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又去大同

    很喜欢一句话：从前慢啊，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脚步一慢下来，你会发现世间有多么美好。

    前几天坐火车去大同，一路上梁梁峁峁、沟沟壑壑，山黄水枯，绿意渺茫，人迹更是罕至。沿途的崇山峻岭都滚落在黄沙里。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苍茫大地，满眼浮沉。似乎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坐我对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聊天中得知他们去灵石县上班，在建筑工地做木工。女的简朴，素净，脸上有着份羞涩。说到老公，满眼是幸福的光：

    他啊，没出息，就在前面负责开料、支模，我就在旁边帮他打打下手。几十年就这样过。去年在城里买了房，给孩子娶了一房媳妇，买了车。人家嫁人是享福，我这是受罪啊。

    嘴上虽然在损他，言语之中都是骄傲，两夫妻秀恩爱呢。

    几十年如一日，他们的爱情更像是亲情，人生路上肝胆相照。早已不是因为荷尔蒙而冲动，更不是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而是生死与共。虽然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却也是最长久的陪伴。一牵手就是一辈子。

    反思现在年轻的夫妻们，把婚姻当做儿戏，把婚姻当成“过家家”，一言不合就分道扬镳。连互道再见的话都懒得说。只想追求精致生活，又不愿意付出，却忘记了婚姻原本的样子，婚姻的本质就是平平淡淡，一地鸡毛。

    婚姻的幸福源于爱情，而真爱乃是两个人的底色，根底在于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坐我对面的中年夫妻，让我想起老家一句谚语：称不离坨，公不离婆。夫妻就像称坨与称杆的关系，失去了其中一样，再重的物体又有什么意义？

    无需煽情的甜言蜜语，爱了就是一辈子的奔赴。你的沉默他懂，她的无言你知；无需客套寒暄，静静地一起走过细水长流的光影。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爱一个人，需要一辈子那么久，你得慢慢走，慢慢爱。

    火车一路疾驰，把两老口的背影拉得越来越长，最后汇聚成一条单一的影子。

    我在大同站下了车。一出站，空气中似乎还残留一些料峭的寒意。客户在一个叫大和山的地方，我是第一次去。穿过一条很深的涵洞，亮光处一座荒芜的高山。这是四月吗，再荒凉也总该有点绿色吧。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土黄一片，正悲叹毫无生机。当翻上一道山梁，被路边的灌木丛死死地扯着裤腿，低头一看，我发现我错得很离谱，目之所及，野杏花开满山沟。

    你以为杏花小家子气吗？可它偏不，几公里的长沟里尽是它的影子。万物耐不住多，一多气势就上来了，排山倒海，让人莫名有了卑微感。

    杏树低低矮矮的，还没有人大腿高呢，如果你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别的什么灌木。一簇一簇的，顶着一树树的花，如雪花堆砌，密密扎扎。纤细的枝条韧劲十足，我以为很容易就折下一枝，哪知道如钢丝一般，除非用工具，否则你是折不断的。

    山沟里面藏着宝贝疙瘩呢！人在外面是看不到沟里的美景的，只有走进去，慢慢走才能发现：即便是缺水、缺养分的黄土地上，你也能瞧见世间的惊艳。

    自然界里的君子很多，野杏算得上是一个。处贫瘠之地不沮丧，不妥协。劲干刚枝，像正气鼓鼓的孩子，咬着牙使劲生长，永远的元气满满。我看着看着，就很感激它们。它们让寻常的一个日子，有了亮色。

    生命中每一处感动，都是在慢慢行走中发现的。无论是饮食男女、草木山河都有一份真情，都可寄清愁，可赋情深。每每感到困惑和沮丧的时候，想想那沟野杏林，就能暖一暖自己。

    泰戈尔说：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一个能爱的人，就是生命充实的人，就是一个快乐的人。

    那沟野杏花爱着供养自己的土地，不离不弃，并以深情待之。因爱而丰盈。

    正如我们，风风雨雨都是生命的馈赠，我们接受才会爱上它，才会充实，日子才会过得鲜活、有意义。

    愿，你我在这人间，慢慢走，慢慢爱，让有限的生命活出绵长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