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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夜匪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柳诏东听闻这三个字,眼神一凛,而后郑重地抱了一拳。吕轻侯也不再停留,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睡觉吧睡觉吧……”华知仇喝了酒后脑袋直犯迷糊,虽也听得懂前前后后这一番话,眼皮子却早就打起架来,此刻终于不必再强忍着,几步冲到自己的床板上,倒头就睡。

    高在洲生怕他醉酒误事,连忙嘱咐道:“知仇,你可长个心眼,别睡死过去了。事还没完呢,那帮人半夜必定要摸过来,关键时刻可不能躺着呀!”

    “知道啦……”华知仇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下一刻鼾声已然响起。

    几人无奈一笑,也只好各自回去休息。房间四周都布好了警戒,再加上他们已经养成晚上半睡半醒的防备习惯,想必也不会耽误大事。

    ……

    “哎呀,还是这硬炕睡得舒服……”吕轻侯和跑堂走到后屋,一人一窝躺了下来,不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满足地感慨道。

    “秀才,你咋突然今天回来了呢?”跑堂也钻进被窝,用被子给自己裹了个舒服的造型。

    吕轻侯并未明确回答,而是反问道:“老白,在这守孝待了快五年了吧,不回去了?”

    白展堂直摇头:“不走,不走。白泽县多好啊,有山有水,人也简单。再说了,我娘爱干净,她的墓我得经常打扫,我不走。”

    吕轻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说了一个消息:“最近,有人顶着你的名头出来了。”

    “那就给他了!”白展堂满不在乎地说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称呼,我还正愁甩不掉呢,他喜欢就拿去。不管不管!”

    “可能和你娘有关系。”

    此话一出,白展堂“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吕轻侯问道:“是谁?!”

    “不知道……”吕轻侯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敢冒充你,就说明这事除了你别人查不出来……”

    白展堂明白这个道理,又缓缓躺下,半晌,轻声说道:“好。我明天就走。”

    “对了。”似是想让他的心情好一点,吕轻侯翻了个身,转移到新的话题:“今天晚上,那群人肯定要来闹事。我是浑身上下除了这两片嘴利索点,别的都派不上用场。你怎么说?”

    白展堂深吸一口气,又恢复成慵懒的姿态:“不管。他们都有功夫,对付那十来二十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且领头那个小子,看着像是哪个高官家里偷跑出来的公子。我可不想跟官府沾上关系,晦气。你想去,别拉着我。”

    “行。”吕轻侯哑然失笑,这是他的客栈,被砸了当然不用说话的人掏钱。不过转头又想自己就算去了怕是也出不上什么力,干脆作罢,将被子结结实实地盖在身上,嘴里蹦出俩字:“睡觉!”

    “睡觉?”白展堂突然扭头看着他:“秀才,我有好长时间都没喝酒了……”

    吕轻侯眉毛一动,脸色复又平静下来,道:“不喝不喝。我娘子说我酒品不好,不让我喝。”

    “不喝?”白展堂当即爬下床,将被子一掀,拽着他就往外拖:“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小郭的话了?酒品不好?敢耍酒疯我就点你!快,五年前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坛好酒,秋露白!”

    “秋露白?”吕轻侯本来还紧紧扒在炕沿儿上对抗着,听到这三个字,当即抬起头,一脸惊喜。

    白展堂反而把手一松,抬脚向外走去,好似在自言自语:“皇宫里的八十年陈酿,当时只有三坛。我咂摸了快五年,五斤一坛,此时不过剩下半坛喽……既然你不喝,那就算了,我勉为其难,委屈一下自己,对月独饮,自己解决了罢!”

    “别呀别呀!老白!白大哥!白爷!”吕轻侯一骨碌从炕上翻了下来,胡乱套上靴子,跟着哈哈大笑的白展堂走出了屋子。

    ……

    夜半已过,丑时三刻。

    今夜天气不错,一轮明月高悬天上,月光如水,于九天倾泻而下,甚至将漫天群星衬得黯然失色。

    整个白泽县此刻已是万籁俱静,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也再无一盏灯亮着。而距离星儒客栈不远的一处胡同内,却密密麻麻地蹲了三十多个身影,人头攒动,皆身着黑衣,手持武器。

    领头那人,虽然脸上蒙着黑布,但被月亮照得明晃晃的脑袋,却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光头从胡同内探出头,盯着侧前方的二层客栈,问道:“就是这家店吧?看清楚了吗?”

    瘦猴一口咬定:“老大,没错。咱的弟兄从他们进去之后就一直在附近盯着,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光头“嗯”了一声,回头望着人群,压着声音传下命令:“众位弟兄,就是前面那个星儒客栈。有田县丞的支持,今夜必定成功。干完了这一票,咱们就出去潇洒一阵,舒舒服服地耍一个冬天!”

