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招魂（10）
“老板，拿间房。”
为了来去方便，彬灵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旅店。
一进房，先锁门。
门外刚给完钥匙的旅店老板笑得一脸暧昧：嘿，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着急。
他腆着肚子贴着门听了会儿。
欸？怎么没声啊。算了，走了走了，不知道又是什么花活儿。
彬灵重新戴上尾戒，刚一戴好，邓九茗便急急飞了出来。
“偶像，你不能又这样！我们上次说好的！同生死、共进退！”
可你本来就是死的啊。
彬灵识相地没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仔细看了看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的邓九茗：“咦？你没受伤？”
邓九茗自己其实也很纳闷：“我当时是感受到了另一个鬼域，受到了冲击……”
彬灵不知道，因为魏屠翁的意外出现，暗羽问灵被打断了。
暗羽问灵——只有阴脉家首之魂能引出的，彬家鬼域。
“不是臭老头的，也不是俞瑜的…..啊，俞瑜！俞四眼，好久不见。”
邓九茗说到一半，发现了一旁立着的俞瑜，头上戴着一顶偏小的鸭舌帽，上面一个亮闪闪的水兵月。
彬灵才想起来之前问俞瑜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答。
“对了，俞瑜，你说7年前我交给你一封信。是在我转学之前？”
“信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那天考试，你本来在罚站，后来溜了出去……”
——“这百命罗刹说是罗刹里的异种，能死一百次活一百次。一体双生，有四手四眼四足，身带不祥……”
码头上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小九悄悄退了出来。半山的佛寺今天发米糕，她得抓紧时间过去帮忙。
“罗刹？什么罗刹？不管是人是佛还是鬼，哪有能死一百次的。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不麻烦吗？”
小九边念边上山，没想到后面有人接话。
“南海有楞伽岛，立罗刹鬼国。国有罗刹女，常于近海落雾，迷惑来往船只，海上商人时时被其擒拿。”
回头是一个陌生的少年，白衫白裤，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游客。比本地人洋气。
少年经过她，像是自言自语般：“有五百商人队陷落于鬼国，佛闻，化马王救之。戒：不可有温存意，否难将离，终致尔食。众人惊惧，皆上马背而弃女去。唯一人回头。是之，佛祖诛无法。”
“女感恩，弃美丽相，过炼火狱，常寄护左右。”
罗刹，护者——男多丑陋，喜啖人肉；女多美艳，诱人心智。
少年停下来，低头看向小九：“百命，指的是炼火狱里业火焚心，断肠百次而得新生，得出罗刹国。”
得出罗刹国，终堕永无乡。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哦？你闻得到我身上的血腥味？”不咸不淡地说完罗刹女的故事，少年仿佛这时才真的对台阶下的小九起了兴味。
本来手上把玩的纸张正好折成了一架飞机，就顺手拿尖头戳了戳眼前少女的额。
小九身量不高，刚长到少年胸口。福利院里没什么好吃的，虽然能保证顿顿不饿，但牛奶鸡蛋那些营养品，基本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一次。
她本想把飞机拨开再凶他两句，奈何这样他在上她在下的，实在是没气势。
谁叫她鼻子灵，嘴上又常常没个把门，一不小心就把想得给说了出来。
“嗨，你身上有血腥味！”这话怎么听，都不吉祥。何况荒山！小径！一对一！
这要怎么接？小九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对。不过说是血腥味，其实倒也没那么难闻，淡淡的，还混着青草香。不脏。
