经憔悴不堪的有些脱形变相,年仅二十一岁的三娘,一下子好像苍老许多。

    大伯望着奶奶耸动双肩的背影,他知道三娘又在无声的抽泣……

    他幼小的心灵在滴血……他那早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心,怎么能够重受得了,这样如此沉痛的打击啊!?

    大伯五六岁上父亲就被抓了壮丁,一去不归。他变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苦孩子,开始品尝人生的酸辣苦甜,小小年纪为了生存,跟着三爸三娘挖地窨子。

    一个正是围着父母耍娇年龄的他,却过早的成熟,从那个时候,他就变成一个非常听话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没有了父亲,二爸和二娘都嫌弃他们,领着两个弟弟走了。只有三爸和三娘不嫌弃他们,没黑没明的为这个家操劳,因为娘是个小脚女人,下不了地,种不了庄稼,这个家要靠三爸和三娘夫妻俩支撑。他能帮三爸和三娘多干一点活,三爸和三娘就会喜欢他,就不会嫌弃他们是累赘,弃他们而去。

    自从那天外婆舅舅他们一家人来家里大哭了一场后,他看见母亲哭得跟泪人似的,不吃不睡往天亮里纺线时,他隐隐约约就觉得父亲在外面出事回不来了。

    从此,小小的年纪的大伯,就失去了孩童时代天真烂漫的笑脸,小心翼翼的陪伴着整日以泪洗脸的母亲,在没有了父亲的残酷的现实生活中,他原本内向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那是奶奶结婚第一年初夏,麦子快要成熟的时候,按照此地人的生活习惯,新媳妇第一年的夏收前要回娘家多住半月,有公婆的新媳妇回娘家要给公公婆婆和丈夫各做一双鞋,回来了就得忙夏收割麦子了。

    奶奶在王家虽然没有公婆,爷爷视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是大哥呵护他成长,是大嫂给他做衣服做饭,又为他张罗着娶媳妇成家,爷爷尊重大哥大嫂,奶奶也爱屋及鸟,一样很尊重大哥大嫂。大婆对这个勤快能干又漂亮的弟媳妇,更是喜欢爱护有加,她知道今天是弟媳妇翠萍回娘家的日子,帮助兄弟媳妇收拾好回娘家的东西,打发奶奶高高兴兴的回娘家去了。

    二婆原本不是陕西人,娘家好像是甘肃徽县人,看见大婆给奶奶收拾东西,打发奶奶高高兴兴的回娘家了,她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心生妒忌,也不涮锅洗碗,便转身回南窑哄娃睡觉去了。

    大婆知道二婆的心思,也不怪她!她远离娘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异地他乡,也没有一个兄弟姐妹来看看她,怪可怜的!

    大婆送走奶奶,回到厨房里刷锅洗碗,忙乎了一阵子,又到前院里晒柴禾,刚刚晾完柴禾,解下围裙在院子里拍打身上的尘土,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老三从外边回来了,直接回他们住的北窑那边去了。

    她也没有注意爷爷的神色,见两个儿子在院子里玩过家家,就回头给大伯吩咐道:“贤义,你在院子里跟弟弟好好玩,别打架,也别出去,外边有疯狗,专门咬娃娃哩!”

    “好——知道了,我们不出去!”大伯回头答应道。

    大婆拍打完身上的尘土,放心地回到中间窑里,坐在纺车前,搅动纺车把,“吱吱唔唔”地纺线线。

    自从大爷被国民党抓壮丁走后,原本惰性十足的二爷,现在没有大哥的约束,更是无拘无束的放荡不勒,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抽上了鸦片烟,整日像鬼勾了魂似的,没着没落的到处瞎逛游,这会儿也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过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