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招魂（12）
“俞瑜，偶像的状态不对。”
彬灵从刚刚起就没了反应。邓九茗想要抽出她手里的信封，抽不动。
“那封信到底怎么回事？”
她问俞瑜，语气里是自己也没发现的焦灼。
咳！彬灵口中突然喷出一股鲜血。
“不行，先送偶像去医院。”
邓九茗回身要拉俞瑜，手却直直穿过了过去。什么也没拉到。
俞瑜低头看那手：“那封信，是小九让我送的。”
七年前，小九失踪后又被寻回，当了海沿县好几个月的谈资。十足的“风云人物”。
那天他买了花去探病。花刚插进花瓶，人醒了。
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的小九声音嘶哑难听：“俞瑜，帮我个忙。”
她交给俞瑜一个信封，时间、地点、收信人，都写在上面。
“1997？小九，日期是不是错了。还有南林县网吧楼上……网吧是什么？”
俞瑜拿着信问她，明明才发生的事，可小九却像是什么也不记得。也看不到他拿在手里的信。
只要一提到信的问题就会断片，只是重复地说：“谢谢你，俞瑜。花很漂亮。”
不过俞瑜现在知道了——小九的信，是送给罗刹的。他在死后，看懂了信封上的念；也看出了收信的彬灵，不是小九。或者说——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小九。
小九让他送信，他一直记着。现在送到了，可以走了。
俞瑜脸上的笑带点无奈，又有些释然：“我该走了。”
走去哪里，不知道。也许是回家。
俞瑜的身影在邓九茗眼前渐渐虚幻。他挥着手，看着邓九茗眼里自己变淡的倒影，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那似有似无的青春总会淡去。
又送走一个。邓九茗伸着手愣愣。
俞瑜不是鬼灵，鬼域散了，他总会离开。
只是没有时间伤感，彬灵的状态实在是不好。
淡青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又暗下。无间鬼域的有效时间过了，之前鬼域帮她延缓的伤，现在她得加倍受。
无间一脱身，彬灵软倒下去，彻底陷入了昏迷。
邓九茗有点想哭，压住了。一双手攥住彬灵的衣袖。那袖口浸了血还没干，黏糊糊的，冰凉。
“无间前辈，我们该怎么办？”
“等。她的神念进了彬家鬼域，只能等。”
等她回来。或是，替她收尸。
暗羽问灵，以命锁魂。要问的从来不是小事，能问的从来都是故人。
无间也想问。
舍这一生，换一个答案。值得吗？
就像罗刹，百次断肠，换红尘一瞬。值得吗？
现世纷纷，鬼域攘攘。善不为恶，恶不为善。善恶不可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所谓灰色，不过是善恶的中和。世人得这灰，如同得了道。
炼火灼心，魂魄二分；黑白善恶，一念颠倒。百命不祥。叹不尽世间事，皆无常。
邓九茗也在叹：半天。三个鬼域。破纪录。
其实她天生胆子就小，做了鬼了更小。面对鬼域的那些乐观跟贫嘴都是后来跟彬灵学的。
她常常在心里吐槽：中上中上，彬灵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力值是中上，这实在是——脸皮太厚。什么中上嘛，她根本就不能打。
每次都被虐，虐完还要别人送她上医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多放点血，好为献血事业做贡献。最后还不都是别人为她做贡献？光输血的钱就花了一堆，任务接再多，还是穷得叮当响。
彬灵真是邓九茗这辈子见过的，自信心最澎湃的人。见了棺材也不知道要掉泪。
邓九茗使劲眨眼。她不想哭的，除了一开始见到鬼域里那些鬼物总被吓哭，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鬼域从来不跟彬灵讲道理，出场率高得吓人，连带着她也时不时就得和鬼物打一场。