不像是荒山小径杀人狂。
“你好，我叫不为。彬不为”
少年彬不为冲女孩党小九伸出了手。
在彬不为完全收回手前，小九快速地在他掌心拍了一下。嗯，算是握手。
算是认识。
彬不为看看天色：“快走吧。一会儿等你下山天该黑了。”
“你不上去吗？今天寺庙发糖糕，很好吃的。”
“我只能走到这里。佛家不喜欢鬼物，以域为届，亭子那边，我过不去。”
彬不为说完不甚在乎的样子，往亭中一立。手上把那架刚折好的飞机往山下飞去。
亭子下群山夕暮，树海一直延伸到天际，与海相连。广袤渺然。
山风恣意，少年朗朗。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跑啊！”
小九不等少年反应，让他不要跑，自己却往山上跑去。
十分钟不到，便又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伸出的手掌里躺着两个光荣的油纸包。
“海沿寺的寺糕很出名的，一年就派这么一次。除了给香客吃的还有贡灵的呢。右边这包的我看师父们做过法了，但还没上贡位，你应该可以吃。”
“左边这包归我。”
小九塞满满一嘴糖糕，竟然也能说清楚话：“我以前从没见过鬼，你是第一个。”如果鬼都像你身上一样有血腥味的话。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受伤死的鬼有血腥味才说得通。搞不好彬不为是爬山时候摔了，不是有那些缚地灵什么的嘛。这少年——一定是一只缚山灵！
总不至于是被人谋杀陷害这么惨。
小九偷看少年一眼，没被发现。
然后今天刚好寺里师父布灵阵发灵糕，本来很多精怪鬼物就是会来的。这彬不为——就是一只受不了诱惑的鬼！
嗯，这很科学！现在发生的不过一只不小心摔死的缚山灵在米糕的诱惑下通过量子共振现形的科学事故！
彬不为看着手中的圆形糕点——他有好久没见过这么朴实的糖糕了，就棕色的一小块，一点花纹也没，跟小时候爸妈带他去庙里祈福时吃的一样。
他不自觉放慢了回答的语速：“不是所有鬼都能现身。而且血腥味也不是我身上的，我附身的手绳浸过血。”
“你不怕鬼？”
彬不为想问的其实是“你不怕我”？但话到嘴边改了口。
小九反身坐在凉亭里，腿挂在外面，对着绿涯涯一片山壁，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我觉得啊，人死了好像心思会变简单。毕竟变不简单的就会变成厉鬼嘛。那厉鬼的话，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赢，怕也没有用。难道遇到变态杀人犯，我怕他，他就不杀我了么？想想要同归于尽的话就不怕了。”
“至于那些简单的鬼，我怕来做什么？他们还没活人能算计呢。”
不管是遁入鬼域还是留在世上，记忆会淡，执着的东西便也会淡。
万般鬼物，不敌百种人心。
“而且，你不是想吃糖糕？”小九脑袋一侧，晃着腿：“就你刚刚那飞机。那个包装纸我认识。”
“金陵糕坊的嘛——那里做糕的不就是海沿寺以前的做素斋的葛师傅？他跟我们福利院院长是亲戚。院长去年去南京拜年，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过一盒。”
“太甜太油太花俏，不如寺里的好吃。”
“现在吃完了，我们来放烟花吧！”
小九拍拍手，翻身回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撞上了彬不为。才发现他似乎变淡了些。
不对啊，按常理来说，天都黑了，鬼的灵体应该更凝实才对吧。
彬不为无奈：“还以为你的观察能力不错。”
“你进了鬼域，我现在正送你出去。瞬间脱离鬼域于灵体有害，我可以引鬼域慢慢离开。”
毕竟，这本来就是自他身上长出的域。也是他可以短暂离开宿体的原因。
阴阳有隔，鬼域既是通道，也是牢笼。
“等看不到我了，你就彻底脱离鬼域了。早点回家。”
“不行不行！我要放烟花给你看！”
福利院才不是家。她一个人好好的，她不需要家。就是需要福利院的免费伙食……
将彬不为快要变成看不清的一道树影的时候，小九终于找到掉在树桠里的火柴盒，点亮了一支小小的烟火。
