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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大事年表?

    “臣拜见皇上!”

    来人一身紫色官服,约莫不惑之年,面相不佳,虽恭敬地笑着,小眼睛却咕噜转不停,甫一进来便自以为隐晦地将仁政殿扫视了个遍,连头发丝儿都透出了奸诈算计。

    长颐侯出身显贵,乃京都世家大族之一孟氏家主,先前背靠太后好乘凉,在盛州风头无两。

    如今大树被砍倒了,急着寻找下一棵抱上,是人之常情。

    至于树给不给抱,那就看他能拿出什么回馈了。

    “免礼,赐座。”容岑近日忧思甚重,倒也无需装模作样,她眼神发亮,怀着无尽期望向对方看去,“凉州危急,朕听闻长颐侯有锦囊妙计?”

    “臣不才,见皇上日日忧于国事,臣心更是忧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谈不上锦囊妙计,只不过略有小计,但愿能为凉州尽一份绵薄之力,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只见长颐侯从衣襟中掏出了个信封,双手呈上,由万礼递到龙案之上。

    “臣已将解决凉州之患的法子一一列举下来,个中利害一应俱全,还请皇上过目!”

    米黄色信封被火漆封缄,甚至郑重其事地加盖了孟氏家主私章。

    容岑半信半疑拆开,抽出厚厚一叠染满墨迹的纸。

    好家伙,比她昨夜草拟的“三年大胤五年天下”计划还多。

    最上方那张正倚交错的“凉州谏”三字映入眼帘,铁画银钩。

    往下看,密密麻麻皆是——

    [六月廿四,未早朝。

    廿五,未。

    廿六,仍未。

    ……]

    [七月十一,迎帝妃。

    八月,迎。

    九月,再迎。

    ……]

    [十月,召阮世子。

    十一月,召。

    腊月,还召。

    ……]

    [腊月二十,幸使臣。

    廿一,幸。

    廿二,连幸。

    ……]

    不对劲,再看看。

    本云里雾里的容岑扫了第二遍之后,因为某个眼熟的时间和某个名字,瞬间了然。

    七月十一江嫔入宫为妃,而“她”频频召见的新宠“软柿子”实则是阮世子。

    再往下看,愈发心惊。

    [腊月廿三,死,而复生。

    廿四,早朝,不负帝师。

    廿五,死里逃生,送虞恒。

    廿六,罪己诏。

    ……]

    [除夕,悔悟,劝军,平宫变。

    元月,扳倒太后。

    ……

    初八,送行邵恩,巳时入食为天,用过午膳,潇湘楼外驻足两炷香。]

    幸好容岑那日没赴潇湘楼红鸾姑娘的约,否则,她的一世英名真就毁了!

    这孟氏,一直派人监视她,记得跟大事年表似的,竟还敢送来给她看?!

    容岑抬眼,见长颐侯小眼咪咪,搓着苍蝇手,笑得像朵丑花。

    “皇上意下如何?”

    容岑神情不变,内心却冷笑。

    怎么?威胁完了还想要她给赏赐不成?

    没得到回复,长颐侯急了,“皇上,虽说有弊端,但相比来看,是益处更多!现下凉州危难,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边关战事吃紧,再等不了了啊!”

    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些法子,若皇上不采用,他的精力可就全然白费了!

    闻言,容岑浅饮一杯茶冷静下来,见他心急如焚不似作假,心中不免诧然。

    看样子,长颐侯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盖那私章应是有意揽功。

    容岑:“孟……?”

    长颐侯连忙答:“骞!皇上,臣名孟骞!”

    “孟骞,”容岑点头,试探问:“此凉州谏……乃你亲写?朕瞧着,不像孟卿的字迹。”

    她顿了顿,敛眉,“大胤缺漏颇多,朕还尚未开始查缺补漏,此中计策凶险,强行之,恐江山不稳啊!”

    随后面上浮起慈悲怜悯之意,道:“若是孟卿之计,便快快收回。朕可网开一面,只当从未曾看过不知此事!”

    容岑吓唬人的功夫可谓是日渐长进。

    孟骞吓傻了眼,信封是他亲眼看着写好封蜡的,上面的法子皆是可行之计,弊处自是不可能没有,他只隐约记得事关财政与各州军权。

    对,就是这个!需拨大量钱款供各州养兵以防外患,而此举必会削弱京都的军财,使皇帝号召力大不如前!

    定是坏在此处!

    他向皇上献计是为了给孟氏另谋出路,但却不慎得罪了人。

    想通其中关窍,孟骞吞了吞口水,嘭地跪下,“乃乃乃府中幕僚所呈,与臣无关!臣今日回去立马将其发落,求皇上宽恕!”

    他果然不知内容。

    容岑将信原样装回去,交于万礼收好。

    指尖点着龙案,有一下没一下轻扣,响声落在孟骞耳中,制造起了浓浓的恐慌。

    煎熬,度秒如年。

    此行是想让孟氏更进一层楼,但此刻他已经不敢奢望皇上拉拨孟氏了,只要今天能不被降怒,孟骞就谢天谢地了。

    容岑启唇:“幕僚?”不信哦。

    那双眼,锐利地望向孟骞,似乎能穿透人心,看破真相。

    两刻钟后,仁政殿殿门再次打开。

    木轮轱辘滚动的声音响起,渐行渐近。

    “皇上,这便是犬子,孟阳。”孟骞介绍完,又对来人道:“还不快向皇上行礼!”

    那人是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进来的。

    已是初春,他却仍着厚重冬装,披狐皮大氅,腿上毛毯盖得严严实实,整个人被包裹起来,只能看到他苍白无色的薄唇,应是畏寒惧冷。

    形销骨立,弱不胜衣,瞧着就一副孱羸早夭之相。

    容岑当即摆手:“免了。”

    她很难相信,自己被这样的人监视着。

    “谢……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人才刚说一个字,便咳喘不止。

    殿内回荡着他干哑的咳声,好似一个年老无力气息奄奄之人。

    “皇上恕罪!犬子无意冒犯,只是自幼体弱,常年多病,久难治愈。”孟骞先是跪下陈情,又吩咐推轮椅之人,“还不快给宗子喂药!”

    宗子?

    容岑有所恍悟。

    世家大族惯将继承人称之为宗子。

    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名誉京都的“孟粽子”啊。

    所以他都是装的吧?

    小厮从荷包里拿出黑色小瓶子,将药倒在手中,喂给孟宗子。

    容岑盯了对方几息,发觉他纵然吃药也不肯多露半点皮肤,随着吞咽动作,那根白得透明的脖颈才在她眼前闪过一瞬。

    待他咳疾暂缓,容岑便道:“朕欲与孟宗子独自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