    “都记住了,是四个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直接乱刀砍死即可,那个女的,麻烦弟兄们留个活口,谁抓到了,赏二十两银子!”

    “是!”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皆是眼睛冒光,一个个跃跃欲试地就要冲出去。

    “按先前定的计划,三路进攻。一队正门硬闯,一队绕后门堵着,一队从外面直接爬到二楼去,切不可放走一个人。要是有人跑出来,能抓住的抓,抓不住的就杀!”

    “出发!”

    胡同内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头瞬间分成三队,争先恐后地向客栈冲去。

    华知仇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耳朵却突然因本能使然抽动了一下,继而猛地将被子掀开,从床上蹦下来:“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另外二人瞬间清醒。他们本就和衣而睡,此时起了床,也不用收拾,只等着敌人送上门就好。

    他们虽说有功夫傍身,也占了守株待兔的先机,但仍旧不敢大意。高在洲留下一句嘱咐,便匆匆地跑去隔壁肖星雨的房间。

    华知仇听声辨位,嘴里念叨着:“大门处闯进来十人左右,到楼梯了。外面架梯爬上十人左右,也快到了。后门那里……好像也有声音,听不清,估摸着人数也不会太少。”

    “还玩上兵法了。”柳诏东冷笑一声,当即便有了应对之策:“外面这二十个好办,交给我们仨就行。知仇,你轻功好,得去一趟后院。吕掌柜待我们不错,跑堂也是个老实人,不能让他们陷入危险!”

    华知仇点了点头示意明白,身形急动,顺着方才高在洲推开的门缝闪身而出,一跃而下。

    “什么人?!”此刻的楼梯正窝着一群人蹑手蹑脚地往上摸着,领头的黑衣人突然感觉一阵轻风从侧面吹来,似有一道黑影闪过,下意识地吼了一句。

    后面的人立马锤了他一拳,压着声音怒道:“你喊什么喊?把人吵醒了怎么办?来之前张老爷可发话了,放跑一个都要咱们好看!”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转念一想,反正待会动静小不了,既然已经摸到这,就算真的吵醒了屋里的人,他们也没时间反应,干脆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地冲上二楼。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柳诏东也来到隔壁的客房。高在洲和肖星雨已然准备就绪,点头回应。

    “好。”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咱们就在屋里等着,星雨你盯着着窗户边,我在这守着门口,在洲,随机应变!”

    话音刚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已然逼近房门口。不待他摆出架势,身后的高在洲却已张开虎爪,压低身子,一头窜了出去。

    柳诏东见状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高在洲总是这样,一听说能打架,比谁都积极。罢了,还是相机行事,顺其自然吧。

    华知仇疾步跑进客栈后院,却见两道身影对坐在院子中的石磨边,磨盘上放着一坛酒,两只碗,三碟花生,还有一盏亮堂堂的灯笼。

    借着天上月光和灯笼烛火的映照,二人与华知仇六目对视,正是脸色因酒气熏染而变得红彤彤的掌柜和跑堂二人。

    “哎呀,这不是少侠嘛?”吕轻侯见到来人颇为开心,起身走来拉住他的胳膊:“来来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尝尝这酒,秋露白,好东西!秋天酿出来的酒秋天喝,再美不过!”说完,还打了个酒气熏天的嗝。

    华知仇自然没这闲情雅致,忙问道:“吕掌柜,我有急事问你。”

    “嗝……什么事?”

    “客栈的后门关严实了吗?”

    “什么?什么后门?嗝……少侠,来喝酒,一口下肚消愁容嘛!别皱着眉头啦。”吕轻侯拽着他就往石磨边上走,身形摇摇晃晃,眼神朦胧。

    华知仇耐着性子将吕轻侯扶到凳子上坐好,看着白展堂又问了一遍:“白大哥,后门关严实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快点告诉我锁在哪?”

    白展堂也喝的前后颠倒,答道:“后门……掩上就行啊。少侠不必操心啦,我们白泽县民风淳朴。夜不……不闭户,路不拾遗!来,喝酒!”

    说着,端起石半碗酒就往华知仇脸上送去。

    此刻,一阵打斗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想必是双方已经交上手。华知仇心里着急,抢过那半碗酒“咕咚”一声一饮而尽:“白大哥,快告诉我锁在哪!”

    “锁?锁……”白展堂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思考好一番才含混地说道:“锁好像在……就挂在后门上吧?”

    听到这答案,华知仇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抬脚就往后门处跑去。可没等出去几步,他面前虚掩的两扇木门就“砰”的一声被踹开。

    安静半晌。

    白展堂抱着酒坛给自己和吕轻侯又倒了满满的两碗,扯着嗓子问道:“少侠,锁就挂在那呢。我没喝多,嗝……记得清楚着呢。找着了吗?”

    与面前一伙杀气腾腾的贼人面面相觑,华知仇扯着嘴角苦笑道:“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