只是彬灵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她所处的时空扭曲，连邓九茗也碰不到她。
邓九茗蹲在彬灵旁边，双手环住膝。
习惯了。她已经习惯了。没事的，这次偶像一样会没事的。
“砰砰砰——”
房间的门被用力砸响，旅馆老板隔着门板喊：“小姑娘，麻烦开下门。登记身份证！”
“小姑娘——！欸，或者那位小哥——开开门嘿。”
“砰砰砰——”
见没人应门，门外响起了交谈声。
“备用钥匙呢？”
“原来是有，两副呢！可我刚刚去找怎么都找不到。真见鬼了！”
“你确定是有两个可疑人物入住了吗？”
“真的，我本来还以为是附近的学生，只是看着眼生。刚看新闻播了那爆炸案，我这心头就一直不舒服。我后来一想哪奇怪呢——那女娃儿身上有血！”
“撞门吧。”
砰——
“人呢！？”
邓九茗抬头看着闯入的几人。
他们看不到无间。看不到彬灵。看不到她。
阴阳相隔，就是看不到的意思吗？
不能见面的两个世界，和宇宙中永不交汇的两颗行星，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有自己的轨道，都有该去的方向。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时钟还在滴滴哒哒地转。只剩等待。
……
从旅店出来，林眠准备再回爆炸案的案发现场看看。
网吧爆炸，应该是鬼域所为。爆炸、焦尸，这种行事风格……和十五年前南林疗养院那案子一定脱不了干系。
“哥！”
刚打开车门要坐下，有人喊他。
“林渊你怎么来了？快高考了不好好复习，还想不想考警校？！”
他两个拳头抵着林渊的太阳穴，作势乱揉了一通。林家父母走得早，所以林眠对这个弟弟很是溺爱。平时都是等林渊晚自修结束了，才会去学校接他一起回家。
“我在爆炸现场捡到了这个。”
林渊递给林眠一个白色药瓶。
“H……I……V阻断片？”
林眠把药瓶拿在手中，念出了标签上的字。魏氏药业？魏氏药业不是几年前就倒闭了吗？
“你先回学校，等放学了我去接你。南林不安全，你别乱跑。”他得回警局查一下资料。南林疗养院在出事前是魏氏的产业，这个药瓶会出现在爆炸现场，不是巧合。
“哥你又来了。”林渊都18了，他哥还老拿他当小孩：“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上晚自修。”
林眠开着警车，悄悄跟在林渊后面。等到目送他安全进了学校才转道回了警局。
爆炸现场先不去了，还是先查资料。
关于魏氏药业的报道铺满了案面，林眠拿着红笔圈出觉得重要的信息一一比对。南林疗养院的卷宗就放在一旁。地上还堆着厚厚一叠相关资料，都是这些年他私下搜集的。
找到了！
“魏氏药业以治疗艾滋病为名进行换血实验
……
HIV干涉阻断片，实际并不具备治疗功效。
……
在海沿县警方持续多年的努力下，魏氏药业进行非法实验的罪证确凿。
天道昭昭，必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记者吕方。”
掀过半面报纸，林眠没有找到关于换血实验的详细报导。
大概是动作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桌脚，地上的资料堆塌了下来，纸张案卷散了满地。
咦？林眠捡起夹在其中的一份报告。
暗羽问灵？彬家？他不记得自己搜集的资料里有这些。
报告只有两页，封面上印着个古怪的电话号码，00开头。
林眠拨通了这个号码。
嘟——
“Hello，WestfallPoliceStation.MayIhelpyou?”
（你好，这里是维斯特福警局。请问需要帮助吗？）
“……你好，这里是南林县警局，我是警员林眠。”
“Excuseme.AreyouspeakingChinese?emm……Ithinkso.Rainy，help!”