“这是……烟花？”
她好像听到那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鬼域已逝，阴阳再隔。
亭子里，只有她和山风和一点刚刚熄灭的烟火。
在彬灵的记忆里，这段奇遇像是偷藏的一本小说。
海边小县城里什么都是慢慢的，日子也慢。谁家孩子打了谁家孩子；谁家猫咬了谁家狗；谁又从城东走到了城西。
除了半山的那座海沿寺。
小九第一次从福利院偷跑出来，就是去的寺庙。寺院里有个穿袈裟的老师父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什么魑魅魍魉，山妖鬼怪。虽然不等孩子们问，他就会捶着背说：“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啰——”
有哪个小孩会不希望撞进藏有盖世武功的隐世洞府；淘到一本《降龙十八掌》；或者被路过的老翁拦住说一句：“骨骼清奇”。
自己难得能当一次故事主人公，虽然肯定不是女主角，但还是想让与其相关的回忆更特别一些。便想把能做的都做了，能拿的都拿出来。只希望对面的男主角不要觉得：遇见她，很无趣。
她当时希望他，能记得。
只是后来，是她先忘了。
他要她忘。
是夜那一点烟火，是光。也是暗。
——“如何？”
“可以。”一道女人的身影在亭中显现。月色下薄纱被山风吹动，露出她面庞一角：从耳侧到嘴角，大半是扭曲肉疤，虬结如暗哑老树。
一张满布烈火灼烧伤痕的面孔上，一对明眸悠远似海上月升。
美是绝美。丑是极丑。
世人道罗刹多作恶，却不知她们百命罗刹，善恶双生。
当年那商队的账房书生于佛祖前回眸，赦她，她便送他出了罗刹国。
过百雾岛，出无间海，不过是想护他周全，却没想到却越走越远。一直远到被他家乡的妻子，焚毁肉身，囚于鬼域。千年。
后悔吗？不知道。她自南海来，流浪千年，早不记得回去的路。
她只是有些想念海上的月升了。
“可你方才让她走了。”罗刹不解，便问。
“明晚。”少年答。
彬不为看了眼手里的油纸包，若有所思：
“明晚附灵。”
为了来去方便，彬灵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旅店。
一进房，先锁门。
门外刚给完钥匙的旅店老板笑得一脸暧昧：嘿，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着急。
他腆着肚子贴着门听了会儿。
欸？怎么没声啊。算了，走了走了，不知道又是什么花活儿。
彬灵重新戴上尾戒，刚一戴好，邓九茗便急急飞了出来。
“偶像，你不能又这样！我们上次说好的！同生死、共进退！”
可你本来就是死的啊。
彬灵识相地没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仔细看了看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的邓九茗：“咦？你没受伤？”
邓九茗自己其实也很纳闷：“我当时是感受到了另一个鬼域，受到了冲击……”
彬灵不知道，因为魏屠翁的意外出现，暗羽问灵被打断了。
暗羽问灵——只有阴脉家首之魂能引出的，彬家鬼域。
“不是臭老头的，也不是俞瑜的…..啊，俞瑜！俞四眼，好久不见。”
邓九茗说到一半，发现了一旁立着的俞瑜，头上戴着一顶偏小的鸭舌帽，上面一个亮闪闪的水兵月。
彬灵才想起来之前问俞瑜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答。
“对了，俞瑜，你说7年前我交给你一封信。是在我转学之前？”
“信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那天考试，你本来在罚站，后来溜了出去……”
——“这百命罗刹说是罗刹里的异种，能死一百次活一百次。一体双生，有四手四眼四足，身带不祥……”
码头上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小九悄悄退了出来。半山的佛寺今天发米糕，她得抓紧时间过去帮忙。
