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见过一场雨

    我见过一场花雨淌过四月，流落一地斑斓，倒在五月杯里。

    春已尽，即便是有几朵残红傲立枝头，很快便离柯辞树，嫁东风而去。

    此时无需伤怀，因为五月是温情的。它的风是温情的，是暖暖的；它的雨是洒脱的，是震撼的；是曹豳的诗“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

    四月悄然在雨声里下沉，五月又华丽地在雨声里光华暗转。最缠绵的莫过于这五月的雨，它是那么贴心，那么温情。在这透彻响亮的雨雾里，放眼望去，一野金黄色尽在烟雨中。

    我像从前那般淋着雨，顶着风，拾取一些雨中的剪影。奶白槐花在雨中飘落，浅黄木香千里惹人眼，紫色酢浆草在道旁叠云，我便在不经意间跌入这令人陶醉的浪漫氛围之中。

    我情不自禁地想走进雨的深处，蹑手蹑脚地走在有些滑溜的土路上。稍加留心，一定能听见雨点滴落在叶片上、花瓣上被摔碎的声音，是谁家楼上一颗接一颗的玻璃弹珠掉在地板上？

    这声音和着雨点敲打伞棚的声响，直触动人的心底。因了初夏的第一场雨，陌上显得更加空寂幽远。此时的内心更干净、更纯粹、更无我，更接近那个叫灵魂的地方。

    前面一户人家，曲曲折折一路延伸上去的土路湿漉漉的，光秃秃的路面泛着些银光。大黄狗守在黝黑低趴的院门前，从里面走出一人一牛。人披着蓑衣，头戴斗笠，扛着犁耙，牵着牛。身影在雨雾的拥簇下，一低一高地从土路上走下来，走进漠漠水田。

    入目的景，不由得让人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诗：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是啊，五月是忙碌的，不论是田间还是地头，一眼望去满目的金黄穿不透，田地间尽是青翠绿意。朴素而真实的田园生活里总是包裹着人间烟火。

    在陌生的记忆里，在这样的雨天里，有落红细雨，有草木清香，有远山村落，烟淡淡，雾淡淡，山也虚无，树也缥缈，甚是好看。可母亲没有欣赏的心情，只顾低着头，从田里掏出一团稀泥，“啪”的一声响，奋力地摔打在田埂边子上，加固老田埂以防漏水。

    不停歇地挖泥，夯实，抹平，一道新筑的泥胚就覆压在老田埂上，堆砌得像一道长长的梯坎，蜿蜒的边线像过了墨线似的平滑整齐，那是母亲把丰收的希望也筑进了田埂里……

    有雨轻轻拂过面颊，眼前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是讨喜的模样。这模样，没有理由地使人想静下心来去追忆一些旧时光，像老朋友，像老屋子里落满灰尘的旧玩具，不着一言，却又静静地氤氲着别样的感动。

    人生海海，不管我们走多远，旧时的记忆一直在，一直在的。它会温暖我们一生。

    林清玄说：“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红尘阡陌中，我们缺少的或许正是这样一颗热爱生活的心。

    在照进来的光里，我们可以看见翻飞的尘埃，那些微小的尘埃粒粒清晰可见，但它们都无法破坏光线的本质。无论生活有多灰暗，总有明亮的东西洒进你我的心扉，抚慰心灵的波澜，给灵魂一份安慰与慰帖。

    人生几度秋凉，就因为这一份对生活的热爱，我们才更容易在漫长的岁月里活出从容，欢喜绵延，幸福安然。

    一场雨，一场暖。夏天悄悄来了，你准备好了吗？