（不好意思，请问你说的是中文吗?嗯，大概是。小雨，帮忙接下电话！）
林眠听到对面窸窣嘈杂了一阵，接着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你好，维斯特福警局。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林眠讶异：“我这里是南林县警局，我是警员林眠。请问你们那边是？”
“这里是加拿大维斯特福郡。我是助理警员吕小雨。”
南林？吕小雨觉得这地名有些耳熟。啊——她想起来了！
南林县，之前死亡的那个中国女人就是南林县人。但他们警局今天上午才发的问询邮件，算上时差，对面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回复？
“请问您是为了彬雁女士的案件联系我们的吗？”
想起今早见到的案件现场，吕小雨不自觉地加快了呼吸。
也不怪她没出息。实在是彬雁的死状，过于离奇。
他们怀疑，是邪教献祭。
彬灵从刚刚起就没了反应。邓九茗想要抽出她手里的信封，抽不动。
“那封信到底怎么回事？”
她问俞瑜，语气里是自己也没发现的焦灼。
咳！彬灵口中突然喷出一股鲜血。
“不行，先送偶像去医院。”
邓九茗回身要拉俞瑜，手却直直穿过了过去。什么也没拉到。
俞瑜低头看那手：“那封信，是小九让我送的。”
七年前，小九失踪后又被寻回，当了海沿县好几个月的谈资。十足的“风云人物”。
那天他买了花去探病。花刚插进花瓶，人醒了。
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的小九声音嘶哑难听：“俞瑜，帮我个忙。”
她交给俞瑜一个信封，时间、地点、收信人，都写在上面。
“1997？小九，日期是不是错了。还有南林县网吧楼上……网吧是什么？”
俞瑜拿着信问她，明明才发生的事，可小九却像是什么也不记得。也看不到他拿在手里的信。
只要一提到信的问题就会断片，只是重复地说：“谢谢你，俞瑜。花很漂亮。”
不过俞瑜现在知道了——小九的信，是送给罗刹的。他在死后，看懂了信封上的念；也看出了收信的彬灵，不是小九。或者说——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小九。
小九让他送信，他一直记着。现在送到了，可以走了。
俞瑜脸上的笑带点无奈，又有些释然：“我该走了。”
走去哪里，不知道。也许是回家。
俞瑜的身影在邓九茗眼前渐渐虚幻。他挥着手，看着邓九茗眼里自己变淡的倒影，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那似有似无的青春总会淡去。
又送走一个。邓九茗伸着手愣愣。
俞瑜不是鬼灵，鬼域散了，他总会离开。
只是没有时间伤感，彬灵的状态实在是不好。
淡青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又暗下。无间鬼域的有效时间过了，之前鬼域帮她延缓的伤，现在她得加倍受。
无间一脱身，彬灵软倒下去，彻底陷入了昏迷。
邓九茗有点想哭，压住了。一双手攥住彬灵的衣袖。那袖口浸了血还没干，黏糊糊的，冰凉。
“无间前辈，我们该怎么办？”
“等。她的神念进了彬家鬼域，只能等。”
等她回来。或是，替她收尸。
暗羽问灵，以命锁魂。要问的从来不是小事，能问的从来都是故人。
无间也想问。
舍这一生，换一个答案。值得吗？
就像罗刹，百次断肠，换红尘一瞬。值得吗？
现世纷纷，鬼域攘攘。善不为恶，恶不为善。善恶不可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所谓灰色，不过是善恶的中和。世人得这灰，如同得了道。
炼火灼心，魂魄二分；黑白善恶，一念颠倒。百命不祥。叹不尽世间事，皆无常。
邓九茗也在叹：半天。三个鬼域。破纪录。
其实她天生胆子就小，做了鬼了更小。面对鬼域的那些乐观跟贫嘴都是后来跟彬灵学的。
她常常在心里吐槽：中上中上，彬灵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力值是中上，这实在是——脸皮太厚。什么中上嘛，她根本就不能打。
每次都被虐，虐完还要别人送她上医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多放点血，好为献血事业做贡献。最后还不都是别人为她做贡献？光输血的钱就花了一堆，任务接再多，还是穷得叮当响。
彬灵真是邓九茗这辈子见过的，自信心最澎湃的人。见了棺材也不知道要掉泪。
邓九茗使劲眨眼。她不想哭的，除了一开始见到鬼域里那些鬼物总被吓哭，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鬼域从来不跟彬灵讲道理，出场率高得吓人，连带着她也时不时就得和鬼物打一场。
只是彬灵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她所处的时空扭曲，连邓九茗也碰不到她。