“罗刹？什么罗刹？不管是人是佛还是鬼，哪有能死一百次的。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不麻烦吗？”
小九边念边上山，没想到后面有人接话。
“南海有楞伽岛，立罗刹鬼国。国有罗刹女，常于近海落雾，迷惑来往船只，海上商人时时被其擒拿。”
回头是一个陌生的少年，白衫白裤，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游客。比本地人洋气。
少年经过她，像是自言自语般：“有五百商人队陷落于鬼国，佛闻，化马王救之。戒：不可有温存意，否难将离，终致尔食。众人惊惧，皆上马背而弃女去。唯一人回头。是之，佛祖诛无法。”
“女感恩，弃美丽相，过炼火狱，常寄护左右。”
罗刹，护者——男多丑陋，喜啖人肉；女多美艳，诱人心智。
少年停下来，低头看向小九：“百命，指的是炼火狱里业火焚心，断肠百次而得新生，得出罗刹国。”
得出罗刹国，终堕永无乡。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哦？你闻得到我身上的血腥味？”不咸不淡地说完罗刹女的故事，少年仿佛这时才真的对台阶下的小九起了兴味。
本来手上把玩的纸张正好折成了一架飞机，就顺手拿尖头戳了戳眼前少女的额。
小九身量不高，刚长到少年胸口。福利院里没什么好吃的，虽然能保证顿顿不饿，但牛奶鸡蛋那些营养品，基本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一次。
她本想把飞机拨开再凶他两句，奈何这样他在上她在下的，实在是没气势。
谁叫她鼻子灵，嘴上又常常没个把门，一不小心就把想得给说了出来。
“嗨，你身上有血腥味！”这话怎么听，都不吉祥。何况荒山！小径！一对一！
这要怎么接？小九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对。不过说是血腥味，其实倒也没那么难闻，淡淡的，还混着青草香。不脏。
不像是荒山小径杀人狂。
“你好，我叫不为。彬不为”
少年彬不为冲女孩党小九伸出了手。
在彬不为完全收回手前，小九快速地在他掌心拍了一下。嗯，算是握手。
算是认识。
彬不为看看天色：“快走吧。一会儿等你下山天该黑了。”
“你不上去吗？今天寺庙发糖糕，很好吃的。”
“我只能走到这里。佛家不喜欢鬼物，以域为届，亭子那边，我过不去。”
彬不为说完不甚在乎的样子，往亭中一立。手上把那架刚折好的飞机往山下飞去。
亭子下群山夕暮，树海一直延伸到天际，与海相连。广袤渺然。
山风恣意，少年朗朗。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跑啊！”
小九不等少年反应，让他不要跑，自己却往山上跑去。
十分钟不到，便又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伸出的手掌里躺着两个光荣的油纸包。
“海沿寺的寺糕很出名的，一年就派这么一次。除了给香客吃的还有贡灵的呢。右边这包的我看师父们做过法了，但还没上贡位，你应该可以吃。”
“左边这包归我。”
小九塞满满一嘴糖糕，竟然也能说清楚话：“我以前从没见过鬼，你是第一个。”如果鬼都像你身上一样有血腥味的话。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受伤死的鬼有血腥味才说得通。搞不好彬不为是爬山时候摔了，不是有那些缚地灵什么的嘛。这少年——一定是一只缚山灵！
总不至于是被人谋杀陷害这么惨。
小九偷看少年一眼，没被发现。
然后今天刚好寺里师父布灵阵发灵糕，本来很多精怪鬼物就是会来的。这彬不为——就是一只受不了诱惑的鬼！
嗯，这很科学！现在发生的不过一只不小心摔死的缚山灵在米糕的诱惑下通过量子共振现形的科学事故！
彬不为看着手中的圆形糕点——他有好久没见过这么朴实的糖糕了，就棕色的一小块，一点花纹也没，跟小时候爸妈带他去庙里祈福时吃的一样。
他不自觉放慢了回答的语速：“不是所有鬼都能现身。而且血腥味也不是我身上的，我附身的手绳浸过血。”
“你不怕鬼？”
彬不为想问的其实是“你不怕我”？但话到嘴边改了口。