邓九茗蹲在彬灵旁边，双手环住膝。
习惯了。她已经习惯了。没事的，这次偶像一样会没事的。
“砰砰砰——”
房间的门被用力砸响，旅馆老板隔着门板喊：“小姑娘，麻烦开下门。登记身份证！”
“小姑娘——！欸，或者那位小哥——开开门嘿。”
“砰砰砰——”
见没人应门，门外响起了交谈声。
“备用钥匙呢？”
“原来是有，两副呢！可我刚刚去找怎么都找不到。真见鬼了！”
“你确定是有两个可疑人物入住了吗？”
“真的，我本来还以为是附近的学生，只是看着眼生。刚看新闻播了那爆炸案，我这心头就一直不舒服。我后来一想哪奇怪呢——那女娃儿身上有血！”
“撞门吧。”
砰——
“人呢！？”
邓九茗抬头看着闯入的几人。
他们看不到无间。看不到彬灵。看不到她。
阴阳相隔，就是看不到的意思吗？
不能见面的两个世界，和宇宙中永不交汇的两颗行星，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有自己的轨道，都有该去的方向。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时钟还在滴滴哒哒地转。只剩等待。
……
从旅店出来，林眠准备再回爆炸案的案发现场看看。
网吧爆炸，应该是鬼域所为。爆炸、焦尸，这种行事风格……和十五年前南林疗养院那案子一定脱不了干系。
“哥！”
刚打开车门要坐下，有人喊他。
“林渊你怎么来了？快高考了不好好复习，还想不想考警校？！”
他两个拳头抵着林渊的太阳穴，作势乱揉了一通。林家父母走得早，所以林眠对这个弟弟很是溺爱。平时都是等林渊晚自修结束了，才会去学校接他一起回家。
“我在爆炸现场捡到了这个。”
林渊递给林眠一个白色药瓶。
“H……I……V阻断片？”
林眠把药瓶拿在手中，念出了标签上的字。魏氏药业？魏氏药业不是几年前就倒闭了吗？
“你先回学校，等放学了我去接你。南林不安全，你别乱跑。”他得回警局查一下资料。南林疗养院在出事前是魏氏的产业，这个药瓶会出现在爆炸现场，不是巧合。
“哥你又来了。”林渊都18了，他哥还老拿他当小孩：“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上晚自修。”
林眠开着警车，悄悄跟在林渊后面。等到目送他安全进了学校才转道回了警局。
爆炸现场先不去了，还是先查资料。
关于魏氏药业的报道铺满了案面，林眠拿着红笔圈出觉得重要的信息一一比对。南林疗养院的卷宗就放在一旁。地上还堆着厚厚一叠相关资料，都是这些年他私下搜集的。
找到了！
“魏氏药业以治疗艾滋病为名进行换血实验
……
HIV干涉阻断片，实际并不具备治疗功效。
……
在海沿县警方持续多年的努力下，魏氏药业进行非法实验的罪证确凿。
天道昭昭，必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记者吕方。”
掀过半面报纸，林眠没有找到关于换血实验的详细报导。
大概是动作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桌脚，地上的资料堆塌了下来，纸张案卷散了满地。
咦？林眠捡起夹在其中的一份报告。
暗羽问灵？彬家？他不记得自己搜集的资料里有这些。
报告只有两页，封面上印着个古怪的电话号码，00开头。
林眠拨通了这个号码。
嘟——
“Hello，WestfallPoliceStation.MayIhelpyou?”
（你好，这里是维斯特福警局。请问需要帮助吗？）
“……你好，这里是南林县警局，我是警员林眠。”
“Excuseme.AreyouspeakingChinese?emm……Ithinkso.Rainy，help!”
（不好意思，请问你说的是中文吗?嗯，大概是。小雨，帮忙接下电话！）
林眠听到对面窸窣嘈杂了一阵，接着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你好，维斯特福警局。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林眠讶异：“我这里是南林县警局，我是警员林眠。请问你们那边是？”
“这里是加拿大维斯特福郡。我是助理警员吕小雨。”
南林？吕小雨觉得这地名有些耳熟。啊——她想起来了！
南林县，之前死亡的那个中国女人就是南林县人。但他们警局今天上午才发的问询邮件，算上时差，对面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回复？
“请问您是为了彬雁女士的案件联系我们的吗？”
想起今早见到的案件现场，吕小雨不自觉地加快了呼吸。
也不怪她没出息。实在是彬雁的死状，过于离奇。
他们怀疑，是邪教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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