小九反身坐在凉亭里，腿挂在外面，对着绿涯涯一片山壁，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我觉得啊，人死了好像心思会变简单。毕竟变不简单的就会变成厉鬼嘛。那厉鬼的话，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赢，怕也没有用。难道遇到变态杀人犯，我怕他，他就不杀我了么？想想要同归于尽的话就不怕了。”
“至于那些简单的鬼，我怕来做什么？他们还没活人能算计呢。”
不管是遁入鬼域还是留在世上，记忆会淡，执着的东西便也会淡。
万般鬼物，不敌百种人心。
“而且，你不是想吃糖糕？”小九脑袋一侧，晃着腿：“就你刚刚那飞机。那个包装纸我认识。”
“金陵糕坊的嘛——那里做糕的不就是海沿寺以前的做素斋的葛师傅？他跟我们福利院院长是亲戚。院长去年去南京拜年，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过一盒。”
“太甜太油太花俏，不如寺里的好吃。”
“现在吃完了，我们来放烟花吧！”
小九拍拍手，翻身回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撞上了彬不为。才发现他似乎变淡了些。
不对啊，按常理来说，天都黑了，鬼的灵体应该更凝实才对吧。
彬不为无奈：“还以为你的观察能力不错。”
“你进了鬼域，我现在正送你出去。瞬间脱离鬼域于灵体有害，我可以引鬼域慢慢离开。”
毕竟，这本来就是自他身上长出的域。也是他可以短暂离开宿体的原因。
阴阳有隔，鬼域既是通道，也是牢笼。
“等看不到我了，你就彻底脱离鬼域了。早点回家。”
“不行不行！我要放烟花给你看！”
福利院才不是家。她一个人好好的，她不需要家。就是需要福利院的免费伙食……
将彬不为快要变成看不清的一道树影的时候，小九终于找到掉在树桠里的火柴盒，点亮了一支小小的烟火。
“这是……烟花？”
她好像听到那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鬼域已逝，阴阳再隔。
亭子里，只有她和山风和一点刚刚熄灭的烟火。
在彬灵的记忆里，这段奇遇像是偷藏的一本小说。
海边小县城里什么都是慢慢的，日子也慢。谁家孩子打了谁家孩子；谁家猫咬了谁家狗；谁又从城东走到了城西。
除了半山的那座海沿寺。
小九第一次从福利院偷跑出来，就是去的寺庙。寺院里有个穿袈裟的老师父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什么魑魅魍魉，山妖鬼怪。虽然不等孩子们问，他就会捶着背说：“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啰——”
有哪个小孩会不希望撞进藏有盖世武功的隐世洞府；淘到一本《降龙十八掌》；或者被路过的老翁拦住说一句：“骨骼清奇”。
自己难得能当一次故事主人公，虽然肯定不是女主角，但还是想让与其相关的回忆更特别一些。便想把能做的都做了，能拿的都拿出来。只希望对面的男主角不要觉得：遇见她，很无趣。
她当时希望他，能记得。
只是后来，是她先忘了。
他要她忘。
是夜那一点烟火，是光。也是暗。
——“如何？”
“可以。”一道女人的身影在亭中显现。月色下薄纱被山风吹动，露出她面庞一角：从耳侧到嘴角，大半是扭曲肉疤，虬结如暗哑老树。
一张满布烈火灼烧伤痕的面孔上，一对明眸悠远似海上月升。
美是绝美。丑是极丑。
世人道罗刹多作恶，却不知她们百命罗刹，善恶双生。
当年那商队的账房书生于佛祖前回眸，赦她，她便送他出了罗刹国。
过百雾岛，出无间海，不过是想护他周全，却没想到却越走越远。一直远到被他家乡的妻子，焚毁肉身，囚于鬼域。千年。
后悔吗？不知道。她自南海来，流浪千年，早不记得回去的路。
她只是有些想念海上的月升了。
“可你方才让她走了。”罗刹不解，便问。
“明晚。”少年答。
彬不为看了眼手里的油纸包，若有所思：
“明晚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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